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緻精美的暖閣裡,溫暖而舒適,火熱的酒爐上的竹葉青滋滋作響,一陣陣清冽的酒香瀰漫着整個房間。姬飛風依舊是一身淡藍色的錦衣,講究而合身,他向來是一個很想得開,很懂得享受的人,所以他一直認爲自己活的比洛雨亭瀟灑,而且舒服。其實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比如現在,姬飛風正舒服的靠在一張極舒服的軟椅上悠閒地喝着那暖烘烘的竹葉青,而坐在他對面的洛雨亭卻手執一枚晶瑩剔透的玉子雙眉輕顰。
姬飛風年輕俊美的臉上滿是懶散但卻很令人舒服的笑容,其實他的棋藝也不錯,足可以和洛雨亭大刀闊斧的戰上一場,但他可不想在這難得的悠閒時間裡費心玩這麻煩的東西,所以他雖然坐在了洛雨亭的對面卻並沒有碰一顆棋子,而是閒散的喝着酒,看着洛雨亭一個人在那棋盤上廝殺征伐。
而坐在姬飛風對面的洛雨亭天生就是七竅玲瓏的人,對任何東西幾乎都是觸類旁通,尤其對琴棋書畫這種高雅的東西特別喜愛,他的棋藝早在不到十歲就大有所成,目前,恐怕就連當年棋藝冠絕武林的墨英都難是敵手。所以在那方寸間,洛雨亭與自己之間逐鹿中原,運籌帷幄,一會攻殺凌厲,一會淡定睿智,讓人看了大有輕挽布流雲,香茗寒食味的感覺。
“月餅,放那啊!你怎麼就不記得鼠偷油,鶯撲蝶啊!真臭!”姬飛風一邊喝着甘醇的竹葉青,一邊指着棋盤喊道。
洛雨亭根本沒有擡眼看這個呱噪的傢伙,依舊全神貫注的看着那一片刀光劍影的戰場,冷冷的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你不會是想當小人吧!
“哈哈!月餅,你可別忘了,還有一句是見死不救是小人!爲了證明我不是小人,讓我幫幫你!”話音未落,姬飛風已將一枚烏黑如漆的黑子拿了起來,下手如風的往一個棋眼放去。
就在那枚黑子即將入局之時,洛雨亭修長的手已托住了姬飛風的手,一用力將他的手推了回去,一雙清澈的眸子己盯在了姬飛風笑嘻嘻的臉上,冷冷的說道:“你要幹什麼!”
“自然是幫你啊!”姬飛風笑嘻嘻的說。
“你是想幫我輸吧!”洛雨亭冷冷的一笑,這個傢伙根本就想故意攪局嘛!
“月餅,這盤棋你輸了,就是嬴了,你贏了,也是輸了!所以我幫你輸,和幫你贏不是樣的嗎?”姬飛風臉上那股慵懶的笑容更盛了,就在說話間他已一扭手腕,掙脫了洛雨亭再次迅速向那個棋眼擺去。
洛雨亭被姬飛風的話一陣吃癟,他雖然不是一個笨嘴拙舌的人,但在言語的機變上與姬飛風比起來,他還真是自嘆不如,但他卻不想這一盤精妙絕倫的棋被這個混蛋故意毀掉。所以洛雨亭雖然被夯的無話可說,但還是出手如風的抓住了姬飛風的手腕。
姬飛風看着一本正經的洛雨亭,嘻嘻一笑,心中更開心了:哈哈!月餅,我就喜歡這樣故意逗你,一個人下悶棋,你不覺得無聊,我都看煩了,讓我來指教指教你!
幾乎同時,姬飛風拿着棋子的手指一鬆,那黑子己穩穩的落在了他的另一隻手裡,緊接着就迅速再次向棋眼放去。
洛雨亭的另隻手已嚴嚴實實的擋在了棋眼上,那冰冷的棋子只是碰到了他的手背上,根本沒能落下去。洛雨亭一感覺到那冰冷的棋子,手已翻轉過來想去搶那棋子,可沒想姬飛風的反應更快,已將那棋子輕輕往上一擲,烏黑髮亮的棋子已被拋到空中。洛雨亭和姬飛風幾乎同時起身,但洛雨亭只覺地左胸的傷口上一陣疼痛,動作還是慢了半招,空中幾個回合,那枚黑子又被姬飛風牢牢的抓到了手中。可就在姬飛風剛剛落下時,就覺得手邊一股勁風,洛雨亭早在下邊等着他,已經將他手中的東西搶了過去。
洛雨亭舉世無雙的容顏上無與倫比的笑容才初露端倪,就被手中的東西給扼殺了。
“哈哈!好嘞!妥妥的,你嬴了!”姬飛風己笑嘻嘻的擺好了棋子,看着那盤被自己毀的一塌糊塗的棋局,笑的更開心了。
看着姬飛風英俊的臉上那開心的笑容,洛雨亭的笑容也綻放開來,將他手中那杯極純極香的竹葉青一飲而盡,笑着說道:“好酒!”
“月餅,你大早上的把我叫到這裡,不會是光看你下棋吧!我可還有好多正事要幹呢!”姬飛風故作嚴肅的說道。他今天已答應了花落無痕和佳兒一起去趕廟會玩,要是錯過了今天,他和花落無痕就要回雪宮了,什麼時候再來,可不一定,他可沒工夫陪着這個冰心月餅在這裡打啞謎。
“清風,你難道真的猜不到嗎?”洛雨亭的臉色漸漸冷了,他真的希望好多事情不要發生,尤其是不要發生在姬飛風身上,因爲姬飛風真是他寥寥無幾的能真心相交的好朋友之一。但洛雨亭從小就知道世間事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也從小就學會了直視那些令他煩惱,甚至痛苦的事情,所以這次他也不準備逃避什麼,因爲他根本也逃避不了。
“月餅,你不會是說飛霜的事情吧!”姬飛風令人愉快的臉上也微微冷了下來,但那令人愉快的笑容依舊沒有消失。因爲姬飛霜那種執着而瘋狂的性格,姬飛風就知道她早晚會惹岀大事來,但他更知道他即使再怎麼關心她,爲她擔心,姬飛霜還會走自己的路,不論這條路對與錯,她都會走下去,他根本沒法干涉。
“你既然已經猜到了,你當初爲什麼不阻止她呢!”洛雨亭冷冷的說道,他實在不明白這對兄妹,姬飛風明明真心的愛護他妹妹姬飛霜,也知道她妹妹的所作所爲根本就是玩火自焚,他卻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向飛蛾般撲向火焰。
“月餅,我早就說過,好多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再說,一個人能在活着的時候爲自的期望努力也是一種幸福!我如果真的阻止了她,難道就是對她好嗎?如果此時我讓她留下遺憾,致死悔恨的話,到不如讓她爲自己的期望去瘋一場也好!”姬飛風明如朗星的眸子裡的光彩令洛雨亭都爲之動容。
洛雨亭不得不承認,姬飛風說的話雖然不被世俗所容,但他能理解他,而且他也支持他的想法,只不過洛雨亭更加希望當姬飛風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時,在見到目前的姬飛霜後還能如此灑脫纔好。
“少主人!墨英醒了,他想見您!”湯如海恭敬的聲音從暖閣門外傳來。
望着洛雨亭一襲不沾塵埃的白衣與庭院中的皚皚積雪融爲一色,姬飛風幽幽的爲自己倒了一杯暖暖的竹葉青,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好苦澀,好濃烈的酒啊!
雅緻溫暖的房間裡,到處都是一派書香氣息,誰又能想到這個房間的主人會是一個江湖上用毒、易容、魅術的絕頂高手。
年輕時的墨英絕對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翩翩美少年,不但舉止儒雅、溫柔專情,而且詩詞書畫,雅樂琴棋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幾乎能迷倒大半個江湖的少女。洛雨亭的言談舉止大多就是從他那裡耳濡目染學來的。即使時光流逝,墨英韶華己逝,他那份儒雅瀟灑的風姿也依然讓人賞心悅目。可此時這個風光一時的人卻滿臉褶皺、面如金紙,枯瘦如柴,那令人折服的風采已蕩然無存。
“少主人!”墨英勉強睜開他已經渾濁無光的雙眼,虛弱的聲音如同耳語。墨英靜靜的看着冷泠站在牀前的洛雨亭,他是那樣年輕,那樣完美,那樣高貴,宛如天神一般令人生出無限的敬仰。但他卻越發的同情可憐這個神一般的少年,因爲能被人當神一樣膜拜的人,都註定一生孤寂,一生坎坷
“您是故意讓屬下去的,對嗎?”墨英斷斷續續的說道。昨天,洛雨亭命令他假扮毒娘子故意引誘姬飛霜說出青竹寺的事情。一開始,他還暗自慶幸,如果洛雨亭派別人去,那人一定毫不猶豫的執行洛雨亭的命令殺了姬飛霜,那樣的話姬飛霜一定死定了,但偏偏洛雨亭派了他去,他正好可以救姬飛霜一命。到時候,自己只需說自己還沒來得及出手,是姬飛霜自己走的就可以了,實在不行做個苦肉計也能過關。可他萬萬沒想到,姬飛霜會對他動手,玄天吸魂大法果然名不虛傳,他一身的功力和精氣竟然在一杯茶的時間裡被姬飛霜吸得乾乾淨淨,他的人也瞬間衰竭成現在這個樣子。當他倒下時,叢林中瞬間出現的天魔教教衆讓他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那個少主人故意安排的。洛雨亭故意讓他救走姬飛霜,更算定了已經被憤怒逼瘋了的姬飛霜一定會用玄天吸魂大法對付他,原來這根本就是洛雨亭特意爲他設的一個死局。
“不錯,如果由我出手殺你的話,教衆不明真相,多少會有非議!因爲你畢竟這麼多年對我有恩,對天魔教有功!但如果由姬飛霜出手的話,我大可以用姬飛霜勾結蛇巢的事實將此事嫁禍給蛇巢!這樣一來,我和蛇巢宣戰也就師出有名了!你作爲我教叛徒,我讓你這樣死去,不但保存了你的名節,還爲我教立了一功,也算是報了你對我多年護佑之恩了!你應該滿足了!”洛雨亭冷冷的說道,對一個將死之人,洛雨亭沒有必要隱瞞什麼。墨英畢竟陪伴守護了自己十九年,雖然這是他作爲屬下的本分,但洛雨亭實在不想讓他死後還身敗名裂,但他既然敢背叛他,勾結閻羅地府,他就必須受到懲罰,所以洛雨亭故意設下這個局。
“少主人,屬下感謝您!但屬下還有最後一個請求,請您看在屬下多年的苦勞,答應屬下!”墨英強撐着最後一口氣,艱難的說道。墨英自然知道自己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但他心中真的放不下,因爲他們畢竟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他之所以走到現在這個田地,也都是爲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