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闖端坐在馬背上,一劍斜撩。
鐺!
一聲脆響,兩劍交擊,金鐵碰撞。伴隨兩聲劍鳴,劍鋒摩擦發出刺耳聲響。
劉闖身體猛然間從馬背上騰起,身形向後飄落。只是在他雙腳落地的一剎那,刺客再次猱身而上,手中利劍寒光吞吐,帶起一抹森然冷芒,直刺而來。快!這就是劉闖心中的感受。
這刺客的劍術實在是太快了!
單憑這一手快劍,恐怕便不會遜色於之前遇到的史阿。
劉闖不由得暗自心驚,當下也不猶豫,手中巨闕劍如同疾風暴雨,便和和刺客展開了對攻。
他從小苦練龍蛇九變,而今已達到第八變的水準。
可他所用的招數,一向都不是以細膩而精巧著稱。這種長街上的刺殺,有悖於疆場上的交手。劉闖即便練成龍蛇變,可是他的體型,他的體重,他的體積,終究會讓速度受到影響。
反觀那刺客,身形瘦小。
雖然力氣遠不如劉闖,但勝在身形靈巧,步伐靈活。
就如同一隻猴子一樣,圍着劉闖打轉。加之他劍法迅捷,快得猶如閃電一般,令人眼花繚亂。
十數招後,劉闖便有些跟不上對方速度。
只聽刺客沉喝一聲:“着!”
劍光一閃,正刺在劉闖的腿上。也幸虧他力氣不大,若把力氣用地實了,便會影響他的速度。
所以。這一劍的傷口並不嚴重,但劉闖開始生出一種不祥之兆。
要知道。雖然那一劍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傷害,卻實實在在傷了他,還讓他見了血。如此一來,勢必會影響他的速度,若他速度慢下來,定然會受到越來越多的傷害。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讓劉闖感到心驚。只是,太史享等人被那些個死士死死拖住。雖然太史享殺法驍勇,可對方的人數卻佔居了絕對優勢。最可怕的是,到目前爲止,也不見城中巡兵出現。
是誰要刺殺他?
衛氏家族!
劉闖那還能不清楚這些刺客的來歷,心中不免大恨。
也只有衛氏,能有這樣的能力。
他們得曹操庇護,有足夠的家僮門客指使。而他們在許都。也頗有地位……想必拖住巡兵,並非難事。
劉闖知道,越拖延下去,就會越危險。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當日和史阿交手的情景。
史阿的劍術很普通,也不似眼前這刺客那麼快速。但劉闖卻覺得。若論危險性,史阿遠勝過眼前刺客。
那麼,史阿的劍術,又是怎樣?
劉闖連中兩劍之後,卻全無疼痛的感覺。反而在臉上,閃過了一抹古怪笑容。
當刺客再次撲來的時候。巨闕劍在劉闖手中,突然間劃出一個奇詭的圓弧。速度不快,甚至顯得很緩慢,有拖泥帶水之嫌疑。但偏偏就是這種拖泥帶水的劍術,卻叮的擋住對方快劍。
刺客的劍光依舊迅猛,卻無法再擾亂劉闖的視線。
以慢打快,後發制人……
劉闖好像一下子開了竅,五斤重的巨闕劍,在他手中好象有千斤之力,越來越慢,越來越從容。那圓弧劍光,一個連着一個,大圓圈,小圓圈,不大不小的圓圈……刺客的劍越來越快,卻好像被一股力量牽引,難以逃脫出劉闖畫出的一個一個圓圈。表面上看,劉闖連連後退。但對於那刺客而言,實則苦不堪言。他被劉闖帶着向前,身體好像根本無法控制。
而且,他不敢停下來,因爲他知道,只要他停下腳步,必然會迎來劉闖疾風暴雨般的攻擊。
遠處,街鼓聲隆隆,傳來急促馬蹄聲。
而一旁的死士,也正在減少……太史享眼看劉闖受傷,如同一頭瘋虎般,拼命想要衝殺過來。劉闖的鐵衛,也死傷數人,可從整體而言,卻是太史享和鐵衛,正在慢慢佔居上風。
若再打下去,恐怕性命難保!
刺客一咬牙,腳下步頻猛然加快,眼見就要衝到劉闖跟前的剎那,手中寶劍突然撒手,射向劉闖。
撒手劍,這也是刺客最後的保命絕招。
當寶劍脫手之後,刺客猛然轉身就走……劉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撒手劍嚇了一跳,擡手將寶劍磕飛之後,刺客已經跳出戰圈,朝一旁小巷跑去。這傢伙的速度,就如同他手中寶劍一樣快,眨眼間就到了巷口。劉闖哪能就這麼放他離去,快走兩步,巨闕劍也脫手飛出去。
只見一道寒光閃過,巨闕劍狠狠紮在那刺客的後背上。
刺客顯然沒有料到,劉闖居然來了個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他正要躲進巷子,忽聞身後金風響起。巨闕劍兇狠沒入他後心,刺客被那巨闕劍上巨大的力量帶動向前跑了兩步,噗通便倒在地上。雙腳,露在外面,而身子已經沒入巷子裡面,在血泊中掙扎兩下,再無動靜。
刺客被殺,也預示着這次刺殺徹底失敗。
那些個死士眼見這種情況,哪裡還有鬥志,頓時一鬨而散。
只是,沒等他們逃走,迎面便遇到曹休率一隊兵馬攔住去路。曹休二話不說,鐵青着臉,厲聲喝道:“休放走一個刺客,與我將他們留下來。”
身後,執金吾巡兵,長槍並舉,和刺客戰在一處。
曹休則策馬來到劉闖身邊,看着劉闖滿身的鮮血,不禁苦笑道:“皇叔,怎地又是你?”
劉闖看情況,就知道曹休是要殺人滅口。
當然了,並不是說曹休和那些個刺客有關聯,而是他看出了刺客的來歷,所以才痛下殺手。
其目的。並不是想要爲劉闖出氣,而是想要保護刺客背後之人。
可你這樣。便以爲我不敢動手嗎?
劉闖露出怒色,厲聲喝道:“曹文烈,這就是你們許都的治安嗎?
我來到許都,還不足兩個月,就遭遇兩次刺殺。曹司空手下,莫非無人,竟使得刺客猖狂如斯。”
曹休臉色鐵青,卻不知道該如何向劉闖解釋。
劉闖遭遇兩次刺殺。是事實,他難辭其咎。不僅是他,還有滿寵,估計這一回,都要受到牽累。
心中,同樣惱怒不已,臉上卻要做出歉然之色。
“皇叔息怒。此不過宵小……”
“宵小,又是宵小!”劉闖怒道:“怎地這許都城中,遍地宵小?即知是宵小,何不將之斬殺?若你們做不來,便讓我來做。我就不信,些許宵小。莫非殺不絕嗎?殺他十個,百個,千個……殺他個屍殍遍野,殺他個血流成河。我就不相信,還有誰敢跑出來做這宵小之輩。”
話語中。流露出濃濃殺意。
曹休雖然也稱得上是一員悍將,卻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蟬。
半晌後,他咬着牙,躬身道:“皇叔息怒,休定會稟報司空,請司空徹查此事,與皇叔一個交代。”
卓膺,牽馬上前。
劉闖也不理曹休,便翻身上馬。
他帶着太史享和卓膺等人離去,並且將那些戰死的鐵衛屍體,也一併收攏起來,擡回府中。
目送劉闖離去,曹休臉色鐵青。
他回頭向那些已經停止抵抗,棄械投降的死士看去,眼中盡是駭人殺機。
老衛家的人,忒不曉事。司空已經提醒過你們,莫要再去招惹劉闖,他畢竟是大漢皇叔……可你們便不知死活。明知道司空而今已忙得不可開交,還要跑來給司空添麻煩,實在該死。
“將軍,這些人該怎麼處置?”
曹休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一個不留!”
“喏!”
“還有,把這些人屍體都給我送去老衛家,警告他們,再敢惹事生非,這些屍體便是他們的下場。”
“將軍,這個人怎麼辦?”
有巡兵發現了巷口的屍體,連忙上前稟報。
曹休按着火氣走上前,把那具屍體翻過來,卻不由得一怔。
“此人,不是祝公道嗎?”
祝公道,本名祝向,表字公道,洛陽人氏。
此人是河洛地區極富盛名的俠客,與史阿並稱雙劍,聲名響亮。
史書記載,賈逵被鍾繇的外甥郭援俘獲,囚禁於地窖之中。就是祝公道出手,將賈逵從千軍萬馬中解救出來。後來祝公道受到株連,賈逵曾竭力相救,但依舊未能保住他的性命。爲此,賈逵甚至爲祝公道服喪,祝公道也因此而名留史冊。不過如今的祝公道,尚未遇到賈逵,只是河洛地區的遊俠兒,遠不足以名留青史。可即便如此,曹休也聽人說過,他的名號。
沒想到衛氏爲報仇,居然找祝公道前來。
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劉闖殺了老衛家那麼多人,老衛家又怎可能善罷甘休?
這關係到顏面的問題……老衛家雖算不得望族,但是在陳留也是享有名望。曹操對老衛家又頗爲寵愛,也使得這衛家子弟,更一個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雖然曹操後來出面調解,但衛氏族人,未必肯答應。他們請來祝公道刺殺劉闖,恐怕是費了不少心思。但沒想到……
曹休知道,此事必須要儘快報與曹操知曉。
雖然他把那些刺客全部殺了滅口,也只能瞞過那些普通百姓。
朝中那些個名士,哪個不是人精?
荀彧鍾繇,可沒有那麼容易糊弄……衛氏這樣做,如同是向潁川世族發起挑釁,荀彧或許還好一些,但鍾繇那些人,恐怕就不會善罷甘休。一旦潁川士族發起了攻擊,衛氏必有大難。
如此結果,難道老衛家的人看不明白嗎?
也許正如郭嘉說的那樣,主公對衛氏族人太過寵信,以至於這些個傢伙,有些忘乎所以,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看起來,是要和主公說一說,好好教訓一下衛家人才是,免得再有麻煩。
想到這裡,曹休不敢在耽擱,一邊命人清理現場,一邊派人向曹操通稟。
他想要攔下此事,可問題是,這麼大的事情,他一個執金吾丞又怎可能攔下來?
劉闖出獄,便遇到刺殺,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鍾繇耳中。
鍾繇勃然大怒,“公助,你立刻帶三百人前往孟彥住處,一來保護周全,二來探望一下他的傷勢。
還有,你就留在孟彥身邊吧。”
鍾繇看着郭援道:“這原因,前兩日我已經與你說明,那麼從現在開始,便好好爲他做事……當然了,若他能夠離開,你便隨他離去;若他無法離開,我自會把你召回來,你無須擔心。”
郭援也知道鍾繇的心意!
雖然他和劉闖沒有實際的血緣關係,但畢竟是名義上的表兄弟。
此前,他曾想要投奔袁紹,但又一想,與其到袁紹帳下,倒不如跟着劉闖,畢竟憑兩人關係,總可以受到重用。當然了,這前提就是,劉闖可以逃出許都。鍾繇等人的想法,他也心知肚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曹操雖然看重鍾繇,但自己想出人頭地,的確是有些麻煩。
當下,他躬身領命,點起三百家兵,直奔劉闖住處。
鍾繇則回到了書房,卻見荀攸正坐在書房中,翻看一本從南山書院送來的十三經注疏初稿。
“元常,你決定了?”
鍾繇苦笑一聲道:“我也看出來了,孟彥非久居人下之輩,想要他爲曹公效力,恐怕很難。
既然如此,便索性隨他去吧……若是能掙出一份前程來,與我鍾氏也有好處。”
“那老衛家,你打算怎麼處置?”
“怎麼處置?”
鍾繇臉上,閃過一抹駭人殺機。
“他老衛家以爲憑着司空的寵信,便不把我等放在眼裡。
孟彥乃大漢皇叔,又是我潁川所出英傑。他老衛家對付孟彥,便是打我潁川人的臉面,我豈能與之善罷甘休。”
哪知道,荀攸卻眸光一閃,輕輕搖頭。
“元常,切莫輕舉妄動。”
“哦?”
“其實,這對皇叔而言,實乃大好機會。若皇叔能夠把握住,說不定能借此機會,離開許都。倒是你我,既然決定要助孟彥一臂之力,從現在開始,你我都不要再出面,免得惹禍上身。”
鍾繇聞聽一怔,“公達,你這是什麼意思?”
“元常以爲,孟彥何許人?”
“這個……”
“此子懂得借勢,更善於借勢。
而他素以睚眥必報著稱,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又怎可能和老衛家善罷甘休?只要他鬧將起來,許都必然大亂。到時候,司空殺不得他,便只有讓他返鄉幽居,也是他最好的機會。”
“若如此……”
鍾繇眉頭一蹙。
可就在這時,忽聽屋外傳來管家惶急聲音,“老爺,大事不好了……聽說表少爺回到家中後,便點起兵馬,要去找老衛家的麻煩。他而今已率人離開府邸,正在往老衛家的住處殺去。”
鍾繇一怔,向荀攸看去。
而荀攸卻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吃了一口蜜水,“元常,要有熱鬧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