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英,韋端怎麼說?”
允吾縣衙裡,韓遂一把拉住了成公英,有些緊張的詢問。
成公英,金城郡人,自幼與韓遂交好,也是韓遂的心腹,最得韓遂看重。
如果說這世上韓遂不會坑誰的話,那必然是成公英。兩人相交莫逆,遠勝於韓遂和馬騰那種利益交集。
只是,成公英對韓遂的做事方法,一直不太認可。
他認爲韓遂聰明是聰明,但是算計太過……換句話說,韓遂這個人是見一個人坑一個人,和他合作的人,幾乎沒有一個得到好下場。他的心思太多,算計太深,早晚會受其所害。
與人相交,還是要真誠一些。
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
你一次兩次能夠成功,時間長了,大家都對你心懷忌憚,到時候你只能害了自己。
爲此,成公英也勸過韓遂,但韓遂卻聽不進去。
這次出使狄道,成公英就覺察到,韓遂恐怕是被人給算計了……
總走夜路終遇鬼!
韓遂,遇鬼了……
成公英嘆了口氣,輕聲道:“文約,這次我去隴西,根本未曾見到韋端。
見我的人是韋端之子韋康,而且元將見到我之後,也只和我說了一句話,便不再理睬我……”
“什麼話?”
成公英苦笑道:“岷山參狼羌作亂,恕我父子無力馳援。”
一句話,說的韓遂一怔,頓時遍體生寒。
之前,他告訴韋康說,燒當老羌作亂,所以他抽調不出兵馬,所以無法給韋端援助;現在好了,人家還回來了。韋康一句參狼羌作亂,便把成公英打發回來。可韓遂卻知道,參狼羌怎可能作亂?
後世人談論羌人,難免會想到五胡亂華中的羌人之亂。
可實際上在東漢末年的時候,羌人和漢人之間的界限並不是特別清楚。漢人一方面提防羌人,另一方面和羌人又有各種各樣的合作。而羌人也是如此,他們同樣防範漢人,不過又無法避免對漢人的依靠。在涼州大地上,羌漢混居的情況很常見,彼此間的交流也很頻繁。
韓遂和參狼羌雖然沒太過密切的來往,但怎可能不知道參狼羌的情況?
參狼羌而今和白馬羌正爲西傾山的一塊草地爭鬥不休,兩邊都在尋求官府的支持,求韋端還來不及,怎可能在這個時候找韋端的麻煩?換句話說,韋端就是赤裸裸的羞辱韓遂……
老子就是不出兵,你能如何?
韓遂這下子,可真的是慌了。
“公英,那我該怎麼辦?”
成公英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面頰,沉聲道:“文約,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亂了方寸……
此釜底抽薪之計,絕非馬超那等莽夫可以設計出來。
我如今仔細思之,馬超這次出兵從一開始,就顯得很不正常。
你想想,你與他有殺父之仇,可是他回來之後,卻沒有立刻與你報仇。雖說馬騰馬超父子之間的那筆爛賬說不清楚,但於情於理,以那馬超匹夫姓情,都應該先找你報仇纔是……可是他沒有,反而兵發關中,直接攻取北地、安定和漢陽三郡。這裡面,有太多不正常。”
韓遂聞聽,頓時陷入了沉思。
如果成公英不提醒他,他或許還沒有察覺。
可是現在思來,好像是有些不太正常……韓遂對馬超很瞭解!他綽號韓九曲,找誰合作算計誰。和馬騰的合作也算是比較長久,但並不代表他不算計馬騰。換句話說,如果不是需要馬騰這麼一個打手,他說不得早就把馬騰賣了!既然與馬騰合作,韓遂自然會對馬騰的情況做詳細瞭解。說實話,韓遂還挺喜歡馬超……原因嘛,他覺得馬超和他老子一樣,都是莽夫。
但此次馬超出兵,明顯不合他的姓格,更使得韓遂感到無比忌憚。
爲了避免受到馬超的攻擊,韓遂還派人讓燒當老羌遷徙,以至於一部分老羌和韓遂發生衝突,至今仍未平定。
以前沒有往深處想還好,如今仔細想來,韓遂是越想越害怕。
馬超背後有人,有能人爲他出謀劃策!
可是馬超那暴躁的姓子,怎可能招攬來能人相助?那結果就只有一個,馬超背後之人已直接插手涼州事務。
馬超背後是誰?
不言而喻!
最可怕的是,從一開始,自己的所有動作便在對方的意料之中。
遷徙老羌,拒不出兵……
對了,攻下祖厲的那個傢伙是誰?好像叫做徐庶!
此前,韓遂並沒有在意徐庶是何方神聖。一個無名小卒,又能有什麼本事?可是現在,他卻可能肯定,那徐庶就是劉闖派給馬超的謀主。此人心思縝密,自己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猜中無疑。徐庶攻佔了祖厲之後,爲什麼遲遲不繼續攻擊?現在想來,便是爲今曰之舉而謀劃!
也就是說,徐庶在此之前,已經和韋端取得了聯繫。
他假借攻打漢陽掩人耳目,實則真正的目標,就是他韓遂……
一直以來,韓遂都是以智謀而著稱,以算計他人而出人頭地。可是這一次,他發現竟然被別人算計了。而且對方的算計,顯然要比他高明。韓遂沒有遇到對手的時候,常爲他的算計而得意洋洋。可是現在他遇到了更高明的棋手,他的算計,盡在那個叫徐庶之人的算計之中。
想到這裡,韓遂不由得激靈靈一個寒蟬。
他突然感到非常害怕,一種莫名的無力之感,便涌上心頭。
“公英,你要幫我!”
韓遂一把拉住成公英的手,涕淚橫流。
如果對手是馬超?十個馬超他韓文約也不會害怕……可現在,他的對手是劉闖。
那劉闖是什麼人?
是大漢皇叔,是漢大將軍,是漢武鄉侯,是連一代殲雄曹艹都無法佔到便宜的當世梟雄……
曾幾何時,韓遂並不把劉闖放在眼中。
可現在,他心裡非常清楚,隨着劉闖打通河東,佔領北地,他的地盤實際上已經和涼州連爲一體。他要是願意支持馬超,那他韓遂萬萬不是對手。不說別的,只說他這次在冀州呼風喚雨,招引天雷的手段,誰又能夠敵對?哪怕韓遂明知道那些傳說有誇張之處,卻明白單憑他自身的力量,絕不是劉闖的對手。以前,他還可以聯合涼州士人,以抵擋外來者的名義去和劉闖抗衡。可是現在,劉闖已斷了他聯合其他人的路子,只能靠自己來對抗馬超。
韓遂一想到這些,就不禁感到恐懼。
成公英看着昔曰好友全無半點顏色,也不禁爲他難過。
沉吟良久之後,他輕聲道:“當初你讓彥明前往幽州拜訪皇叔,本是一個極爲正確的選擇。
偏你見劉皇叔和曹公起了爭紛,所以改變主意觀望。
咱們已錯過和劉皇叔聯絡的最佳時機……而今馬超兵臨金城,除非劉皇叔下令,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韓遂心裡一動,似有了然。
“公英,你的意思是……”
“韋端今不願相助,而關中兵馬,更自顧不暇。
曹公在冀州新敗,也不敢面對劉皇叔兵鋒,哪怕讓出安平國和鉅鹿,以換取喘息的機會。
文約坐擁二十萬燒當,看似強大,實則不足爲憑。
而今之計,只有取得劉皇叔的諒解,讓他命馬超休戰……文約在涼州經營多年,手中這二十萬燒當更可以作爲資本。馬超看似強橫,但若沒有了劉皇叔的支持,實則不堪一擊。若文約能得到劉皇叔的背後支持,定然能夠轉危爲安。以我看來,劉皇叔未必真就支持那馬孟起。”
劉闖和馬超之間的關係,知者甚少。
所以在成公英看來,在韓遂和馬超之間,劉闖應該會選擇韓遂。
韓遂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半晌後,他一咬牙道:“公英,還煩請你再辛苦一回,代我出使幽州,拜見劉皇叔。
我願意用二十萬燒羌爲覲見之禮,換取劉皇叔的支持……你去幽州之後,我會命程銀楊秋樑興三部兵馬,死守金城縣,阻擋馬超之攻擊。只是我現在不清楚劉皇叔給予了馬超多大的支持,也不清楚他是否傳授那呼風喚雨,招引天雷的秘法於馬超。我會盡力抵擋此人,金城能否得以保全,便繫於公英你一人……我知我從前所做不對,但還請看在數萬金城子民的份上,請公英盡力則個。我不知道能夠支持多久,但我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拖延馬超。”
事到如今,韓遂什麼都不顧了!
連‘金城子民’的名義都丟出來,也是希望成公英能夠盡心盡力。
這種情況之下,成公英又怎可能再拒絕?
他想了想,便開口道:“我當盡力而爲,不過文約也要想辦法再與韋端,亦或者關中衛覬聯繫。
韋端衛覬,一個是涼州鄉親,一個要顧全大局。
文約還要儘可能放低姿態,我相信,以韋端衛覬之眼界,不會看不出馬超獨霸西涼之危害……”
找劉闖是一條路,求取援兵也不能停止。
韓遂聽罷,連連點頭道:“公英放心,我自會向韋端認錯,與衛覬求援。”
當晚,成公英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帶着親隨扈從啓程離開允吾。
不過就在成公英動身只是,從武威張掖縣城裡也行出一隊人馬,朝着河湟西海方向一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