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間比地下酒吧更深一層的地下室中,氣氛變得有些緊張,就連空氣都彷彿沉重了許多。
萊妮萊娜姐妹倆就那麼跪坐在門口,相互依偎着,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她們兩個,說不清哪個更害怕一些,可她們所害怕的內容卻是截然不同的。
妹妹萊妮自然是在恐懼着外間的那七隻“敲可怕”的大蜘蛛了,不說她過去怕不怕蜘蛛,可今天要是能活下來,她肯定會毫無疑問地患上嚴重的蜘蛛恐懼症。
可姐姐萊娜卻並不怎麼害怕,至少她從來都沒有怕過死亡。
她害怕的,是萬一哪一天,當她無法保護妹妹的時候,會眼睜睜地看着妹妹就此死去。
她真的很害怕,乃至於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眼前這個少年太強大,強大到她生不起一絲反抗的心理——因爲她根本想不出究竟要怎樣,才能至少保住妹妹的性命。
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交換也好!
萊娜的手不停地發着抖,可眼神卻依舊冷靜。
然而,讓這對狼女姐妹無比畏懼的少年,此刻卻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突然,那少年抽風似的放下了腿,猛地站起來敲了敲手心。
“……哦!原來如此!”
瑪卡當然是在琢磨蛇怪血脈那種“用眼神殺死你”的奧妙所在,可狼女姐妹卻不知道啊!他這一動彈,嚇得倆妹子立刻就往後縮了縮,萊娜將妹妹抱得更緊了。
“嗯嗯……可以試試,不過得等到下一批再說了……”
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之後,瑪卡低下頭,順手將羅根的控制解開了一些。
“怎麼樣,有什麼感想?”他隨口問道。
羅根早就放棄了掙脫的打算,在他看來,自己完全是鬥不過這個少年的——無論是從武力上還是智力上,都一樣。
從一開始的隱身偷襲,到近距離快攻,再到好整以暇地等那羣傻狼崽子主動聚齊送上門來……
雖然他不清楚最後一點這個少年是怎麼辦到的,可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這個可怕的少年掌控在手心裡。
事到如今,再去糾結那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他唯一想知道的是——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背景?他究竟是黑是白?
說他是黑巫師,可哪怕是爲魔法界所不容的狼人都一個不死,只是被石化了而已;可要說他是白巫師……哪個白巫師會養一羣天性嗜血、比狼人還要可怕得多的八眼巨蛛當寵物?
而且看起來還是經過改造變異的品種!
無論如何,羅根還是打算先聽聽他要問什麼再說,畢竟他的秘密還是很重要的。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他考慮了一下,隨即無奈地說道。
“芬里爾·格雷伯克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現在在哪兒?離開時的具體情況又是怎麼樣的?”
瑪卡一股腦兒地將該問的問題都拋了出來,然後坐回椅子上等待羅根說出答案。
“格雷伯克已經離開了很久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有將近兩年了……”羅根回憶着道,“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留下什麼交代,甚至都沒和誰提過,我們也是第二天早上才發現他已經不在當時那個據點了……”
“至於他現在在哪兒……說實話,我不清楚。但是他前段時間回來過一次。”
瑪卡一邊聽,一邊分析着這些話的真實性,順便還對應着自己所知道的情報一塊兒整理了一下。
見羅根講完,瑪卡點了點頭道:“他回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嗎?”
聽到這個問題,羅根很明顯猶豫了起來。
瑪卡見狀若有所思地問道:“是渾身裹着黑氣,語氣冰冷、毫無人類的情緒可言的模樣……是不是?”
“你知道?”羅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瑪卡聳了聳肩,隨即便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他之前也就是隨便一猜,可沒想到還真就被他給猜中了——伏地魔身邊的那個黑死徒,果然是狼人芬里爾·格雷伯克!
“既然如此,那你和伏地魔接觸過嗎?”瑪卡說着,伸手從腰間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魔藥瓶,在羅根的眼前晃了晃,“這個問題很重要,如果你想編瞎話來糊弄我的話……我想我就不得不浪費一瓶吐真劑來逼你說了。”
羅根一聽到“伏地魔”這個名字,心中頓時一震,連那雙金黃色的狼眼都變得更加明亮了起來。
“我沒直接接觸過伏……神秘人,可是我知道,格雷伯克現在就是跟在伏地魔身邊做事的食死徒之一!”
瑪卡看了他一眼,將手裡的吐真劑又收回了腰間的藥劑包中。
最想確認的東西已經確認完畢了,雖然這個羅根沒接觸過伏地魔這一點很是讓他有點兒遺憾,可也無所謂了。
那麼,接下來……
瑪卡正打算琢磨一下,要是將外面那數十個狼人一塊兒打包帶回去的話,應該放在哪兒比較好時,卻聽到羅根喊了他一聲。
“先生……”
瑪卡低下頭,用疑問的眼神望向了羅根。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說。”羅根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鄭重其事地道,“……不,應該說,我有一個請求!”
“請求?”瑪卡挑了挑眉道,“求我什麼?放了你嗎?”
“不,只要你答應我的這個請求,我就隨你怎麼處置都行!”羅根堅定地大聲說道。
“那你先說說看吧……”瑪卡擺了擺手道。
“先生,在我說之前,有一件東西我想讓你看一下——”羅根深吸了一口氣道,“就在我那張書桌下面的行李箱最底層。”
瑪卡回頭望了望那張已經碎成了一堆木板的書桌,隨手揮了揮魔杖撥了撥,發現下面確實有一箇中型手提箱。
“這個木片盒子?”
他控制着手提箱漂浮到了面前,將裡面的零碎雜物都倒在地上之後,從底下的夾層中摸出了一個木片拼合成的扁匣子。
這玩意兒看起來似乎有點兒像是……
瑪卡將其打開,接着就發現匣子里正躺着一根魔杖——確切地說,這是一根早已被人掰斷了的舊魔杖!
這時,羅根聲音低沉地開口了。
“先生,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根魔杖,”他說,“並且,也是最後一根。”
瑪卡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他想說的究竟是什麼。
“你是一個被狼人咬過的巫師?”他開口問道。
“是的……”羅根沉聲道,“確切地說,是一個被狼人咬過的、即將成爲巫師的混血。我的母親是麻瓜,父親是巫師……”
“爲了保護年幼的我,他們都死了……父親是自殺的,因爲他也被咬了……他不想我因爲他而受到傷害,所以就在變身之前……”
在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不遠處坐在地上的萊妮萊娜姐妹倆都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尤其是萊妮,在她的雙眼之中,閃爍着……
閃爍着憤怒的目光?
“所以呢?”瑪卡瞥了一眼萊妮,又轉回頭看着他道,“你就潛伏進了狼人的羣體中,打算找到兇手然後復仇?”
可羅根卻勉強搖了搖頭——他的脖子還只有一半能動,這動作看起來很費勁。
“大概吧!剛開始我確實是這麼打算的……或者說,能殺幾個是幾個。”
他說着,卻又嘆了口氣。
“可是,在各個狼人小羣體中輾轉了好幾次之後,我卻發現我對狼人的觀念是錯誤的!狼人並不都是本性窮兇極惡的混蛋……恰恰相反,他們中大部分都是被迫感染成爲狼人的。”
說到這裡,他又頓了頓道:“就算是天生的狼人血統,也不都是邪惡之徒。他們和巫師、和麻瓜一樣,都會因爲成長環境和長輩的教育而衍生出各種各樣的性格。”
“除了變身成狼人的那段時間之外,他們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會高興、會悲傷,甚至還會因爲親友的傷亡而哭泣。”
“當然,也會出現像格雷伯克那樣,以殘害巫師和麻瓜爲樂的混蛋!”
“你纔是混蛋!你居然是巫師!壞人!你——”
萊妮突然大叫了一聲,不過立刻就被她姐姐捂住了嘴,只能發出一陣“嗚嗚”的叫聲。
可羅根卻沒有露出絲毫憤怒或是悲傷的表情,他只是使盡全力擡起了頭,朝那姐妹倆看了一眼。
瑪卡注意到,在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憐意。
“萊妮……你過去不是問過我,爲什麼我一直對你們這麼好嗎?”
“……嗚嗚……因爲你想殺了我們!”萊妮掙扎着,終於扒開了姐姐捂住她嘴巴的手,帶着淚大聲喊道,“萊妮終於明白了!你費盡力氣將憎恨着巫師的族人都聚集在一起,就是爲了等到今天!萊妮不該那麼相信你的……萊妮不該……”
說着說着,她那雙淚汪汪的大眼睛裡終於再也蓄不下那麼多眼淚,在臉頰上畫出了一道晶瑩的淚痕。
“……巫師,都是巫師的錯!你們不僅殺了萊妮和萊娜的父母,還要殺光所有和你們敵對的生物!你們纔是邪惡的傢伙,你們纔是壞人!”
在萊妮一句又一句的聲討之中,羅根卻只是再度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