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楊川病了?
劉徹一走,楊川便被三名小婦人擡到案几之上進行‘搶救’,大長門崔九被劉滿不客氣的撥拉到一邊,成了閒人。
老賊也落得清閒,靠着石壁上打着盹兒,嘴角的一抹笑意都快忍不住了。
“楊川小郎君,你沒事吧?”
“楊川哥哥你醒醒,你不能就這麼走啊。”
“……”
三名小婦人手忙腳亂的將楊川身上的血跡擦拭乾淨,又提來一大桶清水,就差給洗個涼水澡了。
“喂,大長門,我家小郎君沒事吧?”
折騰了好一陣子,劉滿突然想到眼下最大的‘御醫’是大長門崔九,這才轉頭瞅着老賊問道:“到底傷勢如何?真的損傷了心脈?”
崔九閉着眼,淡然道:“不但傷了心脈,就連他的奇經八脈都被皇帝給踢斷了,拖出去喂狗吧,沒救了。”
劉滿大怒。
她雙手叉腰,冷聲說道:“若是楊川出事,本宮弄死劉徹!”
廷尉府幾名屬官趕緊垂下頭,似乎什麼都沒聽見,一個個乖巧的如受氣包小媳婦,其中,就連御史大夫兒寬也是如此,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蹲在地上畫圈圈。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中間還夾雜了幾聲對罵與呵斥,讓一貫森冷而肅穆的廷尉府熱鬧非凡。
兒寬猛的站起身來,嘟囔一句:“什麼人如此大膽,攪擾了長寧侯的靜養,這分明就是尋死啊!”
“你們幾個,隨本官出去看看。”
然後,老賊便領着幾名屬官一溜煙似的走掉了。
偌大的石室裡,就剩下‘半死不活’的楊川、大長門崔九和劉滿等三名小婦人。
“師父……”
織娘剛一開口,便被崔九擺手打斷,老賊雙手攏在袖中,仰面向天,慘白的臉龐上掛着一絲笑意:“他的傷勢極爲嚴重,要不是老夫一枚九轉金丹續命,估計這會兒已然嗝屁了。”
“不過,幸好他生機強盛,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應該能康復過來。”
眼看着崔九嘴角的笑意和挺唬人的說辭,三名小婦人登時便明白過來,楊川的傷勢其實並不嚴重……
……
在三名小婦人的侍奉下,楊川美美的睡了一覺,又迷迷瞪瞪洗了一個熱水澡,這才‘悠悠醒轉’過來。
崔九老賊蹲在一個角落裡煎藥,火光明滅中,那張慘白臉龐看上去甚爲瘮人,不過,在楊川看來卻偏生有那麼一股子人間煙火味兒。
在劉徹面前裝蒜很容易露餡,要不是崔九打掩護,這一次恐怕沒那麼容易擺脫,至少一場嚴重的皮肉之苦免不了了。
自己前腳離開未央宮來到廷尉府,劉徹後腳便跟了過來,分明就是存了要治他的心思,所以,這有時候裝死還是比較管用。
“儒家讀書人有一句屁話還挺有道理。”
似乎察覺到楊川正在瞅着自己,崔九老賊突然開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說道:“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楊川想了想,覺得這話說的沒毛病。
因爲,這話一說出來,就讓人覺得無話可說。
孔聖人的很多話都是這樣,一旦說出來,就基本上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反正人家把天底下的大道理都說完了。
“楊川,你是君子還是小人?”崔九問道。
“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楊川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更加舒坦一些,“我聽過一句話,說的是成事不張揚,苦事不埋怨,爛事不糾纏,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算得上有格局,有胸懷。”
“崔九大叔,這話乍聽上去沒錯吧?”
“可你仔細想想,這幾句話等若是屁話,廢話,假話,空話,好像把什麼都說了,但實際上,卻又什麼都沒說。”
楊川一開口說話,三名小婦人趕緊上前揉肩捏腿、端茶送水好一陣侍奉,讓他舒坦的直哼哼:“換個地方捏,對對對,下面一點,再下面一點……嘶!”
“劉滿,你的爪子別亂摸行不?”
面對這幾名少年人的打情罵俏,崔九老賊難得一見的側頭看過來,嘴角蘊含着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罵道:“你們幾個人要不要臉了?”
劉滿隨口道:“本宮只要楊川小郎君,要臉幹嘛?”
崔九:“……”
老賊被懟,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嘿然笑道:“楊川小賊壞得很,身上竟然貼身藏着一包雞血,趁着被皇帝一腳踢飛撞到牆壁時,悄咪咪的塞入口中,老夫都給嚇了一大跳。”
楊川皺眉:“崔九大叔你別瞎說,我本來就被陛下一腳傷了心脈,口吐鮮血……”
說話間,他使勁咳嗽兩聲,嘴角突然溢出兩縷殷紅鮮血。
然後,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下去,雙眼一閉,再一次昏迷了過去。
這一下,不僅劉滿、織娘、娜仁託婭三名小婦人慌了,就連崔九老賊也吃了一驚,一個瞬移來到楊川身邊,伸出兩根乾瘦手指搭在其脈門之上。
漸漸的,老賊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還真傷到了心脈……”
……
楊川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據說,病根子是在前幾日的那一場刺殺中落下的,如今整日整夜的發燒、咳嗽,時不時吐出一口鮮血,應該沒多少活頭了。
一夜之間,這一消息便被傳遍長安城。
長安百姓議論紛紛,都覺得丞相公孫弘這件事情做得不地道,你一個朝堂老賊,怎能對一個十七歲少年人下如此狠手?
虧他還是念書人!
呸!
這兩句話,成了開春前長安城人最喜歡說的,久而久之,人們在提及唸書人時,順帶着便要‘呸’上一聲,雖然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但就是很有感覺。
用楊川的話說,那就是挺有範兒。
這就好比後世某京都的人,在經歷過三百年野豬皮們的奴役和馴化後,那座城的人嘴皮子一張一合,輕飄飄一句‘那孫子’,就很有京都範兒。
說起來,眼下的長安城還是太落後,太窮,就連那些狗大戶的生活起居也差強人意,無非就是酒肉池林、鶯歌燕舞罷了。
說到底,卻還是一座巨大的馬廄、牲口圈。
天府人家。
昔日間天下最大的窯子,在楊川、南宮公主、平陽公主、曹襄等狗大戶的參與下,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就成功‘轉型’,如今成了漢帝國最大的錢莊和天下最爲豪奢的‘茶園子’。
茶園子的主人,自然是楊川。
不過,如今坐鎮茶園子的卻是東方朔。
這位被後世相聲界尊爲‘老祖’的乾瘦老頭兒,在楊川的一番騷操作下,再加上他那詼諧風趣的本事,早已成爲長安城最爲有名的人物之一。
只要有他在場,天府人間一樓大廳改造而成的‘小劇場’基本爆滿,無論是曹襄、張連、樊離這等的紈絝惡少,還是有些混吃等死活得不耐煩的朝堂老賊,還是長安城裡多少有點閒錢的百姓人,每逢二四六八零,定要去聽一場東方朔的‘單口相聲’。
當然,眼下還沒有‘單口相聲’的說法,東方朔這種一人一尺一扇一桌一椅一碗茶的藝術表演形式,更像後世頗爲流行的說書人。
無論是‘單口相聲’還是說書人,反正就是圖一樂……
“話說那一日,長寧侯剛從未央宮出來,車駕堪堪離開宮門三十二丈一尺七寸時,陡然間,橫禍飛來。”
“一柄三百九十二斤重的大鐵錘從天而降。”
“轟然一聲,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長寧侯的馬車上。”
“四匹拉車的戰馬,哀鳴一聲,當場一命嗚呼,竟是連哀鳴之聲都來不及發出,便橫屍當場。”
“至於長寧侯的馬車,卻被那大鐵錘砸得橫飛出去十二丈,骨碌碌,嘩啦啦,噼裡啪啦動不隆冬強!”
“諸位猜猜,發生什麼事情了?”
臺下有人高聲呼喝:“馬車被砸了個稀巴爛、長寧侯被甩了出來?”
對於臺下觀衆的‘捧哏’,東方朔甚爲滿意,呵呵笑着,捏起桌面上的木尺,‘啪’的一聲,重重拍打在棗木課桌上:“不對,諸位猜錯了。”
臺下一片噓聲。
東方朔端起茶碗,十分斯文的刮擦三五下,淺飲一小口,淡然說道:“上回書中說過,咱們那位長寧侯楊川,貪生怕死的要命,就連晚上睡覺都要抱着一隻成年母雪豹,生怕誰家的小婦人、小媳婦半夜三更摸進房去,將他單身十七年的身子給糟蹋了……”
臺下衆人哈哈大笑。
長寧侯楊川晚上睡覺,抱着一隻肥碩母雪豹的閒話,其實早就傳遍長安城,聽上去很玄乎,但長安城的百姓人就信這個,也喜歡這個。
你想想啊,那些狗大戶抱着小婦人睡覺,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一點,都不用楊川刻意強調,東方朔早已心領神會。
在漢帝國,有這樣一種文化現象,那便是狗咬人不是什麼稀奇事,成不了‘新聞’,唯有人咬了狗,那纔有意思。
故而,對於楊川的‘奇聞異事’,自然而然的便成了東方朔最好的創作素材,像什麼《長寧侯與豹姐不得不說的故事》《長寧侯單挑羌人十婦人》《長寧侯夜襲寡婦村》《長寧侯棒打公主》……
等故事,就很是喜聞樂見。
“東方先生,給咱們說說長寧侯棒打小公主的故事唄,”衆人鬧哄哄的笑過之後,有人高聲喊道。
東方朔捻鬚一笑:“今日故事主線是長寧侯宮門遇刺,等他傷勢痊癒,再去棒打小公主吧。”
有人插嘴:“東方先生,你這個正經嗎?”
東方朔‘啪’的一拍木尺,呵呵笑道:“人家長寧侯單身十七年,你說正經不正經?哪像你,也敢去打公主?”
衆人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東方朔輕咳一聲,不動聲色的將故事主線拉回來,突然嘆一口氣,道:“長寧侯貪生怕死是出了名的,凡事謹小慎微,出行的車駕自然是用精鋼打製而成。”
“不料想。”
“正因爲害他的人深知這一點,故而,在提前佈置機關之術時,便是計算好了他行走的路線,以及車駕的質地、構造和強度。”
“你以爲那幾百斤重的大鐵錘是爲了殺人?”
“不,人家只是單純的爲了將長寧侯重傷,隔着精鋼車廂,給他造成極爲嚴重的內傷,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終究會因爲傷勢延綿不絕,令他臥病在牀,再也不能幫咱大漢朝廷籌集錢糧去打匈奴人……”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臺下衆人果然大怒。
狗日的公孫弘,太壞了。
他自己不打匈奴人,還不讓別人去打匈奴人?莫非,那老賊與匈奴人之間有什麼貓膩?或者,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行刺之人,用心何其險惡也!”
“彼其娘之,虧那老賊還是個唸書人!”
“呸!”
“……”
一番義憤填膺的臭罵之後,東方朔很自然的開啓了下一個故事,講的是平陽侯曹襄光着屁股蹲在雞窩裡孵蛋的‘奇聞異事’。
於是,只用了三五個呼吸,臺下數百觀衆便又開始哈哈大笑,紛紛腦補曹大腦袋‘孵化小雞’的畫面,簡直就歡樂得不行了。
這種‘自黑’模式,自然是楊川的意思。
後世相聲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說書人在舞臺上可以插科打諢,可以高速飆車,自然也可以相互調侃,但有一條卻是底線:只能調侃自己人。
平陽侯曹襄如今就坐在二樓一個包廂裡,聽着東方朔調侃自己的糗事,忍不住也是哈哈大笑,罵一句:“狗日的楊川,奪筍吶!”
一旁陪同的張連、樊離等紈絝惡少卻是一臉豔羨,恨不得東方朔將自己的故事也講上幾段。
“曹襄,下次拜見長寧侯的時候,你將咱哥兒幾個都帶上啊。”
“是啊,每次都是你一個人去,顯得也太生分了。”
“對了,不知道長寧侯的病情好轉了沒有?狗日的公孫弘下手挺黑啊,耶耶我一想起來就火大,恨不得將老賊家的小婦人都弄一遍。”
“樊離,你狗日的膽子也太肥了,丞相家的小婦人你都敢弄?”
“有什麼不敢弄的,反正招惹了咱兄弟楊川,那老賊遲早都要完蛋,他家幾百名小婦人一個比一個細嫩水靈,尤其是他的那幾名兒媳,嘖嘖嘖……”
聽着這幫貨越說越不像話,曹襄都聽不下去了。
他伸手撓幾下自己的大腦殼,嘆息道:“楊川這一次傷勢太重,恐怕熬不到開春了。”
幾名紈絝惡少吃了一驚,齊聲喊一聲:“啊?這麼嚴重?”
曹襄點點頭,興致缺缺的飲一口酒:“心脈受損,命不久矣,只可惜,咱兄弟被人給陰了一把,如今就躺在廷尉府的一間石室裡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咱們這些當哥哥的卻沒有一個成器的,唉!”
張連樊離等惡少的心火終於被撩撥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要不,咱弄一下公孫弘?”
“對,就弄那老賊!”
曹襄有氣無力的嘆道:“人家如今是丞相,另外,聽說公孫家這些年發了大財,在齊魯之地勢力頗大,都快成新的名門世家了……”
有人大怒:“狗日的公孫弘,就憑他?”
立馬有人附和:“就是,咱們的先人爲大漢流過血、拼過命,如今也不敢自稱名門世家,魯地公孫家也配?”
“走走走,咱去弄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