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晉北大戰後的善後事宜實在是太多了,百姓需要安撫,官員需要任命,投降的代晉翟聯軍士卒需要收編,地方上的殘敵需要肅清,同時代郡和雁門郡的章邯軍殘部需要討伐招降,另外上黨郡的趙國軍隊也需要安排軍隊防範,再加上過於漫長的補給線和狹窄的太行山道註定了漢軍的糧草轉運艱難,必須要在晉陽和榆次囤積足夠的糧草軍需,還要組織足夠的人手搬運糧草軍需,這些事樁樁件件,千頭萬緒,絕對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解決,所以即便明知道越早出兵越好,周叔也只能是沉住氣優先解決這些問題,不敢馬上就率領北線漢軍倉促發起東征。
還有讓周叔揪心的事,拿下晉陽沒過幾天,周叔就收到了斥候和細作的探報,說是早在晉陽大戰期間,趙國方面就未雨綢繆,提前派遣了大將夏說率軍一萬五千餘人趕到井陘駐紮,還搶先在地勢險要的井陘西口(現在的故關)建立起了堅固營地,當道攔住了漢軍的東征去路,還早早就深溝高壘,修建各種防禦工事,大量囤積糧草軍需,擺出了準備和北線漢軍長期對峙的架勢。
雖然從來沒有到過井陘,可是周叔卻早就聽說過井陘口號稱是車不可並行,騎兵無法列隊,又見自軍細作偷畫的井陘地形圖上清楚顯示,趙國軍隊已經提前搶佔了最爲有利的地形,不給自己任何展開進攻隊形的機會,戰術能力不亞於韓信的周叔也難免是眉頭大皺,不敢說自己有把握一定能突破趙國軍隊的井陘防線。
(注:歷史上的井陘之戰,趙軍統帥陳餘是拒絕了李左車的戰術建議,沒有在井陘西口立營,故意把漢軍放進了井陘盆地。)
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項康特意安排進北線漢軍的商山老頭崔廣和周術,已經基本摸熟了周叔的性格脾氣,難得看到周叔對着細作偷畫的井陘地圖發愁,便也知道周叔遇到了難題,不由好奇問起原因,周叔也沒隱瞞,先是大概介紹了自軍進兵井陘的地理難題,又皺着眉頭說道:“我們還得擔心趙國賊軍的後援問題,倘若趙歇和張耳繼續增兵井陘,還讓他們的賊軍堅守不戰,我就更沒有把握能夠突破他們的井陘防線了。”
和崔廣低聲商議了一通後,周術說道:“將軍,我們兩個老朽不懂軍務,在戰術上幫不了你什麼忙,不過在其他方面,我們兩個老朽倒是還有一點粗淺愚見,就是不知道將軍可願採納。”
“請二位長者賜教,晚輩洗耳恭聽。”周叔趕緊答道。
“將軍,我們兩個老朽認爲,我們不妨在趙相張耳身上做一做文章。”周術建議道:“老朽等早有耳聞,所謂的趙王趙歇不過一個傀儡,趙國的軍政大事,還有趙國軍隊的兵權,實際上都掌握在趙相張耳的手裡,趙國軍隊究竟是向楚還是向漢,其實是張耳說了纔算。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不開出封王的條件,勸誘張耳再一次背楚向漢,徹底倒向我們一邊?”
“封王的條件?”周叔詫異問道:“甪里先生,你想讓我們答應給張耳封王?”
“不錯,也只有這個條件能夠讓張耳心動。”崔廣接過話頭,說道:“項羽當初之所以能夠讓陳餘率領的趙國軍隊死心塌地爲他所用,給陳餘、司馬卬和申陽開出的條件就是封王,張耳當時雖然堅決阻止,可是並不代表他沒有稱王的野心,尤其是他的部下司馬卬和申陽都已經稱了王,他肯定無比眼紅心熱,想不生出效仿的心思都難。”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派遣使者,以勸說趙國棄楚歸漢爲名,暗中對張耳許下重諾。”周術重新接過話頭,陰森森的說道:“明白答應他,只要他帶着趙國軍隊臣服我們,和我們聯手一起打敗項羽,我們就在事成後把趙國疆土一分爲二,把他也封爲諸侯王。張耳匹夫只要動心答應,那我們不但再不用發愁如何突破他們的井陘防線,還可以獲得一個巨大的助力!”
只是稍微盤算了片刻,周叔很快就拍案說道:“值得一試,反正大王事前交代過,北線的事我可以替他全權做主,只要能夠把張耳爭取過來,答應封他爲王也沒什麼!”
拿定了這個主意,周叔也不遲疑,馬上就請崔廣和周術這兩條老狐狸動手,揣摩着張耳的性格脾氣給他寫下了一道密信,以封王爲誘餌勸說張耳第N次棄楚歸漢,和自軍聯手往楚軍背後捅上一刀,準備以勸說趙歇爲藉口,讓使者暗中勸降實際上掌握趙國大權的張耳。然後還是在書信寫好之後,周叔纔想起另外一個重要問題,道:“派誰去和張耳聯繫?誰有這個把握能夠說服張耳?”
“將軍,這個問題還用問嗎?”周術和崔廣一起微笑說道:“我們漢王深謀遠慮,不是早就給你安排了一個能言善道又擅長交際的使者人選了?”
周叔哈哈大笑,然後不用說,倒黴的叔孫先生自然很快就被提溜到了周叔的面前,被周叔逼着去趙國暗中勸說張耳歸降,最恨擔任使者的叔孫先生當然是找盡藉口,千方百計的不肯接受這個任務,無奈周叔堅持不肯讓步,還拿出了軍法威脅,崔廣和周術也在旁邊幫腔,說什麼叔孫先生和張耳的寶貝兒子張敖有舊交,絕無任何可能對叔孫先生痛下殺手,極力勸說叔孫先生乖乖領命。
最後,實在是推辭不掉,又害怕周叔狗急跳牆,真的拿什麼狗屁軍法收拾自己,倒黴的叔孫先生也只好哭喪着臉答應出使趙國。不過叔孫先生依然毫無信心,又趕緊說道:“周將軍,既然你一定要下官去出使趙國,那下官也不敢抗命,但下官有言在先,這可是一件沒有把握的事,如果說服不了張耳匹夫投降我們,你可不要怪我。”
“叔孫先生千萬不要謙虛。”周叔笑着說道:“你在這方面的本事,我們可是都親眼看到了的,當初在函谷關,漢王不過是讓你碰碰運氣,你居然都能三言兩語讓趙國賊軍火併內訌,後來申陽的事,我們漢王照樣不過是讓你安撫一下申陽,爭取讓他中立,誰知道你照樣是三言兩語,竟然能夠讓申陽真心實意的倒戈臣服我們。這次你出使趙國,我們相信你一定能再建奇功,真的幫我們把張耳也給拉過來,象申陽一樣真心實意的幫着我們討伐西楚賊軍。”
“那幾次不過是運氣,老夫那能每一次都有這樣的運氣?”
再怎麼哀嘆也沒用,稍做準備後,到了第二天時,可憐的叔孫先生依然還是隻能硬着頭皮坐上馬車,領着一隊隨從東進出發,哭喪着臉來與趙國軍隊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