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不僅要給升官,還要讓他們發財……
董仲舒是老賊,楊川是小賊,兩個‘老鷹皮’一拍即合,三言兩語便將隴西郡的事情給敲定了——
隴西郡十一個縣,楊川負責打理臨洮等靠近西北邊境的三個縣,外加隴南之地的三個縣,董仲舒以及其門下弟子則負責治理清水、狄道等五個縣,以三年爲期限,雙方便要分出一個雌雄勝負來。
這一下,不要說隴西李氏的人沒有料到,就連張湯、司馬遷、東方朔幾人也是一頭霧水,根本就猜不透楊川到底要幹什麼。
唯有平陽侯曹襄卻略有所思。
當天晚上,董仲舒、隴西李氏的族老吃過酒宴後,便帶着其數百名門人弟子離開臨洮,到各自負責的地方去當官了。
曹襄、霍去病二人悄咪咪的摸進楊川的太守府。
“楊川,你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一見面,霍去病就忍不住皺眉問道:“你與董仲舒算是兩條道上的人,咱們自己門下多有少年俊彥,不能說是人才濟濟,可給他們一個進身之階,讓他們當一個縣令、都尉、督郵、別駕什麼的,應該沒問題吧?”
“你看看伱,自己人不讓當官,卻給董仲舒那老賊一大堆官帽……”
楊川正在給霍光、楊敝講課,聽了霍去病的埋怨之言,忍不住笑罵一句:“你個鐵憨憨。”
霍去病不服,梗着脖子,一口喝乾一碗清茶:“那個誰,來,給哥添茶。”
霍光縮着脖子走上前去,給霍去病添滿了茶,訥訥道:“哥,請喝茶。”
霍去病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這位小弟,兩道劍眉都快擰成麻花了,沒好氣的說道:“看看你這慫樣子,哪裡有點男兒漢的氣概,這都讓楊川給教壞了!”
“霍光,從明日起,你便來我營中,哥哥親自教你武藝。”
霍光拱手,規規矩矩的說道:“兄長,你可以打罵兄弟,卻不能埋怨老師,此外,跟着老師,兄弟我可以學到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本事,也可以學到農桑稼穡之學,相比之下,所謂的騎射武藝,還要等兄弟的身子骨長大一些才能去學習,否則,老師說過,會傷筋動骨損了本源……”
這哈慫一開口,就把霍去病氣了個半死,忍不住便是一腳踢出,直接將霍光踢飛出去四五尺,摔了個灰頭土臉。
“霍光,你小子現在能得很啊,有了楊川這個老師,就以爲我這當哥哥的沒用了?”
霍去病提着沙包大的拳頭,踏上一大步,還想繼續教訓霍光,卻被楊川一句話就說得蔫吧了下來。
“去病,你也就毆打自家兄弟的本事,”楊川慢悠悠的說道:“當初,你被你舅舅打了個半死,曾經親口告訴過我,說你霍去病今後絕對不會毆打自己的親人……”
霍去病睜大了眼,嘟囔着罵道:“你放屁!”
楊川輕笑一聲,不再理睬這憨貨,而是看着曹襄問道:“曹襄,你也覺得我與董仲舒之間的賭事不對?”
曹襄搖頭,一屁股坐下來,哈哈笑道:“以你的人品,這一次分明就是存了要坑人的心思,還說什麼對不對?”
楊川笑問:“我的人品就這般差?”
曹襄鄭重點頭:“嗯。”
楊川笑罵一句,轉頭看向在一旁拍打身上塵土的霍光,隨口吩咐:“霍光,給你一道考試題,給你哥和平陽侯二人分析一下,老師與董仲舒打賭的利弊。”
霍光‘嗯’了一聲,振一振衣衫,便開始娓娓道來:“學生以爲,此番老師與董公之間的賭約,有弊有利,總體算下來,應該是利大於弊甚多,故而,完全可行。
其中之利有三。
其一,可不着痕跡的將隴西郡的軍政之事從隴西李氏的手中拿下,交由老師、董公二人分別執掌,諸如開墾荒田,改善民生,修築城池,招募邊卒守軍之事,皆可依照老師的想法進行。
其二,可利用此次機會,給一些寒門出身的讀書人一個進身之階,讓他們不用通過隴西李氏的舉薦,即可直接在隴西郡當官,這一部分人,無論其能力心性如何,但總歸是儒門讀書人,相比原本的李氏一族獨大專行,應該會好上很多。
同時,這些人的官吏身份都是老師恩賜,從學統上來說,他們依舊是董公的門人子弟,但在人倫而言,卻已然成爲老師的門生故舊。
其三,可利用此次機會,放開手腳屯田練兵興修水利等事宜,就連朝廷那邊,估計也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思,可免去一些猜忌和麻煩。
至於其中之弊端,學生以爲,只有一條。
那便是,等到隴西李氏反應過來後,可能會想辦法破壞老師與董公之間的賭約,從而造成一定的禍端……”
這一番論述,聽得霍去病、曹襄二人目瞪口呆,睜大了眼,直勾勾的瞅着人畜無害、樸實無華的霍光,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這哈慫,跟着楊川還不到一年時間吧?
想不到,當初那個縮手縮腳、唯唯諾諾的鄉下小子,如今都這般能扯了?
聽聽,聽聽人家那小嘴兒叭叭的,多能說啊。
分明就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楞是說出一大堆利弊之事,條理清晰,頭頭是道,竟然讓曹大草包和霍大憨憨無言以對了……
楊川聽了也是甚爲滿意。
他眼瞅着霍光,溫言笑道:“霍光,這段時間的學習看來沒有白費工夫,對於算術之學中的判斷、分析、歸納、總結手法,運用的也甚爲熟練。
只不過。”
他語氣略微一頓,繼續說道:“只不過,你言說的這些道理都有些浮於表面,對問題的根本癥結尚未看清看透,就譬如,咱們好端端的,爲什麼要針對隴西李氏?還有,咱們接下來的經略,應該採用哪些手段和措施,你還要多聽多看多想。”
霍光趕緊躬身施禮:“還請老師教導。”
楊川沉吟幾聲,道:“爲何要針對隴西李氏,道理很簡單,那便是咱們既然來了,就不能讓李氏一家獨大,否則,你說咱們眼巴巴跑來隴西郡吃屎來了?
至於說接下來的經略手段和措施,我今日便給大家安排一下任務,你們照此執行即可,其中的道理,你們慢慢體味就是了。
記住,這有些話啊,該說的時候,只說三分,吞嚥下去七分。
不該說的話,反而要說出來七分,藏在腹中二分,留下一分,讓人去捉摸就是了。”
座中幾人有些不解。
怎麼該說的話要說三分吞七分,不該說的話反而要說七分、藏二分、留一分?
似乎猜到大家的疑惑,楊川略微一思索,笑道:“道理也很簡單,不該說的話,你就要掙着多說一些與之無關的閒話、廢話,令人厭煩不愛聽,至於其中的核心部分,你就深深的藏在肚子裡,令其慢慢爛掉就是了……”
……
解決完手頭最爲要緊的一件大事,與董仲舒心領神會的演了一次‘雙簧’,不着痕跡的將隴西李氏從郡縣治理的盤子裡剔除出去,楊川的‘一攬子計劃’纔算正式開始。
開墾荒地,在錯過春季搶種搶播的情況下,楊川還是想盡一切辦法,利用基建營、羽林軍和將近五千羌人婦孺,新墾荒田二十幾萬畝。
根據以往慣例,這二十幾萬畝新墾良田,明裡暗裡的,其中的一半左右都要交給李氏家族打理。
楊川卻不慣着。
他假裝糊塗,直接將這些良田充公,成爲隴西郡的‘公田’,並將其進行合理劃分,交給了基建營;爾後,又將那幾千羌人婦孺就地安置,成爲基建營的家屬。
爲此,他還以太守府的名義,給這所有人都入了戶籍,將其編入隴西郡人口畝丁的冊子,上報給朝廷;朝廷備案批覆後,他立刻給這些人頒發了大漢‘身份證’。
這一番操作行雲流水,不等別人反應過來,隴西郡治下便憑空多了一萬多人口。
拿到大漢身份證‘驗傳竹簡’的那一日,屯田上歡聲笑語,載歌載舞,那些羌人婦孺圍繞着自家漢人男人的身邊,高興的不知說什麼纔好,只好在當晚提前打昏孩子……
看,這便是百姓人。
兵荒馬亂的年月裡,不管是羌人、氐人還是匈奴人,對能夠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漢帝國百姓,其實打心眼裡是羨慕的,喜歡的,畢竟,能讓人安居樂業吃飽飯,這纔是一個帝國真正的軟實力。
楊川看在眼裡,心中倒也頗爲歡喜。
這將近五千羌人婦孺,再過三五年,有田種,有飯吃,有溫暖舒適的房子住,有一個固定的男人在家裡罵罵咧咧,她們哪裡還記得自己曾經是羌人、氐人?
開荒種田,這是楊川的第一大事,一刻也不能停歇。
他細細的盤算過,以三年爲期限,隴西郡便可多出八十萬畝良田,而且,還都是一些平緩的河道、坡地與河谷地帶的水澆地,只要精心營務,產量便有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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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百畝田養活一戶人的粗略計算,這八十萬畝良田,可不就能養活八千戶到一萬戶?折算成人口,差不多便是五六萬人。
要知道,按照楊川的算法,這一百畝水澆地其實都能抵得上旱田上千畝,等若是平白的多出將近一萬戶良家子!
就算在富饒的關中之地,那些當官的也不敢保證三兩年內,自己的治下多出一萬戶良家子,更何況地處西北邊地的隴西郡……
楊川要做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吏治。
人常說,爲官一任,造福一方。
可漢帝國的官吏是個什麼慫樣子,楊川比誰都清楚,好一些的官吏,只是個吞金獸,不過貪腐一些錢糧土地、多佔幾十幾百良家婦人罷了;
可事實上,漢帝國更多的官吏不僅是吞金獸,還是吸血蟲,敲骨吸髓,魚肉百姓,欺下瞞上,差不多是一羣畜生不如的玩意兒。
按照常人想法,面對那些貪腐成風颳地皮的官吏,便應該將其全部捉住,千刀萬剮,抽筋剝皮,斬草除根……
這法子不靈。
楊川可是清楚記得,在後世的某王朝,某皇帝曾經以極其殘忍的手法炮製、恐嚇過自己的官員,像什麼剝皮抽筋,千刀萬剮,熱油烹炸,掏腸添草等手法都使過,僅僅他老人家在位的那些年裡,宰掉的貪腐官吏足足有十五萬人之多。
手段不可謂不殘忍,刑法不可謂不嚴峻。
然並卵。
屁用都沒有。
反而因爲老皇帝太過殘暴,仇視天下所有當官的,以至於大明王朝兩百多年裡,皇室與羣臣離心離德,誰也不鳥誰,最終,當皇帝的一代比一代貪婪而弱,做臣子的一茬比一茬下手黑,等到李闖那廝攻破北京城,一番嚴刑拷打下來,便在皇室和羣臣身上硬生生榨出黃金幾千萬兩、白銀好幾億……
漢帝國貪腐的根子不在人心,也不在人性。
而在於制度。
因爲,無論人心還是人性,總有趨利避害、貪圖享樂的慣性,這一點誰都沒辦法根治,只要有那麼一個位置,有那麼一個漏洞百出的制度,誰特孃的不貪不腐,在楊川看來就是傻雕。
清楚這一點的楊川豈能如常人那般去經略隴西郡?
那麼,用一種什麼樣的手段,才能與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隴西李氏扳一扳腕子,卻還不至於吃相太過難看,不會激其兇狠反抗呢?
這還是一個問題。
就在楊川爲如何在隴西郡進行吏治而苦思冥想時,霍去病尋上門來,帶來一個意料之中的消息——
霍去病手中那份軍用地圖,果然是被老李家的人動手給掉了包,作案者,乃李敢帳下一名羽林孤兒,出身隴西李氏,只不過家世沒有李敢那般殷實而顯赫,爲了自己的前程,竟然聽從李氏家族某些人的安排,成了羽林軍中第一個被救出來的二五仔。
聽到這一消息,楊川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話。
霍去病卻早已氣得不行,陰沉着臉,說要想辦法弄死一批姓李的。
楊川勸慰幾句,便安排了一場酒宴,算是給霍去病消消氣,讓他稍安勿躁,等他想出一個好辦法報復回去。
“楊川,你趕緊想,耶耶我都等不及了。”霍去病不住口的催促。
楊川卻顯得不緊不慢,慢吞吞的吃着肉,慢吞吞的喝着酒,時不時的,還要與自家的三名小婦人調笑幾句,簡直能急死個人。
一頓飯還沒吃完,霍去病便要起身離去,說是先回去將那作案的兵卒一頓鞭子抽成爛泥再說。
楊川終於開口:“好了,我已經想到治他們的法子了。”
“去病,回到羽林軍大營,對此事切莫聲張,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同時,給那幹了壞事的雜碎升個小官。”
霍去病瞪大了眼:“楊川,你狗日的腦子有病?他做下誅滅三族的壞事,還要給他升官?”
楊川鄭重點頭:“對,不僅要升官,還要讓他們發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