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地牢,無疑是充滿了寂寥的。
在潘西帶着伊露莉匆匆離去之後,魔法部的地牢裡就只剩下了穆麗爾一個人。
雖說在那之後,牢房外面的走廊裡已然多了兩名定點值守人員和兩名巡邏人員,可穆麗爾畢竟沒辦法和他們去閒聊。
不過好在,她從小就不是一個害怕寂寞的女孩兒。
自出生那天起,穆麗爾就失去了自己的母親。曾經聽父親說,那是一次在魔法界相當罕見的難產,雖然及時請了聖芒戈的治療師去家裡,可最終還是無濟於事。
當然,由於母親走得實在是太早了,穆麗爾對此並沒有太大的感觸。非要說的話,也就是小時候曾經羨慕過其他孩子可以一家三口一塊兒過聖誕節吧?
真正令穆麗爾第一次傷心得掉眼淚的時候,應該是當初自己還在霍格沃茲上三年級時,父親的意外去世。
那是一次工作事故,身爲魔藥師的父親因爲長時間的工作累積了疲憊,結果搞錯了一次攪拌坩堝的方向。由於藥液某些成分的突然分解,引起了一場波及大半個魔藥製備間的劇烈爆炸。
難以熄滅的魔焰,直接將他和另外三名同事、以及兩個家養小精靈一同吞噬,燒得只剩下了幾堆出奇鬆脆的白骨。
聽說麻瓜的葬禮開始流行埋葬骨灰了吧?這下,向來跟不上潮流的老爸,終於也難得地趕了回時髦。
想到這裡,穆麗爾的鼻子就有些發酸。
而大概也就是從老爸走的那天起,穆麗爾開始和魔藥學卯上了勁兒。她在父親的葬禮結束後,很快就回到了霍格沃茲,並一頭扎進了學校那藏書豐富無比的圖書館。
認真的學習、不錯的天賦與好似拼了命一般的勤快自修,使得穆麗爾以超越N.E.W.Ts魔藥學考試評分上限的實際水平畢了業。
然而,離開了霍格沃茲的穆麗爾卻仍舊沒有停止她對魔藥學的研修。
在回到了那處位於翻倒巷的家中後,她便又沉浸在了研究和學習當中,一直到父母留給她的遺產盡數消耗殆盡。
必須得說,魔藥學的研究確實是十分燒錢的。即使穆麗爾家連續幾代都是魔藥師,她爺爺更是因爲幾種新型魔藥的開發而賺了大把的金加隆,卻仍舊經不起穆麗爾那麼些年來的持續消耗。
可是,當然了,已然有所成就的穆麗爾想要來錢卻也不難。只是在翻倒巷經營了一家不甚起眼的魔藥素材店,順帶着賣一些製備難度高的精品藥劑,就讓她有了足夠的金加隆繼續她的研究。
但直至現在,似乎也沒人知道她這麼不要命似的努力,究竟是爲了什麼。
直到有一天,當一個叫馬丁的男巫師在熟客的介紹下慕名而來,併購買了一些不算特殊的魔藥之後。這個男人,頓時就闖入了穆麗爾那用高牆壘築起來的個人世界。
那是穆麗爾第一次發現,有一個在或不在都沒什麼兩樣的男人時不時地陪伴在自己身邊,其實也挺好的!
而也就是在認識馬丁後的某一天,當兩人都坐在魔藥製備室的角落吃着簡單的晚餐時,穆麗爾首次對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說出了她心中的那份夙願。
“我要研究出一種能使人死而復生的魔藥——是那種‘哪怕一個人早已化爲了灰燼,也仍然可以將他復活’的魔藥!”
自古以來,渴望永生的人很多,而渴望能夠復活某個人的其實也不少。
但是,這可能嗎?
說實話,與其相信能復活別人,馬丁個人其實更相信這世上存在永生。最起碼,大家的眼前還有一個尼可·勒梅在,不是嗎?
可即便是不信,他也沒有對穆麗爾說出任何一句勸解的話。
或許也正是馬丁那份無言的支持,從來都是孤身一人的穆麗爾默認了他的存在,甚至還逐漸對他產生了信任。
穆麗爾記得,每當自己有什麼困難了,馬丁總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會及時趕來幫助自己的。
她也記得,馬丁同樣是僅有的一個在進到她家裡後,沒有因爲屋子裡的惡臭而偷偷皺眉頭的。
沒錯,實際上自己家裡惡臭難聞的情況,穆麗爾是知道的。只是由於某些研究的需要,她無法清理掉那可怕的臭味,只能聽之任之。
幸而,至少還有一個馬丁不嫌棄那裡,甚至還願意經常過去坐坐。
穆麗爾不怕孤獨,可大概也沒幾個人會喜歡孤獨……要是能夠選擇的話,她更希望能有個人偶爾在不忙時陪陪自己,哪怕只是時不常地聊個天也好。
只是現在,這個地牢裡沒有馬丁,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喀啦啦——”
又是那個奇怪的聲音,若有似無地時響時停,只有在靜下來之後才能勉強聽見。
穆麗爾坐在靠門邊的牆角,伸手從身子地下揪起一根幹稻草,頗有些百無聊賴地扭了幾下打了個結,然後扔向了她聽到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
除了牢門以外,牢房的另外三個方向都是封閉的,連個窗戶都沒有。因而,她扔的稻草結最多也就是能扔到牆上去而已,可那聲音卻明顯是來自於隔壁的那間多人牢房裡的。
穆麗爾無意義地哼哼了一聲,打算靠着牆繼續打一個盹兒……希望這次就別夢見父親了吧!畢竟,到現在都還遠沒有研究出擁有復活效果的魔藥,她沒辦法讓自己厚着臉皮去接受父親的關懷。
可是很遺憾,接下來,她恐怕是連入睡的機會都不復存在了。
“唔!”
就在穆麗爾微閉上雙眼的那一剎那,牢房對面那個角落中突然就撲出來一道陰影,直往她這邊劈頭蓋臉地籠罩了過來。
“什麼聲音?”
外面負責站崗的一名傲羅倏然轉過身去一看,卻只見穆麗爾略低着頭,油膩而又凌亂的長髮蓋住了她的臉,讓人甚至都看不清她是夢是醒。
“興許是夢囈吧!”
站在另一邊的那個同事也回頭瞥了一眼,隨即搖了搖頭。
“我剛纔已經看過一次了,她在打瞌睡。”
“是嗎?”
第一個開口的那名傲羅點了點頭,卻仍然不太放心——眼下是特殊時期,部長已經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再出什麼意外了。
雖說他們這些傲羅總覺得這一任的部長有些不靠譜,可非要說的話,小心一點兒也不是什麼壞事。
“鐺鐺——”
他一邊想着,一邊就伸手敲了敲牢門的鐵槓,讓那叩擊金屬的聲音在地牢之中逐漸迴盪了開來。
“醒着嗎?”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牢房裡的穆麗爾倏地擡起頭來,長髮的縫隙間露出了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眸子。
“這不是醒着呢嗎?”
“你被人在耳朵邊上這麼敲,你也會醒的!”旁邊的同事一聽,忍不住就吐槽了一句。
他無奈地白了對方一眼,這才復又朝牢裡的穆麗爾看了過去。
“剛纔吚吚嗚嗚的,做什麼呢!”
可以看得出來,穆麗爾此時的眼神似乎有一些異常的呆滯。但是由於她那頭打着綹的長髮蓋住了大半的臉,以至於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在聽到那傲羅厲聲質詢後,穆麗爾便微微地搖了搖頭。雖然她搖頭的幅度有些小,可這麼近的距離,兩個傲羅倒是都看到了。
雖然穆麗爾沒有直接開口回答,可那頭一個傲羅見她似乎確實沒什麼異樣,當即也就不去多問了。
或許真就像是同僚剛剛所說的那樣,只是睡迷糊了的夢囈吧!
然則,就在值守牢外的兩名傲羅雙雙又回過身去,站在牢門兩旁繼續和睡意作戰時,卻沒見到穆麗爾的那對眼球逐漸被黑色所佔據。到了最後,竟連帶着眼白也徹底化作了一片深邃而空洞的黑。
片刻之後,保持着靜默的穆麗爾終於緩緩將雙眼重新閉合,只留下了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冷冽。
……
魔法部地牢中的變化,暫時還無人知曉,就更不用說那撲向穆麗爾的陰影究竟從何而來了。
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霍格沃茲的潘西卻已然同德拉科一道,在請過假後匆匆去到了後者的家中。
這回在聽到有瑪卡的首肯後,兩人的假條斯內普批得很爽快,他甚至都沒有在意又多了個德拉科也要請假。
在斯內普看來,這種破事反正都和他無關。
只要瑪卡沒有跑去腆着臉拜託他什麼,他不會管、也不想去管,因爲現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平平靜靜地過好當一個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的日子就行了。
像那些煩人的明謀暗計,他是早就受夠了。
可說實在的,現如今的潘西其實也有了和斯內普差不多的想法。只可惜,她並不像斯內普那樣已然從局中脫身而出,目前還遠沒有那份對一切都視而不見的資格。
“德拉科,你家……是不是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在還沒有入學霍格沃茲的時候,年幼的潘西曾跟隨父母來過馬爾福家作客——她還依稀記得,這座宅邸的院子裡是養了一隻看起來既漂亮又尊貴的白孔雀的。
但是現在,似乎很多地方都已經變了……這裡變得比以前更加生機勃勃了起來,充滿了花香與綠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