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這種生物爲什麼總是這樣?各有各的想法,又各有各的私念。是因爲智慧嗎?正因爲人人都能思考,所以便人人都有權作出自己的選擇,所以有人勇敢、有人怯懦、有人慷慨、有人自私……哼哼哼,就是因爲這樣,我才喜歡人類,畢竟……我也是人類——至少曾經是。”
德法邊境某處光禿禿的山脊上,正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望着遠處的戰場自言自語。
這片山脈當然不是本來就禿的。只是就在昨天夜裡,無數體型各異的瘋狂活屍自德國境內奔襲而至,隆隆的腳步聲如同那天邊的悶雷。即便這波活屍潮奔行速度極快,卻仍浩浩蕩蕩持續了近一整晚,將這片原本鬱鬱蔥蔥的山巒硬生生踏成了禿丘。
屬於法國的浩劫,終於來臨了。
而這場浩劫的始作俑者,此刻便站在那裡——以惡魔的形象。
“真是美妙啊!”那道身影狀似悠閒地呢喃着,帶着一股陶醉的語氣,“這就是老師所說的,‘一場基於人類全體的蛻變’……真是太美妙了!這又豈止是蛻變?這根本就是一場以死亡爲觀衆的盛大的告別演出啊!殺吧!盡情地殺戮吧!你們都是幸運的,擁抱罪惡然後重生,與死亡互道再見!”
這個瘋狂計劃的好處……或者至少“看似”將是好處的東西本應該不止這些的,克恩的謀劃雖已然極度扭曲,可她的理想卻始終是豐富而又博大的,絕非是“擺脫死亡的陰影”這麼簡單。
可眼前這個堅持稱呼其爲“老師”的男人,卻顯然從未學到過對方的半點理念。
對他來說,只要永生,這就夠了。
於是他越說越是興奮,從一開始的喃喃自語,到最後狂態四溢。而於此同時,原本還落在他身後的天邊陰雲也逐漸翻騰而至,隨着狂風蔓延過了他的頭頂上方,並奔涌着開始吞噬法國的天空。
這次的活屍潮沒有太多的混亂,即使經過了德國的累積數量越發地驚人,行進的效率卻是不降反升。
但是,抵抗來得也很快。
看客終於沒那麼多了,在反應速度最快的法國布洛瓦家族的帶領下,歐洲多個國家的頂尖魔法勢力都已經踏上了突然加速蔓延的這片第二戰場。
這應該是維莉在荷蘭牛刀小試之後,第一次向全世界展現出她超凡的草藥學能力。
雖說在這之前各國都有在密切關注第二戰場的動向,可單純的圖文情報終究是與大批參戰巫師親眼所見有着很大的區別的。面對強大、神秘而又不知疲倦的海量活屍,很多人甫一踏上戰場,便立刻意識到了有能力的研究型人才的重要性。
事實證明,只有極具針對性的魔法與相應的魔法研究產物,纔能有效地去減緩、乃至遏制戰場繼續蔓延——維莉所培育出來的那些魔法植物就是最好的例子。因爲這似乎還是災難降臨以來,普通現代巫師首次有能力從正面向那些可怕的傢伙發起抵抗。
是的,雖然侵襲仍然在繼續着,這場不對等的戰爭也仍舊看不到半點勝利的希望。
……
“將新一批種子送到最前線……是的,趁着陰雲還沒有蔓延太多,抓緊時間。布洛瓦小姐給了我們希望,我們不能將她借予我們的力量浪費,這是與時間賽跑,趕緊行動起來……希門尼斯先生,也讓你的人去就位吧!民衆的撤離需要更多的時間,防線不能再退了……”
在位於法國南錫附近的一座城堡內,有一大羣巫師正在瘋狂地忙碌着。這些巫師皮膚髮色各不相同,穿着打扮也都各有特色,但唯有他們臉上那嚴肅的表情卻是一致的。
可以看到,在城堡唯一的中庭廣場上,一片魔法影幕呈弧面高高展開。大量的色塊和線條在幕中跳動着、扭曲着,將已經吞下了荷蘭、丹麥、德國的整個第二戰場的實時戰況都勾勒了出來。
而聚在那影幕正前方的,便是這第二戰場目前所有的參戰勢力首腦——甚至還有不少人也已經在趕來的途中。
至於那站在人羣最前、正在指着影幕大聲指派着各方勢力行動的,卻是馬克西姆夫人。
不過這次倒也並非是馬克西姆一人總領全局——雖然在帶着大批家族巫師轉移陣地從荷蘭來到了這裡後,她已經將自己的指揮權交了出來,可即便是如今身爲國際巫師聯合會會長的馬克西姆,也很難令如今參戰勢力激增的巫師聯軍全員信服。
比起聯合會,真正在戰場上打出了一些成效的布洛瓦家族顯然有着更大的說服力,更別說這次還本就是在法國境內發起的抗戰。
只是同樣肩負起了總指揮責任的布洛瓦老管家,大多數時候都並不發言,只在有影響戰局大方向的變動出現時,纔會開口代表布洛瓦家族發表自己的意見。
這位閱歷深厚的老人家看得很明白,後方指揮要是有兩個人一起指手畫腳肯定會極其混亂,在馬克西姆夫人能力足夠的情況下,他可不介意後退一步交給對方去做。
“管家先生,布洛瓦家族的隊伍損失不小,你們倒是應該退下來輪換一下了!”馬克西姆夫人突然轉過頭來,蹙着眉衝着老管家說道。
老管家擡頭看着對方,想了想便點了點頭,隨即便有候在一旁的巫師幻影移形自原地消失了。
待得手下離開去傳達撤離戰場的命令,老管家才又朝那寬大的影幕瞥了一眼,眉頭微微蹙起,卻仍沒有開口說話。
事實上,就眼下的戰況來看,他多半是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需要說話的了。
戰事的傾向很清晰——就算有維莉的魔法植物加以拖延,那也僅僅是拖延罷了,如果再沒有其他突破,第二戰場向法國境內的延伸就不可能被阻止。
而另一邊,馬克西姆夫人……以及聚在這裡的其他勢力首腦顯然也都很清楚這一點,這從他們那始終陰沉的面龐上就能輕易看得出來。
法國需要更多……不!是更強力的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