“啊!”
伴隨着一聲驚呼,潘西從牀上驀然翻身坐起。她不住地喘息着,額頭上的冷汗順着臉頰黏膩膩地滑下,從下巴低落到了胸前的睡衣上。
“唔?潘西……怎麼了?”
“沒、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聽得耳邊傳來室友的含糊疑問,她抿着嘴搖了搖頭,用故作鎮定的聲音回答了一句。
“哦……嚇我一跳,我還以爲……哈……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呢!”室友打着哈欠看了她一眼,隨即便又縮回了被窩裡,“那我繼續睡了啊?”
“嗯。”
待得室友重新躺下之後,潘西才擡起手來,抹了抹臉上的汗水。那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從小愛乾淨的她覺得有些厭惡。
可是,就算汗漬再怎麼難受,也比不過她此刻內心深處的恐懼。
哪怕自己已然從噩夢之中驚醒,那張在夢中出現的面龐也仍舊盤踞在她腦海之中——扭曲、黯淡、充滿了痛苦與死亡的氣息。
當然,還有那雙直愣愣注視着她的孔洞的眼睛。
“那個人死去時的面龐……想必你是記得比你哥哥的臉都要清楚得多了吧?”
在回到寢室裡之前,麥克萊恩在斯內普的辦公室裡所說的話又再度浮現在她心間,宛如帶有魔力一般重複迴響着,揮之不散。
將放在牀頭櫃上的水杯隨手拿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兩口。頓時,一股涼意在她胸口化作一條線,筆直向下滑入腹中,然後漸漸地擴散了開來。
依靠着這份胸臆中的冰涼和幾次深呼吸,潘西稍稍定了定神,這才復又回憶起了先前與麥克萊恩那次交談的後續。
不多時,她驀地在心底喃喃道:
“我、我真的……能做到嗎?”
……
“實話告訴你,剛纔我說你會被送去阿茲卡班,那絕不是在危言聳聽……”
當時在斯內普的辦公室中,瑪卡先是讓潘西再度想起了那名死於其手的麻瓜絞刑犯的面龐。
而當潘西爲此恐懼不已之際,他才又繼續說起了對方在不久的將來或許會面對的嚴酷前景。
“你知道的,雖說有未成年人保護條例,但也只是酌情商減判罰而已。”瑪卡一臉平靜地道,“還記得我當初被押上威森加摩時的判罰不?小矮星彼得的死,使我被判過失殺人罪,最終獲得了入獄五年、未成年人減半的處罰。”
說到這裡,他略微一頓,隨即看着潘西又道:
“而你……首先一個故意殺人罪是少不了的了。然後的話,我想你之所以會選擇麻瓜死刑犯,就是爲了儘可能地減輕心中的罪惡感吧?但你卻沒有考慮到,魔法界最重要的律法卻是《國際保密法》……”
正說着,瑪卡一攤手道:
“對麻瓜動手?這可是連當初伏地魔的那些食死徒,都要考慮再三的事情呢!”
言罷,瑪卡再次朝倚在辦公桌邊的斯內普那邊看了看,順勢聳了下肩。
斯內普見狀,不由得撇了撇嘴道:
“第一次巫師戰爭的總判決時期,食死徒多爾芬·羅爾的表姐就是因爲將麻瓜死囚貢獻給伏地魔煉製陰屍,最終被判予了‘攝魂怪之吻’刑罰——而你的話,哼,死刑倒是還不至於,可至少半輩子應該都會在阿茲卡班度過了吧?”
正因爲故意殺人的刑罰極重,而且影響非常之大。
所以當年的瑪卡即便只是尋個由頭和鄧布利多演戲,也還是在審判室中設法爲自己辯護了一下,最後爭取了一個過失殺人的罪名。
要是他那會兒給判了故意殺人,事後想消除別人心裡的印象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聽得斯內普隨口就舉了個例子,潘西登時愈發地害怕了。那一刻的她,心裡不僅有着對死者的恐懼,更有着對未來牢獄之災的心驚。
要知道,阿茲卡班的攝魂怪在魔法界可是人人都怕的——那種失去一切正面情感,心中只剩下死寂的感覺,她從家中的幾名長輩口中就早已聽過不知多少遍了。
可就在下一秒,瑪卡卻忽然又莫名地輕笑了一聲。
“帕金森小姐,”他說,“既然你已經完成了魔法儀式的第一步,那就說明你的魔法天賦有所成長了吧?”
潘西聞言,連忙擡頭道:
“它……它……麥克萊恩教授,它是有隱患的……很大的隱患!它——”
“我知道,”瑪卡一擡手,示意道,“我知道它的隱患——不僅如此,我還能感覺到,那個魔法儀式的效果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強,是不是?”
“呃……您是怎麼知道的?”潘西登時愕然道。
見她問起,瑪卡似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在那公墓底下的地下教堂裡,我不是還和馬丁提議了,要你給我們當一個藏身於霍格沃茲的‘內應’嗎?”他淡淡地道,“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
“那個……那個人是您?”
潘西這回是真的受到驚嚇了,甚至就因爲瑪卡的這句話,她心裡的驚恐之意都一下子將之前的恐懼壓回了心底,再沒有心思去顧慮殺人的事情。
但見她在瞪大了眼睛呆愣了好一會兒以後,終於忍不住求饒道:
“對不起……教授,我……求您原諒我!我、我其實不想答應的,只是當時的情況實在是讓我不得不答應……”
瑪卡聽着她顛三倒四地說了半晌,之後纔打斷了她那混亂不堪的話語,緩緩道:
“我當然知道你是被迫的……因爲那本來就是我故意強迫你答應下來的。要不然,你以爲你還能坐在這裡和我說話嗎?”
“是、是的,謝謝您救了——”
“不,”瑪卡一擺手,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頭,“救你只是因爲你是霍格沃茲的學生,還輪不到他一個黑巫師的手下來對你動手……但這也並不意味着你就罪不至死,明白嗎?”
“……死、死?”
當潘西爲瑪卡口中的“死”字心驚肉跳之時,瑪卡不由冷笑着道:
“怎麼,對一個不相干的人下殺手的時候,你就沒考慮過對方面臨死亡的心情嗎?即便那個絞刑犯有着滔天的罪惡,那也不是你抱持着貪婪與惡念去殺人的理由。”
瞧着潘西隨着自己的話語再度陷入沉默,瑪卡才繼續道:
“威森加摩你興許是少不了要去一趟的了,不過,我個人倒是可以給你一個減輕判罰的機會。”
“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潘西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隨即又轉而道,“可……只是減輕判罰嗎?”
“嗯?”
瑪卡聽到後,不禁挑了挑眉道:
“看樣子,你是沒有足夠的懺悔之意了……帕金森小姐,我可突然又不想給你什麼機會了,畢竟……你似乎並不懂得什麼叫做‘後悔與珍惜’?”
“不!不是這樣的……”潘西忙不迭地道,“麥克萊恩教授,我的意思是……要是我也進了阿茲卡班的話,我們帕金森家族就……”
在聽過了潘西之前對家族的描述之後,瑪卡當然明白她想說的究竟是什麼。
的確,由於潘西的一個表叔當初已經因爲食死徒的身份被送進了阿茲卡班,要是她們家再出一個進監獄的人的話,整個帕金森家族對外的影響着實不小。
至少,那些原本還能和她們家產業進行合作的勢力,就該選擇放手觀望了吧!
瑪卡知道,像潘西這樣自大家族出身的巫師,對自身的家族都是看得很重的。她們每個人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自己的姓氏,絕不容許自己爲家族抹黑。
只可惜,瑪卡卻本就對這些純血家族沒什麼感覺。因爲他更明白,以目前的魔法界趨勢,這些家族的失勢落寞終究是遲早的事。
就聽她先提了一句家族的事,之後才道:
“而且……您看那個魔法儀式的隱患?”
“這個你倒是不必在意,”瑪卡道,“我會給你一份生命的保障,至少保證你在此期間不會被那馬丁給殺了滅口……你知道的,他還等着你爲他做事呢!不是嗎?”
稍微頓了頓,他便再道:
“至於你家裡的情況……嗯,你哥哥是叫佩爾賽斯是吧?如果他真的只是遭人排擠了,那我順手給他一條出路也不是問題。不僅如此,若是你能把握好我給你的機會,那你們帕金森家族是少不了會有好處的!”
片刻的安靜,潘西彷彿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用力地點了下頭。
“麥克萊恩教授,您想要我做什麼?”
“別擔心,我要你做的事情一點兒都不復雜,簡單得很!”瑪卡笑了笑道,“留在馬丁那邊好好當你的‘信徒’,他要你做事時記得及時告訴我,順便……去多交些‘朋友’吧!”
在多少叮囑了她一番後,瑪卡便先放她回了斯萊特林寢室,這才與滿臉平靜的斯內普教授又對視了一眼。
“教授,有沒有什麼感想?”
斯內普聞言,當即就咂了咂舌道:
“感想?哼……讓我回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瑪卡要潘西去做的,自然便是所謂的“間諜”了,而且還是雙面間諜。而這,與當初鄧布利多要斯內普去做的事情性質顯然是差不多的。
當然,潘西的工作可要比過去的斯內普來得輕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