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將軍,誤會,是誤會!”
麋涉哪裡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局面,連忙跑過來大聲道:“孟彥非我麋家僮客,乃受僱耳。
這匹馬,是三娘子暫借於孟彥使用,方便他路上護衛商隊。
今次羽山賊偷襲,若非孟彥,只怕貨物就要盡沒……三將軍息怒,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這時候,從遠處趕來的兵馬也到了近前。
爲首兩個男子,一個頂盔貫甲,一個身着青衫。
兩人見此情況也吃了一驚,連忙下馬跑過來。青年武將一把抱住了張飛,而那青衫男子,則攔在張飛和劉闖中間。
“三將軍,何故發怒?”
青年武將更牢牢抱住張飛,輕聲道:“翼德,出發前主公有過吩咐,要你不要惹事。
子仲費盡心思尋來這些軍械,更浴血奮戰,方保住這批貨物……你這般行事,豈非冷了子仲的心,徒惹主公不快。”
張飛何等神力,卻被青年武將死死抱住。
一旁麋涉則與那青衫男子不停解釋,“憲和先生,此事怪不得孟彥。
這匹白龍馬是三娘子借與孟彥使用,爲的是讓他沿途保護商隊。三將軍強行討要,讓孟彥回去,又如何與三娘子交代?還請憲和先生多多美言,今次若非孟彥,這批貨物恐難保全。”
憲和先生?
劉闖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愣,但很快就想起這青衫男子的身份。
簡雍,簡憲和!
劉備早期班底中最重要的成員之一,與劉備是舊識。光和元年,劉備借黃巾之亂出世,簡雍便跟隨劉備奔走。其人長於辯論和議事,性情簡單直接,不拘小節,是個極爲曠達自在的人。
在三國演義初期,此人倒是經常出現。
但是自諸葛亮出世以後,簡雍漸漸淡出核心層,官拜昭德將軍。
說起來,劉備用人有點喜新厭舊。似簡雍孫乾這些最初跟隨劉備的人,在蜀漢建立之後,地位遠不如後來投奔劉備的那些謀臣。這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想來能力也佔居了主要因素。
不過在這個時期,簡雍和孫乾,是劉備身邊最爲重要的兩個謀主。
劉闖沒想到,剛與張飛發生衝突,就遇到了劉備集團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
看樣子,劉備的確是很需要這批軍械,否則也不會派出張飛簡雍這樣的身邊近臣。不過,那青年武將又是什麼來歷?能勸說住張飛,想來也不是泛泛之輩,在劉備身邊的地位絕不可能太低。
想到這裡,劉闖不由得認真打量起那青年武將。
看他的年紀,應該也不是太大,約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樣子。
生的齒白脣紅,濃眉朗目,絕對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一身素甲,身穿白色犛牛皮披衣,更襯托出不凡英姿。不知爲什麼,眼前這個美男子,總會在不經意間和劉闖腦海中的一個人物重合。
但劉闖知道,此人決不可能是那個人!
要知道,而今不過建安元年,那個人應該還在公孫瓚的帳下,怎可能出現在徐州?
可不是那個人,又會是誰?
簡雍聽了麋涉的話,不由得眉頭緊蹙。
他回身看了劉闖一眼,眸光中透着幾分驚奇之色。
沉吟片刻,他突然一笑,“孟彥是嗎?”
“正是在下。”
簡雍道:“三將軍聽聞有人偷襲商隊,所以心裡非常焦慮。
方纔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孟彥不要往心裡去。某在這裡,代三將軍與孟彥道歉,他並無惡意。”
這時候,青年武將已經把張飛拽走,而簡雍表現的態度也很溫和,讓劉闖雖滿腹怒火,也只能壓在心底。
“憲和先生嚴重了!
我不過一介護衛,當不得道歉二字。若不是珍珠是三娘子借給我,便贈與三將軍也算不得什麼事情。”
“哈哈哈,孟彥果然通情達理。
不過孟彥即一身好武藝,何不爲國家效力?若孟彥願意,待我回去向劉使君舉薦,劉使君求賢若渴,定不會委屈了孟彥。”
若是在此之前,劉闖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欣然同意。
可經過這件事以後,他不禁有些猶豫。
投奔劉備,真的是一個好選擇嗎?劉備這個人雖然仁厚,但也要視人而定。看張飛那驕橫的樣子,劉闖不免有些懷疑。看三國演義,總覺得張飛是一個直爽單純的人物;看三國志,也認爲張飛這個人品性不差。只是方纔張飛的舉動,讓劉闖對張飛又有了一個全新認識。
之前遇到過陳登,史書記載,此人是湖海之士。
張飛看起來,似乎比之陳登不遑多讓……負豪氣者曰湖海之士。張飛的驕橫,甚至比陳登更甚。
三國演義記載,張飛是個屠戶出身。
但所謂屠戶出身,並不一定是指張飛就是一個屠戶。
漢靈帝時期的大將軍何進,也是屠戶出身,但實際上,此人確實汝南當地豪強。而麋竺說穿了,也就是個鹽販子出身,但他在徐州卻享有盛譽。所謂屠戶出身,應該是說張飛的祖上做過屠夫,但到了張飛這一輩的時候,已經不再從事屠夫行業,應該屬於是大地主階級。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史書評價:張飛重士大夫,輕士卒。
而關二哥的情況,和張飛恰恰相反。
他是到底的平民百姓出身,深知百姓疾苦,所以史書對關羽的評價是‘重士卒而輕士大夫’。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態度,也許正是這個原因,造就了後來關羽的悲劇。
劉闖本來更喜歡張飛,可經過這一件事以後,使得劉闖對張飛生出強烈敵意,甚至是殺意……
要知道,就在剛纔,張飛幾次生出殺心。
那殺意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劉闖。
既然張飛對他生出殺意,劉闖又豈能再去投奔劉備?
以張飛和劉備的關係,誰纔是心腹,誰值得相信,一目瞭然。若投奔劉備,焉有好果子吃?
重生以來第一次,劉闖有些猶豫。
投奔劉備,真的是最佳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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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雍態度溫和,並沒有急於清點軍械,而是先詢問了麋家的傷亡情況。
那如沐春風的態度,讓麋涉受寵若驚,甚至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劉闖沒有再湊過去,和裴紹三人站在一處。也許是因爲方纔和張飛的衝突,使得麋家那些僮客,也在有意無意的疏遠四人。
“這張三將軍,端地是驕橫跋扈。”
常勝忍不住輕聲道:“此人待士卒如豬狗,一過來不問士卒傷亡,先問貨物狀況,可見對軍卒是何等輕賤。這種人,絕不可爲一軍主將……便能一時得意,早晚是不得好死的下場。”
劉闖不禁感到驚訝,常勝說的不錯,張飛最後的確是不得善終。
雖然他戰績顯赫,但更多時候,靠的是他的急智和個人武力。此人好飲酒,喜鞭打士卒……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個人根本不把士卒當人看待,以至於最後被兩個部將趁他酒醉,割了他的人頭。
想到這裡,劉闖越發猶豫,是否該投奔劉備。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好講述太多,只淡淡一笑,“算了,誰讓人家是劉使君的愛將。
咱們這些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招惹了此人,只能帶來麻煩……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曲陽我不打算再去了,反正劉使君已接收了貨物,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天一亮,我準備和麋涉告辭……裴老大,你們怎麼辦?是隨我走,還是留下來去曲陽?”
裴紹啐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遠處的張飛。
“去曲陽受人欺辱嗎?我們這次來,就是爲了照顧你。
你走了,我們自然也回去……鹽水灘雖說簡陋,卻勝在逍遙快活,誰又想去受那勞什子的羞辱?”
劉闖笑道:“你可要想清楚。
方纔那簡雍說了,願意在劉使君面前舉薦你們。若是得了劉使君看重,也好過在鹽水灘做那孤魂野鬼。”
“當我傻子嗎?”
裴紹笑道:“方纔我們三個和你站在一起,這時候投奔了劉玄德,又焉能討得便宜?”
劉闖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和麋涉說清楚。”
天已經快亮了,東方更露出了魚肚白的光亮。
劉闖是一刻都不想呆在這邊,於是找到了麋涉,把他的想法與麋涉說明白。
麋涉有些不捨,所以挽留了兩句。在他看來,此次能保住貨物,全靠劉闖等人的搏命廝殺。
當初是一起出來,而今自然該一起回去。
可是,麋涉看劉闖態度堅決,也知道無法讓劉闖改變主意,只好答應下來。
“回去後,等工錢結算好了,我會送到孟彥府上。
唉,本來大好的事情,卻鬧得如此不愉快。這次確是委屈了孟彥,等回去之後,在擺酒謝罪。”
麋涉也明白劉闖離開的原因,說實話,他對張飛也有些不滿,可是卻不敢當着張飛的面發作。況且他和劉闖不同,他是麋家的家奴,一輩子都要依靠着麋家。劉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麋涉卻不能這麼任性。他必須要隨商隊前往曲陽,拿到了交割文書之後,才能回家覆命。
有時候,麋涉倒是羨慕劉闖,至少不必委屈自己。
劉闖和麋涉道別之後,便叫上裴紹三人,上馬徑自離去。
他走的無聲無息,也沒有驚動任何人,以至於當簡雍清點完了貨物之後,才發現劉闖四人不在。
劉闖爲什麼走?
簡雍心知肚明……
不過,他倒沒有太在意。
在簡雍看來,劉闖既然和麋家關係密切,便逃不出他的手心。
劉備而今正是用人之時,麋涉說劉闖勇武異常,甚至張飛也說,劉闖氣力驚人,非比等閒。
這樣的人物,怎可能錯失?
回頭找麋竺打聽一下劉闖的情況,到時候說些好話,不怕他劉闖不就範。
“人各有志,何必強求!”
簡雍清點完了貨物之後,便下令商隊押送着貨物啓程。
只是,當隊伍啓程後,簡雍卻發現了一個問題。
“叔至,三將軍哪裡去了?”
青年武將聞聽,忙四處查看,不見張飛的蹤影。
“不好!”
他連忙翻身上馬,對簡雍道:“憲和先生先護送軍械返回曲陽,我這就去阻攔三將軍胡鬧……白眊們,隨我走!”
隨着青年武將一聲令下,那些身披白眊披衣的精銳士卒紛紛上馬,朝着劉闖離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着青年武將的背影,簡雍不禁眉頭緊蹙。
半晌後,他輕輕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道:“但願得叔至能追上三將軍,否則又將是一樁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