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和投奔劉備有什麼關係?”
管亥正色道:“劉備何許人也?織蓆販履之輩,如何能與中陵侯相提並論?
中陵侯,那可是濟北貞王之後,正經的漢室宗親,皇親國戚。早在桓帝之初,中陵侯就遊歷大學,上書言事。後在潁川被舉爲孝廉……大熊,不對不對,孟彥,你要知道那潁川是什麼地方,乃天下讀書人嚮往之地。潁川書院,更聚集了天下俊彥,能夠在潁川被舉薦孝廉者,哪個不成就一番事業?後來,中陵侯曾三遷尚書令,拜侍中之職,朝中權奸誰人不懼?
後又出任京兆尹,只是當時朝政敗壞,要出千萬錢。
中陵侯何等人物?怎可能做這種事情,於是稱疾不肯聽政,後被先帝拜爲諫議大夫……”
說到這裡,管亥發出一聲嘆息。
“怪不得大劉一直不肯接納我的幫助,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當年中陵侯因大賢良師之事獲罪,大賢良師甚至爲此感到可惜。至於前往潁川滅你滿門,實乃十常侍所爲。”
漢室宗親,皇親國戚?
劉闖聽完管亥這句話之後,頓時心潮澎湃。
以至於管亥後面說了些什麼?他並沒有聽進去,目光下意識落在手中那一卷族譜上面。
濟北貞王,那又是誰?
他擡起頭,輕聲道:“亥叔,我並沒有怪你。
時也命也,父親得罪了十常侍,纔有此災禍,乃十常侍之罪,與你何干?你是你,黃巾是黃巾,你代表不了黃巾,又何必這許多的顧慮?我只知道,你待我甚好,我我劉闖的亥叔。”
管亥激動了!
他用力點點頭,卻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半晌後,他站起來道:“孟彥,你先靜一下,我去找你叔父……大劉說說話。”
如今,劉勇已經說破了劉闖的身份,再以叔父相稱,就有些不太合適。
哪知道劉闖道:“請你告訴我叔父,這些年多虧了他的照顧,我才能無憂無慮的長大……在我心裡,他就是我的叔父。若有朝一日我能歸宗認祖,一定會稟報父親,將他列入我劉家族譜。”
劉勇爲什麼出去?
其實,劉闖能猜出一些端倪。
換做是誰,做了這麼多年的叔父,和劉闖相依爲命,如一家人一樣。如今突然轉換了身份,劉勇變成了家臣……哪怕劉勇在心裡一直恪守這樣的禮儀,可心裡面終歸會有些不好受。
管亥身子一震,扭頭看了看劉闖,便邁步走出房間。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劉闖仍舊覺得腦袋裡亂哄哄,有一種墮入夢中的感受……好半天,他總算讓自己平靜下來,打開手中的族譜,就見上面第一個名字,便是高祖劉邦的名字。高祖劉邦之下,則是淮南厲王劉長。在劉長的名字下,又分了幾個分支,其中有一個名字,劉闖感到非常的眼熟。
淮南王,劉安。
那不就是編撰《淮南子》的人,後因爲牽扯造反被殺?
劉闖愣住了,繼續往下看。劉長膝下三子,長子淮南王劉安和另一個兒子的名字後,都沒有留下記錄。也就是說,劉安和劉長的小兒子,當初都因爲造反的事情受到牽連,沒有留下子嗣。
濟北貞王,劉勃……這也是劉長名下三支當中,僅存的一支。
劉長?
劉闖感覺這個名字非常陌生,有點記不起他的來歷。如果不是這族譜,劉闖甚至有可能不知道這世上,曾有劉長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不過說起來,這劉長也就是劉陶的這一支的祖先。
劉邦膝下,子嗣衆多。
但經過呂后之亂,其子嗣幾乎滅絕。
這種情況,和後來的武則天執政頗爲相似。只不過武則天做的沒有呂后這麼毒辣……
記憶中,劉邦衆多子嗣,最後是有代王劉恆接掌帝位,也就是史書中文景之治中的漢文帝。
劉長和漢文帝是一代人,也就是說濟北貞王劉勃和景帝是平輩。
劉闖細數劉勃的子孫後代,最終在第十八代找到了劉陶的名字。也就是說,劉闖是濟北貞王劉勃的十八代子孫。根據這個族譜,可以看出劉闖是根紅苗正的皇二代!只不過,劉闖不知道而今的漢帝究竟是多少代子孫,所以也弄不清楚,他和漢帝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把族譜重又收好,劉闖這心裡更是感到激動。
劉備,靠着一個子虛烏有的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就打下了偌大基業。
而今自己可是有真憑實據,豈不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管亥說的不錯,劉備織蓆販履之輩,的確是不值得投靠。而且,如今的劉備還沒有發家,距離他建立蜀漢基業,還有十幾年的時間。他在徐州,也不過是暫居而已……之後惶惶如喪家之犬,四處逃亡,可憐至極。
劉備很有韌性,問題是值得他去投奔嗎?
劉闖最初想要投奔劉備,一來是對劉備熟悉,二來是重生之後,對這麼陌生世界的恐懼。
試想,任何一個人發現自己重生在一千八百年之前的世界,第一個念頭肯定是惶恐不安。如果這時候,他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而且前世對此人還頗有好感,自然會生出投奔心理。
可現在……
投奔劉備真的合適嗎?
投奔他之後,難不成要隨着他顛簸流離十幾年嗎?
劉闖用力甩了甩頭,把這念頭拋開。
靜下心來仔細考慮,他現在投奔劉備,絕不是一個最佳的選擇。
可是,不投奔劉備,又該如何是好?
“少爺,該吃藥了。”
劉勇端着藥碗,復又走進房間。
劉闖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把藥碗接過來,輕聲道:“叔父,人說一日爲父,終身爲父……我叫你一聲叔父,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叔父。別叫我什麼少爺,就像從前那樣喚我就行。等將來回到潁川,我一定會把叔父的名字列入族譜。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在稱我少爺,我受不起!”
劉勇身子一顫,虎目含淚,用力點了點頭。
“該換藥了,你坐下來,我來爲你換藥。”
劉闖把藥水喝乾淨,坐下來背對着劉勇。背上的青棱子已經消腫不少,劉勇細心爲劉闖換了金創藥,而後又把消過毒的白布,按照劉闖說的方法包裹在傷口上,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
“孟彥,先休息吧。
對了,三娘子送你的參丸這兩天不要服用,等你內腑傷勢好妥當了,再開始服用參丸,否則對你身體沒有好處……有什麼事,叫我就是。”
“叔父,我想知道,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嗯?”
“我是說,這次咱們可是把劉備得罪狠了,以後說不得就無法在朐縣立足……如此一來,該何去何從?”
劉勇聞聽,頓時笑了。
“劉備得罪便得罪了,怕他作甚?
至於咱們,自然是回潁川。回到潁川之後,去尋訪老爺昔日的好友。我還記得,當年老爺與荀氏八龍乃忘年交。荀氏乃穎陰望族,到時候可以找他們幫忙,荀氏絕不會推辭……此外,老爺和潁川鍾繇乃總角之交,鍾氏也是潁川望族,只要他兩家出面,歸宗認祖便不困難。”
荀氏八龍,潁川鍾繇……
劉闖倒吸一口涼氣,暗道一聲:原來便宜老爹的人脈,竟然如此廣闊?
同時,劉闖也能夠聽出來,劉勇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投奔劉備……的確,劉備雖然佔居徐州,可說到底比起劉陶,這身份地位相差太遠。也許日後劉備會比劉陶更有名氣,但是在這個時期,兩人有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