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麋,並未給黃忠帶來太多的麻煩。
事實上,當汧縣潰兵把夏侯淵被俘的消息傳至渝麋之後,整個渝麋就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之中。
在這種情況下,黃忠兵臨城外。
渝麋曹軍幾乎未做任何抵抗,便開城獻降。
攻克渝麋,不僅僅意味着漢軍打開了關中門戶,更預示着曹仁將面臨腹背受敵的局面。隨後,趙雲二百里奔襲,攻克杜陽。那杜陽的守衛,甚至比不得渝麋。趙雲抵達杜陽之後,只射出一封箭書,杜陽長當晚便開城投降。渝麋和杜陽相繼失陷,也讓曹仁大吃一驚,有些手足無措。
他萬萬沒想到,徐庶竟然玩了這麼一出聲東擊西是戲碼。
表面上是強攻漆縣,可實際上竟然要偷襲汧縣。更重要的是,夏侯淵被生擒活捉,也使得曹仁陷入爲難境地。繼續堅守漆縣?似乎意義不大……更何況趙雲屯兵杜陽,隨時可以攻擊漆縣側翼;可如果這麼就撤兵的話,又有些說不過去!不過,曹仁畢竟是曹仁,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會表現的非常果決。得知漢軍攻入關中的第二天,曹仁便下令自漆縣撤兵。
“子丹,你即刻趕奔郿縣,與我死守郿縣,絕不可令漢軍寸進。”
曹仁把曹真找來,向他做出了指示。
曹真愣了一下,旋即躬身領命,“將軍放心,真在郿縣在,真亡郿縣亡。”
他用十個字,表達了他內心之中的決絕。可是在曹仁聽來。卻並沒有感受到太多喜悅。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憂慮。曹真這個人喜歡較真。萬一郿縣守不住,他很可能會與郿縣共存亡。
郿縣固然重要,卻不是曹仁希望看到的結果。
所以在猶豫片刻之後,輕聲道:“子丹,你乃我曹氏棟樑之才,絕不可輕易言死。
哪怕郿縣丟失,也不必太過掛懷……若郿縣不可堅守,你便立刻撤往武功。我會派遣兵馬駐守武功。隨時與你支援。不管怎麼樣,你活着便還有機會雪恥,若真戰死郿縣,就再無機會。”
曹真猶豫一下,輕輕點頭。
旋即,曹仁下令撤出漆縣,率部迅速返回長安。
魏延得到消息之後,不聽夏侯蘭的勸阻,率部追擊,結果被曹仁在谷口伏擊。若非羊衜救援的及時。魏延差一點就戰死於谷口。隨後,曹仁在谷口設下重兵抵禦漢軍兵馬。他則親率大軍返回長安,以安撫長安局勢。畢竟,西涼軍攻入關中,令長安城中也是人心惶惶。
誰也弄不清楚,西涼軍會在什麼時候兵臨城下,以至於不少人攜家帶口逃離。
曹仁抵達長安之後,首先便穩定了局勢。
旋即,他又派人前往許都送信,把關中的情況告知曹操。
曹仁沒有向曹操懇請援兵,因爲在他看來,曹操而今也是大敵當前,手中兵力也不甚充足,估計很難派遣援兵。要想抵禦漢軍,就只能自己想辦法。曹仁派出信使之後,便下令在長安徵召兵馬,並向茂陵和槐裡調兵遣將,以加強兩地的防守。若曹真抵擋不住漢軍攻擊,便只有依靠槐裡和茂陵地勢,堅守長安……可即便是這樣,曹仁的心裡也不是非常平靜。
跟隨曹操多時,經歷大小戰事無數。
可說句實在話,曹仁從未向此刻這般緊張……原因嘛,很簡單!西涼軍的攻勢,太過強盛。
“才三天!”
曹仁在長安府衙中來回踱步,臉色鐵青。
“德祖,子丹的性子我非常清楚,若不是戰事吃緊,他絕不會向我求援。
沒想到西涼軍竟如此兇猛,鍾繇老兒向關中再次增派三萬人……我擔心,子丹怕是堅守不住。”
偏廳裡,一個年近三旬,相貌頗爲俊美的男子端坐一旁。
他聽到曹仁的嘀咕,也不禁露出苦笑,“我聽說,西涼軍這次使用了許多新式武器,雖然沒有聽說他們使用天雷火,但卻足足調來了五百具絞車弩。那絞車弩的威力,我曾聽人提起過,非常可怕。據說在三百步以內,能夠貫穿鐵甲……郿縣雖然堅厚,但是面對這種絞車弩,恐怕是很難抵禦。若子丹繼續堅守郿縣,很可能會出現城破人亡的局面,還要早作決定。”
青年正是楊修,前太尉楊彪之子。
建安三年,楊彪被滿寵收監,險些死在牢裡。後來幸虧得親朋好友相救,總算是脫離虎口。
在此之前,楊彪一直是對漢室忠心耿耿,一直希望助漢帝掌權。
但是在經歷那一次災難以後,楊彪顯然是怕了,更不要說繼續和曹操作對。建安四年,楊彪便返回弘農老家休養,閉門不出,更不與任何人聯絡。不過,他還是讓楊修留在了許都,也希望楊修能有一個前程。本來,楊修在許都過的還算不錯,因爲他文采過人,而且極爲機智,故而甚得曹植器重。只是在建安七年時,楊修患了一場病,便返回弘農老家休養。
後夏侯惇爲京兆尹,便徵辟楊修爲長史。
不得不說,夏侯惇在這一點做的不錯……楊彪雖然辭官不做,閉門不出,可是弘農楊氏作爲京兆大族,其威勢卻不容小覷。在關中地區,弘農楊氏的地位,絕對能夠名列前茅。楊修素有才名,甚得關中世族認可。夏侯惇徵辟了楊修之後,也在很大程度上得到關中世族的支持。
夏侯惇離開關中之後,曹仁接掌京兆尹。
但是楊修的地位卻沒有因此而發生變化,反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得到曹仁器重……
他說的不錯,郿縣的城牆,與虎牢關相比有天壤之別。
更不要說。曹朋爲了抵禦漢軍攻擊。在到了虎牢關以後。還命人加強了虎牢關城牆的厚度和高度。
在這種情況下,虎牢關仍是岌岌可危。
那麼防禦力度遠遠比不上虎牢關的郿縣,自然也無法抵擋……
“可是,兩軍交戰正酣,子丹恐怕也不敢貿然撤退吧。”
曹仁何嘗不知道,曹真若繼續堅守郿縣的話,會凶多吉少。只是,雙方交戰正熾。任何一方撤退,都可能引發大規模潰敗。若真的出現這種局面,哪怕是曹仁,也不敢承擔後果。
楊修沉吟片刻,起身道:“將軍待修,素有恩義。
修投效至今,卻沒有立下寸功……子丹若繼續堅守郿縣,恐怕會有危險。可若是冒然撤退,情況恐怕更糟。修願前往武功,掩護子丹將軍撤離。而後修於武功抵禦西涼軍。儘量爲將軍爭取戰機。”
“這個……”
曹仁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德祖有此心。我感激不盡。
可問題是,我現在手中已沒有太多兵馬可以調派,德祖若前往武功……”
曹仁說的是實情!
關中兵力約有十餘萬,聽上去似乎很充裕。可問題是,這十餘萬大軍,要分別駐守於各個關隘。龍門山必須屯駐兵馬,以抵禦河東兵馬。哪怕現在杜畿不在河東,可是河東仍駐有大軍,對關中虎視眈眈;除此之外,左馮翊也要屯駐兵馬,以牽制幷州之敵;茂陵和槐裡需要屯駐兵馬,長安也要有兵馬駐守,否則必然大亂……左一處屯兵,右一處屯兵,到頭來曹仁計算了一下,他手中可用的兵馬寥寥無幾。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楊修願意,又如何救援曹真?
哪知道,楊修聽罷卻哈哈大笑。
“將軍未免太小覷了我弘農楊氏……
雖說楊氏聲威大不如前,可是幾千僮客卻還有。
我已經命人從弘農抽調了三千僮客,隨時聽候我的調遣。只要將軍一聲令下,不需將軍派出一兵一卒,修便可以前往武功,接應曹子丹。”
曹仁聽罷,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連連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要煩勞德祖。”
洛陽,銅駝巷。
司馬防這兩日受了風寒,故而身體頗爲不適。
自司馬孚離開洛陽以後,司馬防便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可細想起來,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伴隨着虎牢之戰拉開序幕,曹操返回洛陽,司馬防這種惶恐的感受,也就變得越發強烈。
年紀大了,加上心裡有事,竟然病倒在榻上。
幸虧這洛陽城裡不缺醫生,診治及時,總算是沒有大礙……
可即便是這樣,司馬防仍是感覺身體發虛。於是便閉門謝客,整日待在家中調養身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一日,夕陽斜照銅駝巷。
洛水河面騰起一片氤氳,將銅駝巷籠罩其中,若隱若現。
司馬防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便登上夕照閣……每年中秋,銅駝夕照的景緻極美,也是司馬防百看不厭的景色。他靠在欄杆上,捧着一杯熱茶,眺望樓外洛水風情。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打亂了司馬防的思緒。
他心中有些不快,扭頭看去,卻是五子司馬恂從順着樓梯上來。
司馬恂,年十五歲,表字顯達。
他登樓之後,先是與司馬防躬身道了一聲罪,而後輕聲道:“父親,外面有一個自稱是潁川故友前來求見。”
“不見!”
司馬防心中不快,語氣也不太客氣。
什麼潁川故友……我在潁川,哪有什麼故友?
司馬恂連忙道:“父親,那人說父親肯定會這麼說,所以交給我一本書,說是要還給父親。”
書?
司馬防一怔,便站起身來。
“什麼書?”
司馬恂連忙把一本書遞給司馬防,司馬防接過來看了一眼,臉色頓時大變,脫口而出道:“那人今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