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十一月,劉闖命高順和許褚率熊羆軍進駐東萊郡。
與此同時,太史慈受命從東萊郡返回,王修接替太史慈,爲東萊郡太守。論打仗的能力,十個王修也比不過一個太史慈。可是如果以政務能力而言,是個太史慈也不是王修的對手。
王修入東萊郡之後,立刻命徐盛屯駐長廣。
隨後,他命高順和許褚在東牟展開清剿盜匪的行動,接連消滅數支盜賊,更將東牟一個望族連根拔起,徹底摧毀。
王修的藉口很簡單,對方和盜匪勾結,橫行鄉里。
雖然只是一個小家族,卻使得整個東萊郡的豪強縉紳,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
王修,可不比太史慈!
他也是北海國名士,從身份上足矣壓制住那些豪強縉紳。
而今手腕又極其強硬,擺明了告訴那些人,若不聽從管教,他不介意把對方一個個的剷除。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東萊郡雖算不得大治,但是局勢比之早先,已經好轉許多。
劉闖對此,也非常非常高興。
這也說明他之前的決定,並沒有錯誤……
不過,他而今卻沒有精神去關注東萊郡的局勢。
因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大婚將至,他根本沒有時間再去爲東萊郡的事情分心!
劉闖的婚事,其實早就有了定論。
年初時,管寧送荀旦回齊郡,就已經和荀諶商議妥當。
只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先是劉闖前往下邳和呂布結盟,隨後就是對北海國和東萊郡的戰事,緊跟着劉闖又受邀前往齊郡。這一來二去。婚期就被推遲到年底,若再推遲,就有些說不過去。
劉闖此次大婚,將同時迎娶荀旦、麋繯、和諸葛玲三人。
甘夫人雖然也拜了鄭玄做義父,卻畢竟是二嫁之身。而且她的身份很敏感,如果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面,少不得會被認出來。畢竟,甘夫人曾經是劉備的妻子,而且已經是一個死人。這時候她若是出現。並且嫁給劉闖的話,對劉闖也好,亦或者甘夫人,都不是一樁好事。
所以……
甘夫人對此,倒是沒有太在意。
能夠有如今的生化。她已經非常滿足。
哪怕是做一個妾室,也好過隨着劉備顛簸流離,只能做一個泄慾的工具。
至少,劉闖對她一直很尊重!
只是劉闖萬萬不會想到,他的婚事,竟然引得許多人的關注。
“田豐爲何要來?”
劉闖不免詫異,疑惑的看着鄭玄。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田豐的生平。
說實話,田豐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劉闖對他的感官,卻並不是太好。
這是一個直臣。性情剛烈。如果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田豐的所作所爲,足以讓劉闖感到敬佩。
但如果設身處地,他那性子。恐怕也沒多少人能夠受得了。
太剛烈了,太耿直了。全然不懂剛柔之道,一味的剛強,到最後難免下場淒涼。
前世,劉闖曾經和一個朋友討論過田豐的性子。
當時他二人還爲此發生了爭執,因爲劉闖覺得,田豐的性子,就算是換做曹操,到最後也未必能夠善終。你剛直是一樁好事,卻不能不分場合。而田豐在這一點上,似乎做的有些不足,數次頂撞袁紹,甚至因爲袁紹沒有采納他的意見,便在大將軍府的府門外拄着柺杖大罵。
劉闖實在不知道,若換做自己,便真的能夠容忍田豐的態度嗎?
鄭玄側臥榻上,輕輕咳嗽兩聲道:“田豐此人,有見微知著之能……聽友若言,這次是他主動要求前來,恐怕是對你產生了些許忌憚。亦或者說,他對你,感到好奇,並因此而生出興趣。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這次來,目的絕不簡單。
所以你要多小心,說話做事切莫露出破綻,否則的話,以田豐的精明,必然能夠覺察到什麼。”
換句話說,他就是來觀察你。
入十二月之後,北海國的天氣,變化很大。
接連兩場大雪過後,使得氣溫變得很低。鄭玄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畢竟七十多歲的人了,難免有這樣那樣的毛病。這幾日身體更感到不適,所以臥病家中,也不怎麼見人。
但今天,他卻打起精神來。
因爲除了劉闖之外,荀諶也前來拜訪。
荀旦出嫁,荀諶是送女前來完婚。來到高密之後,他就讓劉闖帶着他,前來探望鄭玄。
在交談的時候,荀諶告訴鄭玄,田豐將隨三公子袁尚前來高密,確讓劉闖,感到有些緊張。
聽鄭玄說完,荀諶也開口道:“我聽人說,田豐在鄴城對孟彥倒是有些呵護。
不過我也覺得,他此次前來,未必懷了什麼好心思。此人的見識和眼力,都非同一般……他與沮公與,可說是袁公的左膀右臂,都是那種心思縝密,算無遺策之人,孟彥切不可小覷他。”
我當然不會小覷他!
劉闖心裡嘀咕了一句,不過眉頭緊蹙,顯得有些擔憂。
“那我該怎麼辦?”
別看劉闖現在以貴爲一方諸侯,但要說和真正的頂級謀士打交道,卻沒有太多這方面的經驗。
荀諶和鄭玄相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飛熊,居然也有緊張的時候。”
“老大人,你怎這樣說話?”
聽到荀諶打趣,劉闖不禁露出苦笑之色,“既然那田豐如你所說的那麼厲害,我緊張也很正常。”
“友若,別和孟彥玩笑了。”
鄭玄笑呵呵道:“其實孟彥也不必緊張,該如何就如何。
田豐這個人雖然非常精明,卻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份,其他事情不必在意。”
做好本份?
劉闖一怔。旋即明白了鄭玄話語中的意思。
他如今雖然是一方諸侯,但比之袁紹,還相差甚遠。
所以,把那些不切合實際的想法拋開,然後一步一個腳印的做事,田豐就算有天大本事,又能如何?畢竟,劉闖坐擁北海東萊兩地,是牽制曹操的重要力量。短時間內,無人能取代。
想通了這一點,劉闖也忍不住笑了。
他的確是被田豐的名頭給嚇住了,所以纔會感到手足無措。
“老大人說的是,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還有。這兩日高密恐怕會很熱鬧,你要多做些準備。
我接到三兄書信,他不日也將前來高密,代曹操向你道賀。不過,我想他的目的,也不會單純。”
“你是說,休若要來?”
鄭玄擡起頭。詫異看着荀諶,露出吃驚之色。
荀諶點頭道:“不錯,他說是奉天子所差,但如今天子……令不出宮門。不過是曹操手中傀儡。他必是手曹操差遣,只是目前還猜不出他的目的。但思來,曹操未必會有什麼好心思。”
劉闖在一旁,總算是聽懂了!
休若。就是荀諶的三哥荀衍。
他來高密?
劉闖可不認爲,自己和曹操之間。有那麼好的交情。
剛被曹操算計了一次,如果不是荀諶反應快,迅速讓荀麓前去找袁尚,說不得劉闖就要遭殃。
之前,郭嘉出現在高密,讓劉闖吃驚不小。
而今曹操又差遣荀衍前來道賀?正如荀諶所言,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老大人,那我該如何接待他?”
劉闖有些頭疼,因爲來的人,全都不是普通人,都不能怠慢。
鄭玄白眉簇動兩下,“孟彥不必擔心,便依着禮數,接待他們就是……只是,你城中需多備兵馬,以防會發生意外。高密,可是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我猜測,恐怕還會有更多人前來。
你要小心,別讓他們在城中發生爭執。
不管休若是奉何人差遣,他都代表着天子威嚴。你既然是漢室宗親,自然也當恪守臣子之道。接待休若的級別可以高於別人,其他人嘛……便一視同仁,不必有什麼高下之分。”
也就是說,就算是田豐,也不必太高尊敬。
這個,叫不卑不亢。
劉闖聽罷後深以爲然,連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前去安排。”
“友若且留下來,我有話與你說。”
如果從輩分上來說,荀諶和鄭玄是一輩兒。
可實際上,鄭玄與荀諶的父親荀緄關係便非常好,荀諶在鄭玄面前,也要執弟子之禮。
劉闖離開之後,鄭玄吃力的坐起來。
“友若,孟彥之志,想你業已知曉,卻不知你如何打算?”
荀諶一怔,旋即明白了鄭玄之意。
他苦笑一聲,“老大人,我自是要幫自家女婿……可孟彥而今的狀況,並不是太好。他此前也與我說了他的想法,我正在暗中操作。但老大人當知道,袁公身邊,有田豐和沮授二人出謀劃策,更有審配許攸這等智謀之士。我需小心方可,若漏了馬腳,便會有滅頂之災啊。”
“我也知你難處,但……”
鄭玄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想來你更清楚,孟彥恐怕支撐不得太久。”
荀諶點點頭,嘆了口氣。
“老大人放心,必要的時候,我會建議袁公出兵相助。”
哪知道,鄭玄卻搖搖頭,“此非上策……不過我倒是有一個主意,不知你是否有膽量。”
“哦?”
“今袁紹所忌憚者,唯公孫瓚耳。
這次回去之後,友若何不向袁公請命,前去監視公孫瓚?”
“老大人的意思是……”
“孟彥既然有意北去幽州,更需要一些助力才成。
你前去對付公孫瓚,最好是駐守渤海……一來可以躲避袁紹帳下派系傾軋,另一方面,也可以爲孟彥打個前站。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瑣碎。可這是爲你女婿。想來你也不會拒絕吧。”
袁紹手下,三大謀主,四大謀士,皆名聲顯赫。
田豐沮授許攸,這三個人因爲身份的緣故,在袁紹帳下地位相對超脫。
許攸,那是袁紹的元從老臣;田豐沮授,更是迎袁紹入主冀州的重要人物。袁紹帳下的派系爭鬥,已經非常明顯。不過這三個人。並不屬於任何派系……相比之下,四大謀士,也就是辛評郭圖,逢紀審配,分別歸屬袁譚和袁尚兩人。荀諶是二袁極力拉攏的人。所以也頗爲尷尬。
如今,袁譚和劉闖有些不對付,對荀諶也就略有疏遠。
而荀諶自己也不太願意捲入是非之中,對袁尚的拉攏也是不冷不熱。
短時期內,荀諶還可以這樣繼續保持中立;但如果時間長了,恐怕他的地位會變得越發尷尬。
荀諶也在想,該怎麼擺脫這種困境。
聽鄭玄這麼一說。他恍然大悟……
是啊,我要輔佐的是我的女婿,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夾在你二袁之間左右爲難?
留在青州也好。亦或者留在鄴城也罷,皆非我所願。
乾脆,我去渤海郡……一方面可以遠離是非圈,另一方面。也能夠幫助孟彥,探一探幽州的情況。
想到這裡。荀諶忍不住笑了。
“老大人果然高明,若我向袁公請求前往渤海,想來袁公也不會拒絕。”
說到這裡,荀諶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老大人,我聽說來年你就要主持造紙編書之事,是否已準備完畢?”
荀諶笑道:“哪有那麼簡單……
如今孟彥從民間,已收攏書冊十三萬有餘,但要經過分門別類,也許一個漫長的過程。
文舉現在,已經在做這方面的事情,但人手還是明顯不足。我已發出書信,招昔日隨我求學的學子前來相助。同時我還派人去了陸渾山,想要請孔明出山……總之,一切都還在準備。”
“老大人所言孔明,莫非胡孔明乎?”
“正是此人!”
荀諶想了想,便點頭道:“他若肯出山,倒是一大臂助。”
鄭玄所言胡孔明,名叫胡昭,是潁川穎陰人氏,與荀諶同鄉。
此人幼讀經史,學識淵博,尤其精通典史,工於書法。弱冠之年,便以其才學而爲世人稱道。初平元年時,袁紹曾多次登門拜訪,想要請胡昭出山。但胡昭本人,卻厭惡仕途險惡,故而堅辭不就。後曹操迎漢帝遷都許昌,也曾派人前去請胡昭出山。無奈之下,胡昭只得去面見曹操,表明不願入仕,請曹操諒解。無奈之下,曹操只好讓胡昭離開,並感嘆:人各有志,出處異趣。
胡昭回家後,爲躲避這種辟召,便遷居陸渾山中,在陸渾山臥龍谷廣收門徒。
這胡昭的年紀,比之荀彧還小一歲。
荀諶對他也非常瞭解,聽聞鄭玄邀請胡昭前來,自然舉雙手贊同。
“老大人既然請來胡昭,我也想爲老大人舉薦一人……說起來,此人也曾在老大人身邊求學,名叫崔鈞,字州平,不知老大人是否有印象?”
“崔州平?”
鄭玄想了想,突然道:“可是安平崔州平?崔威考之子,曾當着崔威考之面,言他有‘銅臭’之崔鈞嗎?”
“正是此人。”
崔威考,名叫崔烈,曾官拜太尉。
鄭玄說的這件事,也是一個典故:靈帝時,崔烈買官,崔鈞得知以後,當着崔烈的面,說他有‘銅臭’之氣,氣得崔烈暴跳如雷。
“若是此人,倒也適合。”
荀諶聞聽,便躬身道:“既然如此,我這就派人前去相邀。
我聽說,他過些時日便要去荊州遊歷。呵呵,我是覺得,與其去荊州遊歷,倒不如讓他來幫一幫老大人。此也是崔威考前些時候,派人找我相求。你知道,威考此人,素愛慕虛名。”
鄭玄聞聽,頓時笑了……
白雪皚皚,數百里不見人煙。
一行車隊沿着濰水緩緩而行,田豐坐在車中,正翻閱一冊卷宗。
突然,車簾挑起,袁尚一身風塵從外面進來,“田先生,方纔我射殺了兩隻野兔,今晚正可牙祭。”
田豐聞聽,擡起頭來。
看着袁尚那一臉喜色,忍不住道:“三公子,此非冀州,咱們獨行於北海,需多小心,怎可爲口腹之慾,而涉險離隊?萬一遭遇歹人,豈不是麻煩?”
袁尚原本興致勃勃,哪想到田豐上來一陣訓斥。
心裡頓時有些不滿,但是臉上卻不敢把這種不滿的情緒表露出來,還要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輕聲道:“田先生,顯甫知錯了。”
這旅途乏味,我獵殺些野味又能有什麼錯?
再說了,近千人馬,行於北海,難不成還有人敢來送死不成?
這田先生,果然是古板的要命,怪不得父親對他不喜歡,跟他在一起,簡直要悶死人了。
“顯甫,這一路下來,可看出什麼沒有?”
袁尚想了想,“北海國蕭條,似乎並不興旺。
我在都昌時聽劉子和說,如今戰事方止,所以盜匪橫行。劉孟彥雖已命人開始剿匪,但恐怕不是短期可以解決問題。依我看,北海國似乎並無什麼出奇之處,遠不似別人說的那麼好。”
“還有呢?”
“還有,就是劉闖似乎對大兄頗爲忌憚,遲遲不肯遷治所劇縣,而是滯留於高密。”
田豐聽到這裡,白眉一蹙。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卷宗,心裡面卻盤算不停。
進入北海以來,所見頗爲平常。
也許是因爲季節的緣故,田豐並未看到大興屯田的場面,也沒有發現傳說中的蜀黍高粱。
一切,都顯得非常正常。
可正是這種正常,讓田豐感到有些古怪。
“顯甫……”
“啊,田先生,我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情,便先告辭了。
依照現在的路程,最遲明日中午,就可以抵達高密……不過今晚咱們還要宿於野外,我讓人去查探一下,看看何處可以宿營。”
袁尚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
田豐看着他的背影,白眉簇動,想要喊住袁尚,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發出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