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自己母親宴席上回宮,一連幾日,蕭明江都會從夜間驚醒,原因便是夜傾晗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
這句話僅僅是四個人的名字,哪怕是公然說出,在外人聽來其實也沒什麼,可於他而言,卻不亞於催命符。
畢竟,這四個人,從頭至尾參與了一切,乃是他當年所作所爲的鐵證,只因一時失察才令其中最重要的一人逃脫,他找尋多年未果,如今更不能保證,她是否已經落入夜傾晗手中。
如今的他還不知道,這樣的噩夢,將與他往後的日子常伴,這也正是夜傾晗的目的,既然無法正大光明殺了他,那麼,就讓他深受折磨,爲當年的事情贖罪,而後,再徐徐圖之,奪走他所有的希望。
****** ******
不知爲何,堂堂一品大員的府邸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蕭家卻暗自忍耐,無一人上書皇上,要求主持公道,倒是夜沐筱不知出於何種緣由,發下敕令,斥責夜傾晗。
令其賠償損失,禁足王府,可任誰都想不到,那人早在聖旨下達之前就已經離開,聽聞此事,也只是冷笑幾聲,就此作罷。
蕭家經此一事,也算元氣大傷,失了一個少主不說,名聲也大有損害,畢竟,上至官員、下至白丁,都有幸見證了那場面。
霎時間,蕭不可避免地家成爲京都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與此同時,夜傾晗暴虐之名也在她們的蓄意安排之下遠揚。
不過,對於泱泱百姓來講,夜傾晗依舊是結束戰事的英雌,是她們敬仰的天才,至於其他,她們可不在乎,無非就是貴族圈的一些人言罷了。
****** ******
四年後•月筱二十年•夏~~
時間的沉澱使得夜傾晗變得更加冷清,更加性情多變,她少言寡語,越來越高不可攀,同時征戰四方,幾乎毫無敗績,已經有了戰神王女之稱。
可在京都那些貴族圈裡,卻是已經演變成最冷傲、最不易相處的存在,人人見了她都會退避三舍、暗道一句“惹不起”。
多年來,她甚少出現在衆人視眼,可勢力卻幾乎滲透到整個大陸;看似無慾無求,卻一直不停在調查蕭家以及她們與別國的種種聯繫;她不參與朝政,但是眼線遍佈幾乎所有朝堂之人,包括女帝與丞相。
可她,從未開心過。
****** ******
【寒王府•書房】
已然成年、褪去往日青澀的云溪,正一臉複雜的看着夜傾晗,那人紋絲不動地坐在桌邊,正拿着一本兵書,一身黑色勁裝,看不出一絲情緒。
嘆了口氣,云溪最終還是猶豫着說道:
“寒,祖母她的確很想念你,這些年無論發生何事,你都不肯踏足雲府,我也知道不該勸你,可……
可此番病中,她老人家更是掛念你,她畢竟是舅父的親生母親,如今壽宴將至,你能不能……”
話說,她自己也許久不曾返京,至於夜傾晗,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恰巧此間兩人都在,這纔想着走一遭,替祖母請一請這掛記多年的外孫女。
雖說當年雲初的做法屬實反常,這麼多年也隻字未提,可她知道,她那祖母心中一直十分惦記着夜傾晗,這個她舅舅唯一的骨血。
夜傾晗緊皺着眉頭,顯然對她提起雲鈺軒有些不悅,但並未表現出什麼,依舊看着手中的兵書,不鹹不淡地說道:
“親生母親又如何?而且,你應該知道,倘若她不是,本王也不會僅是如此了!”
云溪啞然,是啊!對於她自己的母親,這麼多年兩人都勢同水火,何況她人?親情,在她那裡,早就一文不值。
況且自己也知道,夜傾晗雖然偏執,可她多數是在折磨自己,她固然狠辣,但對於這些曾經的親人,也從未真正動手。
思慮至此,云溪也不由得心疼起這無依無靠的表妹了,一旁羽洛眼看着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起來,眼珠子轉了轉,連忙開口說道:
“好了好了,你的意思,阿寒她知道了,好師妹,你就別再多說了,離家多年,你快回去報個平安吧,我在她這蹭幾天,回頭再去找你哈!”
說着就作勢要將云溪推出門外。
這羽洛乃武林盟主嫡女,也算得上是云溪的同門師姐,後來又與夜傾晗相識,欣賞她的灑脫不羈,一來二去,這三人便成爲至交好友。
此番同在師門的羽洛聽聞云溪意圖回京參加其祖母大壽,故而隨同進京,誰曾想還沒開始逛呢,就被這人拉來寒王府了。
最後云溪還是先離開了,其實,也是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這些年她才常年在外,作爲嫡長孫女,她將來勢必要繼承雲家的一切,可在她的內心,卻是與夜傾晗一樣厭惡着這豪門權貴。
她不能理解那些爲了權勢捨棄親人、昧着良心的做法,也害怕自己在這樣的染缸中長大也,最終變成最討厭的模樣,當年的那些事情連她都無法接受,何況夜傾晗。
云溪離開之後,夜傾晗獨自一人站在書桌前,揹負雙手,看着窗外的月色,眼中滿是愁緒。
這些年,她幾近瘋狂的提升自己,可夜深人靜之時難免感慨,即便如此,又能改變什麼?
即便動了蕭家命脈、毀了蕭氏少主、令蕭明江處於心驚膽戰之中,她依舊無半點解脫,甚至恨意更深。
****** ******
【昭傾殿】
夜沐筱聽着暗衛報來夜傾晗的消息,得知云溪親自前往,而她再次拒絕雲府的邀請之後,重重的嘆了口氣,擺手揮退衆人,坐在桌前,望着鳳儀宮的方向,獨自發呆。
另一邊的雲初同樣得到了消息,雖說難掩失望,可也有着意料之中的釋然,這麼多年一直是這般。
夜傾晗從不私下見除了云溪之外的任何雲家人,可另一方面,她卻是在保護着整個雲家,但凡有人遭到折辱,她必定會暗地裡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