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做了這個皇帝,你就可以號令天下一統宇內?如果真的這麼容易,那你的父皇也不用費勁心力平衡與你奶奶的關係。你包括你父親的皇位,這都是你奶奶幫着保下來的。
甚至當初你爺爺的皇位也有你奶奶的一份功勞。你以爲就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藉着一個腐儒的奏章,就可以讓你奶奶交出拱手打拼了數十年的權利?
你太天真了,王臧和趙綰的奏章這是沒呈上來。如果呈上來,你的皇位保得住保不住都是兩可之間的事情。”
“不會的,雲侯會幫我。他是我姐夫,一定會出兵幫我的。”
“糊塗!雲嘯會幫你?如果他會幫你,瑛姑爲什麼會三天兩頭往雲家跑。對於政客來將,沒有什麼親情也沒有什麼道義。他們要的只是利益,雲嘯那個愛財如命的人他會幫你!笑話,怕是早跟你奶奶達成了什麼交易。”
“不會的,他是我姐夫。不會的,雲侯一定會幫我的。”
劉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畢竟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權利鬥爭對他來說就好像海一樣廣大深邃,他只看見海面上的幾朵浪花。完全沒有看見,浪花下湍急的暗流。
“好,即便他幫你。也就算他的手下能征慣戰,雲家的侍衛加起來有多少人?怕也只有兩千人吧,就算他將退伍的老兵都召集起來。怕也只有三四千人,你可知京畿重地駐防的軍隊有多少。
兩宮衛尉轄下的羽林與禁軍又有多少。城門一關他雲嘯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難道還能飛進來不成。到時候,是看你先被廢還是雲嘯先進得了城。若是廢了你,一紙詔命傳到城外他是奉召呢還是不奉召。
內無可靠之主上,外無得力之強援。雲嘯就算是要戰,又能堅持幾天。難道他不要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這……”劉徹沒詞了,他的那些期門羽林正在雲家受訓,被雲嘯七七八八的一砍,現在只有一百多人。雲嘯說他們是酵母,訓練兩年之後就可以幫着劉徹練兵。到時候便可以要多少羽林就有多少,可現在他等不得。
太皇太后竇漪房好像一座山一樣壓着他。讓他有些窒息有些落魄。年輕的雛鷹不喜歡這種風箏的感覺。無論自己飛多高多遠總有一根線在身後牽着。
“難道朕就永遠被太皇太后壓着,永遠不能成爲真正的一國之君!”劉徹無力的坐在榻上。活了十六年,自己頭一次有了魚肉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舒服,胸很悶好像所有的氣都憋在裡面。不能呼吸。
“時間。現在任何事情上你都沒有優勢。只有一樣東西你有優勢。那就是時間。你皇祖母今年都什麼歲數了,你才幾歲。這個老天有時候很不公平,但有一樣它是公平的那就是時間。它每天給我們每個人十二個時辰。無論你在哪裡都不會改變。
待到你皇祖母亡故的那一天,你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運賞則餓隸富於季孫,呼嗡則令伊、顏化爲桀跖。
到了那個時候,又有誰擋得了你?小小年紀要懂得動心忍性,你所信奉的儒家不也說韜光養晦?這都是一個道理,在力量爲成熟的時候蟄伏這不丟人。古有越王勾踐臥薪嚐膽,今日你怎就不能厚積而薄發。異日成就你的一番功業呢?
孟子說: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這說來說去就是一個忍字,高祖皇帝汜水一屆亭長出身。卻能給你劉家創立這番基業,霸上的鴻門宴秉承的就是一個忍字。這忍字頭上一把刀,你當高祖當年就那麼舒服?
若是沒有高祖當年的仁忍,哪兒還有今天劉氏的江山。更不用說當年的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今天爲孃的不要是受胯下之辱,也不讓你赴那鴻門宴。只是讓你去給你奶奶磕個頭,認個錯這過分麼?
你覺着王臧與趙綰死的冤枉,加厚撫卹些。日後待你說得算數之時,重重的懲戒那些犯官。擢升提拔他們的後代,這不也是一種補償。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沒有車也就沒有轍。若是沒有王臧與趙綰的一條命,他家的後人能得這樣的好處?會不感激你?
你父皇教過你那麼多的帝王心術,看來你還是不能融會貫通。多想想多學學,別老讓爲孃的操心。娘也有老的那一天,也跟不了你一輩子。”
劉徹呆呆的坐在了椅子上,再沒言語。王娡的話可算是苦口婆心,擺事實講道理。劉徹沒法兒說話,因爲心裡雖然千萬般的不願意。可還是得承認,母后說得對。
“你有一陣子沒去皇后的寢殿過夜了吧。椒房殿可是正宮,你這個皇帝論月的不見人影是個什麼說法兒?
孃親知道,阿嬌被驕縱壞了。你不喜歡她,可她畢竟是你姑姑的女兒。太主在長樂宮什麼地位不用我提醒你,今天晚上乖乖的去椒房殿將阿嬌哄得開開心心的。明天跟着爲娘,去給你奶奶磕頭認錯。
關鍵的時候還要靠着阿嬌,今天晚上你無論如何也得給哀家哄好了。”
“諾……”劉徹沒了一點兒脾氣,剛纔那副戰鬥小公雞的模樣早已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力感,一種被束縛的無力感。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妓女,一個要去討好顧客的妓女。
劉徹怎麼想雲嘯不知道,他正在家裡轉圈。
前世帶來的毛病,雲嘯思考東西的時候總是喜歡走。不停的走,家裡的地方有限便只好轉圈。
雲嘯很擔心小皇帝轉不過這個彎兒來,雖然來到大漢以後歷史的車輪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大無畏精神按照自己的軌道前進。可雲嘯太瞭解劉徹了,這個小傢伙簡直就是溫室的小花朵。
他沒有經歷任何的波折風雨,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王娡、田蚡等人將他擡上的皇位。而這位皇帝陛下本人,則毫不知情。真不知道遭受了這樣的打擊,劉徹還會不會有歷史上的雄心壯志。
至於王臧和趙綰,雲嘯給這兩個傻缺就一個評價。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很難看。連形勢都看不明白,就學着人家上書改革。修明堂,尊儒術。哪樣兒不是戳太皇太后肺管子的事情,太皇太后要是這個都忍了。恐怕想混個自然死亡還真就是難事。
雲嘯擔心的是這場風暴會颳得有多大,會不會牽連顏家乃至雲家。要知道,顏清可是貨真價實的教了劉徹近十年。難保太皇太后會不認爲這個老頭是罪魁禍首。
若是那個氣得發狂的老太太動顏家,那雲嘯可不能看着。雖然已經遞話給瑛姑,讓她幫着周全些。但世事難料,現在正是竇家勢力臺頭之時。而竇家有素來與自己有嫌隙,如果這時候給自己下爛藥,後果不堪設想。
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顏家,不僅僅是因爲顏家將閨女許配給了自己。而是因爲老先生是一個極爲方正的人,這麼多年幫着自己管理清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太子黨有多難管,雲嘯用屁股都想得出來。能將清華管理得這麼長時間沒出過大事,就衝這一點也斷然不能讓顏家沒了下場。
思來想去,雲嘯還是決定明天進一趟長安城。說什麼也得面見一下瑛姑,讓她幫忙保全顏家。至於太皇太后,最近還是少見爲妙。這老傢伙最近心情差到了極點,可別拿自己當出氣筒。
一向不在雲嘯面前晃悠的女神今天也將雲大少交給了奶孃,煩躁不安的坐在雲嘯旁邊的椅子上。而艾利斯和志玲則早就看出苗頭不對,沒有如以往那般在雲嘯身邊周到服侍耍寶賣萌。而是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再不出來。
“你還是別去了,明天我和夫人去一趟。你這身子我着實擔心,你可是家裡的頂樑柱。你的身子可關係到整個雲家,十萬人的飯碗。”
南宮見雲嘯坐下,便知道雲嘯已經做了決定。這些日子天氣乍暖還寒,雲嘯的身子自打被下藥之後又一直沒好利索。南宮真的擔心來回的奔波會累垮了雲嘯。
“我沒事,去東胡關山萬里我都闖過來了。這點路算什麼,放心我雲嘯不是泥捏的。這身子骨好着呢!”雲嘯說話間好像金剛似的捶了捶胸口,可是身子骨不爭氣。一連串的咳嗦讓雲嘯憋得臉紅脖子粗。
“算了,我和公主去也是一樣的。太皇太后我也見過,不是一個不通情達理的人。這次的事又不是爹爹竄登的,估計她老人家也不至於怪罪爹爹。”
顏纖見雲嘯的樣子,趕忙也上前勸解。雖然心裡沒底,也裝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架勢。
“我就怕你們這樣,明天咱們只能見瑛姑。決計不能見太皇太后,我估計在太皇太后的心裡。就算看在雲家的面上,也斷然不會難爲顏家。之不過,朝中的諸竇肯定不會這樣想。
他們的心思是藉着顏家牽出雲家來,所以這件事情要通過瑛姑透話給太皇太后。只要太皇太后不準,他們就是再上躥下跳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