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們奔跑在驪山的山道上,每個人的嘴裡都噴出股股的白氣。遠遠看去好像是一羣仙人,他們的身上揹負着一個巨大的皮水囊。每個人的水囊裡都裝了四十斤的水,隨着身體的擺動水也在跟着擺動。
小傢伙們在心裡抱怨着,寧可扛六十斤的麻袋也不扛這四十斤的水。山路崎嶇,好多體力不支的小傢伙甚至被自己的水帶倒。
無奈的小傢伙只能跑,原因很簡單,山頂有一個教官。山下有一個教官。他們會在每個跑上山頂又回來的人身上蓋戳子。
每個人身上有四個戳子就可以吃飯,沒有戳子的人還得在山間爲了一頓飯奔波。
剛開始,羽林的小傢伙們還爲不用死板板的站樁感到興奮。可是現在,他們的除了哀嘆還是哀嘆。吃口飯容易麼,遭這份兒罪。
“那小子多長時間沒吃過飯了。”雲嘯指着一個踉蹌走在山路上的男孩,這男孩兒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這滴水成冰的天氣裡,他的腦袋上冒着熱氣。臉好像煮熟的螃蟹那樣紅,身上的勁裝泛着鹽鹼。扛着水囊的身子搖搖晃晃。
“好像已經兩頓沒吃飯了,這孩子挺有毅力。聽說家裡還是一個官宦,可能沒吃過這樣的苦。不過能堅持到現在也是殊爲難得。”
戴宇看着那個小傢伙,臉上滿是欣賞之色。
“讓他別跑了,他不是這塊料。再練下去。他會練死的。跟衛青說,讓他給皇帝上到奏章保舉一下這個小子。”
“侯爺,現在這麼有毅力的孩子可不多。您……”戴宇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有些惋惜的說道。
“咱們練兵,目的是練出一批身強力壯的兵來。他的身體不允許,也不能勉強。否則他會死的,你這不是寬縱他是害他。我打賭,這小子再這麼練下去。說不定今天就會掛掉,好歹是一條性命不能見死不救。”雲嘯看着那搖搖晃晃的單薄身體也有些無奈,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幹這樣的事情。即便他有強烈的意願也不行。因爲這樣會害死他。
戴宇無奈的對着身邊的一名教官交代了幾句。幾名教官跑了過去。這孩子開始還對教官們忽然大發慈悲感到不解。不過當一名教官解下披風系在他的脖子上,意圖帶着他往山下走時。小傢伙完全明白了,他哭着跪在地上。給教官們磕頭。希望放他一馬,距離有些遠聽不清他說的什麼。
雲嘯在望遠鏡裡看到教官們臉上的不忍。拍着小傢伙的後背向着雲嘯所在的地方指了指。
這小傢伙忽然就好像上了發條的機器。瘋子一樣的向雲嘯跑來。路上磕磕絆絆。幾次摔倒在地。手擦破了皮他不管。臉擦破了皮他也不管。就好像一頭髮瘋的牛一樣直衝衝的衝向雲嘯。
還沒等他衝到雲嘯身旁十丈之內,便已經被鐵衛撩倒。若不是因爲他是羽林,這樣衝向雲嘯可能早就被射殺。即便的放倒。鐵衛們也沒忍心下狠手。這個娃娃在他們面前就好像是雞崽子似的存在,這幫傢伙甚至可以輕鬆的拗斷他的脖子。
鐵衛拎着這名羽林的脖領子拎到了雲嘯的面前,怕他傷了雲嘯一隻大手死死的按住了這小子的脖子。使他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侯爺,讓我留下吧。讓我幹什麼都行,就是別趕我走。我能行,我可以堅持下來。求求侯爺,讓我留下吧。”
這孩子哭得好像月子裡的娃娃,被鐵衛死死按住的身子一聳一聳。哭聲好像落到巢穴外的小鳥,心如鐵石的鐵衛們都有些不忍。
“你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小人是建章校尉蘇建之子,名喚蘇武。今年十二歲。”
蘇武……雲嘯頓時一驚,示意鐵衛放開他。仔細的打量眼前這個名垂千古,堅貞不屈的偶像型人物。
圓圓的臉,小小的眼睛。因爲有些脫水,臉上的皮膚有些褶皺。微微有一點朝天鼻,但不嚴重。耳朵有些招風,也不是很嚴重。無論如何從面相上看,這都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
十二歲,劉徹這簡直就是在胡鬧。十二歲的娃娃,連上初中的資格都沒有。你就讓他拿着刀子上戰場殺人,你當匈奴人是螞蟻還是兔子。
“你真的十二歲?”
雲嘯看着蘇武的身量頗高,看着好像十四五歲的樣子。
“小人的確是十二歲,不過從小就顯得高壯,比同齡的孩子顯得大些。”小蘇武抽抽搭搭的說着。小小的眼睛看向雲嘯,眼神裡面充滿了期盼的目光。
看起來真是一個執着的人,這樣的性格發展下去。難怪會在匈奴守着一羣羊放了十九年。
“蘇武,不是本侯難爲你。是因爲你的確不是幹這一行的材料,或許是因爲你太小的緣故,你的體力根本就不能支撐戰場的消耗。上一次你能逃回來,那是你幸運。你見識了匈奴人的可怕。難道你不怕麼?”
“匈奴人一點都不可怕,他們也是人被箭射中也會死。被刀砍中也會叫。我親手射死過三名匈奴人,所以我不怕匈奴人。求侯爺成全小人。”
倔強的人通常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觀點,否則他也不會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放十九年的羊。
“好吧,本侯成全你。不過本侯認爲有個地方比這裡更適合你,你願意去麼?”無奈的雲嘯只得另想辦法解決掉這個麻煩。
“只要侯爺不趕我回家,怎樣都行。”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男子漢一諾千金,你可不準反悔。你才十二歲,這個年紀應該好好學習。本侯可以保送你去清華大學讀書,待你學業有成後。本侯親自保本,到時候你願意去羽林也行,在朝廷我官也可,本侯尊重你的決定。如何?”
清華大學現在門檻不是一般的高,老顏清現在是泰山北斗一樣的存在。閒人根本惹不起,連皇帝都是這裡畢業的學生。每年到開學的時候,學校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各路諸侯紛紛使出看家本領,力圖讓自家的子弟接受清華的教育。今後畢業根本不愁出路,這座雲家莊子的學堂已經教了兩位王爺,還有一位皇帝。現在就讀的學生中,還有好幾位藩王子弟。
如果你在清華門口不小心撞傷了一個學生,那麼恭喜你提心吊膽的日子將伴隨你很久。因爲你不知道這位被撞的大爺,究竟是位鄉侯還是一位縣侯。如果撞得重了,全家掉腦袋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能夠被雲侯保送到這所知名的高等學府,這可是一般人想都想不來的。
“臭小子,你的造化來了。還不快給侯爺磕頭。”
戴宇見蘇武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伸腿在蘇武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那我還能呆在羽林麼?”
戴宇嘬了一口牙花子,感情這小子壓根沒聽進去。
“可以,只要你完成學業你還可以待在羽林。如果皇帝陛下同意的話。”雲嘯有些玩味的說道。
讓清華的畢業生去站崗,除非劉徹的腦袋真的進水了。
現在清華的畢業生被搶得厲害,各個司、監、衙門腦袋都削個尖兒的拉攏清華畢業生。你要說你是哪個太守府的,根本就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
即便是那種從基層幹起來的小傢伙,也是三百石的官兒。這年頭又沒有公務員考試,也不用走後門,就業前景那是相當的好。只要踏入了清華的大門,就相當於有了官身。
而且因爲劉徹也出身清華的原因,朝廷裡的官員對於清華出身的學子都另眼看待。說不定這傢伙就在求學期間跟皇帝陛下過從甚密,如果哪個小鞋沒穿好。直接被捅到了皇帝陛下那裡,事情可就大條了。
一根筋的蘇武哪裡明白這裡的道道,如果是他老爹蘇建來了一定會樂得鼻涕泡都出來。
“只要能回羽林,蘇武刀山可闖火海可赴。”
雲嘯差點沒被氣死,他孃的老子創辦的清華大學什麼時候成了刀山火海,要你拿出英勇就義的派頭。
戴宇見雲嘯一臉的黑線,趕忙一揮手。兩個教官連拖帶拽的將蘇武弄走。
山上的羽林看着這一幕,都不知道蘇武犯了什麼過錯被侯爺這樣懲罰。
“看什麼看,都他媽的不想吃飯了。跑,繼續跑。誰的身上沒有四個戳,別想他媽的吃飯。”
教官們無情的吼聲打破了羽林們的思維,少年們趕忙繼續扛着水袋。動搖西逛的在山間的小路上奔跑。
看着山坡上那些忙碌的身影,雲嘯笑了笑。
“他們是我大漢軍隊的酵母,有了這一點酵母。大漢的軍隊就會像麪糰一樣的發酵。
總有一天匈奴人將不會縱橫大漠。總有一天我漢旗所指所向披靡,總有一天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總有一天,我大漢子民可以自由的生活在這個世界。漢家血脈將會成爲這個世界最高貴的血脈,屹立於世界民族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