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瑪卡·麥克萊恩’來着?總之,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類——只可惜,有強者、自然也可能會有更強的強者,他到底還是沒能贏得了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把他的遺體帶回去吧!然後……回去給你們當中真正能做決定的人——你肯定不是,不用在我面前扯謊,這沒什麼意義,總之你去帶句話,告訴能主事的人類,我爲了把這具屍體搶到手,也是費了不少的力氣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們,希望……你們能感覺到我的這份誠意。”
當那惡魔隔着口冰棺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羅恩依舊在傻傻愣愣地注視着寒冰之中的那張臉,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不過,對方卻似乎也並沒有介意。它只是在說完以後,就兀自閉上了嘴未再立刻開口,而是頗爲“善解人意”地給羅恩留出了緩過神來的時間。
然而,想要在看到那張雙眼微闔的熟悉面孔後再回過神來,對羅恩來說可談何容易!
“瑪卡……瑪卡?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
那一瞬間,首先自羅恩心中升起的甚至都不是驚愕,而是一片空白。
其實從瑪卡離開大家、並漸漸失去了蹤跡之後,包括赫敏在內的一衆夥伴們雖然始終懷着如不安、不解、擔憂等諸多的複雜情緒,甚至個別人還由於瑪卡在失聯前的一些奇怪行爲而產生了些許的猶疑。
可是,實際上從頭到尾他們卻都沒有一個人真的認爲,瑪卡會在這片醞釀起了無窮災禍的大地上獨自死去。
這種信心,自然是來自於瑪卡曾經爲大家創造出的每一個奇蹟。
驚訝得多了、意外得多了,大家便會對此形成習慣,而這份對瑪卡所表現出來的強大與智慧的習慣只要不被打斷,遲早就會變成信心……乃至是信仰。
就如同當年的阿不思·鄧布利多一樣。
但是現在,當親眼看到那張正處於冰封之中的蒼白麪孔的時候,羅恩只覺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剛剛惡魔的那番話羅恩其實是聽到了的,不過卻也和沒聽見差不多,因爲這會兒他已經沒有任何的餘地去思考對方那番話中每一個詞彙的意思了。
在對方話音稍落,閉上嘴安靜了下來後不多久,羅恩那突然變得空蕩蕩的腦殼子裡終於涌起了一股子情緒。這股情緒不是別的,就叫做“恐慌”。
驀然間,呆愣的羅恩猛地撲向了身前的這口冰棺,全然不顧上頭不斷擴散着的寒氣,就像是瘋了一般揮舞着雙臂將冰面上的厚霜使勁掃開,露出了冰棺的整個兒上表面——他要看清楚,他必須得看清楚,這冰棺之中那道人影全身的模樣。
雖說羅恩並沒有感知魔力的能力,可即便如此,他至少也要竭盡自己的全力去弄清楚,這被封在冰棺之中的究竟是否真的是瑪卡的……遺體。
不過,有時候看得越多越清楚,便會越發地感到絕望——可以看到,就在冰中那具身軀之上,竟還有着一道極爲可怕的傷口,從胸前一直向下延伸至小腹,最深之處甚至徹底穿透了身體,隱約間便能看到下方的寒冰!
“原形立現!秘密顯形……速速現形!”
仍舊不願相信眼前這一切的羅恩,忽然又抽出了自己的魔杖,衝着冰棺將幾種他所能施展的探測咒都用了個遍。
可是很遺憾,所有他能想得到的方法幾乎都用完了,冰棺也仍舊只是一口冰棺,沒有任何的改變。
很顯然,要不就是他的能力不夠,要不就……眼下正擺在他面前的,的確就是一個血淋淋的現實。
“啪嗒。”
魔杖從手中倏地滑落,在地板上彈動了幾下,然後默默地滾到了一邊。羅恩微微搖着頭,本就無力的雙腿愈漸發軟,使得他踉蹌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一時間彷彿搖搖欲墜。
然後……
猛地,羅恩擡起了頭來——他那雙眼裡不知什麼時候竟漲出了血絲,此刻正直勾勾地望向了對面惡魔的臉,胸中已經徹底沒了初時的戒懼。
“真的……不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
惡魔的臉上從來就沒有過太具體的表情,而或許,它們的心中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對方回答時的語氣仍然非常平靜,絲毫沒有被羅恩那絕望中所迸發出來的決絕所影響到。
而在明確給出了答案之後,它才繼續又淡淡地道:
“而且,等到你們當中真正能做決定的人願意來與我正式談一談的時候,你肯定就會明白,我根本就連一丁點兒殺他的理由都沒有。”
在說完這句話以後,那惡魔似乎又微微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笑了一下。隨即,羅恩就見它擺了擺手,最後道:
“當然了,其實你如果非要不信的話,似乎也沒辦法對我做什麼,不是嗎?”
這句話,又是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若對方纔是真正殺害瑪卡的真兇,羅恩就是再憤怒、再決絕,又能怎麼樣呢?
不得不說,今天的羅恩其實已經算是表現得非常不錯的了,甚至在心態和膽量方面都有些超常發揮——能在這麼一名與自己實力懸殊、極度危險的惡魔面前保持住一份姿態,並且還在看到了瑪卡的遺體冰棺後沒有喪失鬥志,反而去質問惡魔,羅恩的心境成長已經是非常驚人的了。
在片刻之後,羅恩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點了點頭道:
“我確實不能怎麼樣,所以,我會將你給的這份‘大禮’收下來,並和你說過的話都帶回去的。至於你所說的是不是事實,這冰棺裡面的又究竟是不是……總之,會有人弄明白這一切的。而到了那時,我想我們纔會正式地聊上一聊。”
隨着羅恩剛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完畢,那惡魔終於也微微頷首,隨後便一擺手道:
“明明是善意,卻非要想成是惡意,何必活得這麼累呢?相信我,我們之間是真的沒有像這種無法緩和的仇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