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不必親勞

英布派來和彭越聯繫的使者叫做宗榫,是追隨了英布多年的英布絕對心腹,目前受封臨江的郎中職位,等待了數日,終於在彭越口中得到了肯定答覆後,大喜過望的宗榫趕緊告辭離開陳縣,匆匆返回臨江向英布覆命。

宗榫回到臨江本土的時候,英布也已經打着諸侯王的儀仗離開了江陵國都,北上到了鄧縣附近,聞知宗榫歸來,英布也馬上在第一時間單獨召見了他,還一見面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彭越那個匹夫有什麼答覆?”

“恭喜大王,彭越那個匹夫答應了,他情願冒險一搏,利用這個機會刺殺項康那個暴君。”

宗榫的回答讓英布喜出望外,英布趕緊追問詳細時,也這才得知彭越開始態度曖昧,還是在反覆考慮了好幾天時間後,彭越才單獨接見宗榫,暗中答應了利用這次迎駕的機會刺殺項康,提出的條件則是倘若事成,英布必須得幫助彭越出兵攻取碭郡和泗水等楚國舊土,幫助彭越在楚國舊土上自立爲楚王;倘若事敗,英布則必須得幫助彭越逃亡到臨江藏身,爲彭越一家提供安全保證。

“不過份,這些條件一點都不過份。”英布大喜說道:“只要他彭越匹夫敢動手就行,即便事情失敗,寡人也一定保證他的全家平安。”

“稟大王,臣下斗膽,也替你一口答應了彭越的要求。”宗榫趕緊說道:“不過彭越不肯輕信臣下一個郎中的承諾,要大王你先給他一樣東西,然後才能動手。”

“什麼東西?”英布趕緊問道。

“大王你的親筆手書。”宗榫馬上說道:“彭越要大王你白絹黑字,親自做書保證在事成後幫助他在楚地稱王,還有在事敗後保護他的家小平安,還要請大王你在文書上蓋上你的臨江王印章,然後他纔敢冒險動手。”

英布再莽撞當然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大意,所以聽了宗榫轉達的彭越要求後,英布的心裡頓時就有些打鼓,暗暗說道:“這事情可開不得玩笑,寡人如果寫下了這道文書,彭越那個匹夫突然反水,本王可就是得馬上人頭不保。而且就算這個匹夫沒有賣了本王,如果刺殺失敗,這道文書落到了漢賊手裡,本王可照樣得是死路一條。”

心中存了這樣的擔憂,英布當然沒敢輕易動筆,只是盤算着又問起了當時的詳細情況,宗榫則如實回答,說彭越秘密召見自己的時候,是猶豫了許久才悄悄許下了動手承諾,又對宗榫的口說無憑心存疑慮,所以才提出了讓英布留下文字承諾的要求。

仔細問了沒有發現破綻,但英布還是不肯放心,又盤算了片刻後,英布想出了一個主意,說道:“這事情先不給彭越匹夫答覆,我們的時間還比較充足,寡人這就讓衛隊加快前進,搶在項康那個豎子前面趕到陳縣,親自會一會彭越那個匹夫,看看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然後再做決定。”

拿定了這個主意後,英布便果斷命令他的衛隊加快前進速度,先是沿着馳道直抵宛城,然後北上到了昆陽便直接改道東進,經召陵直往陳縣而來,然後靠着衛隊的辛苦趕路,英布一行八百餘人十分順利的提前十天趕到了目的地,成爲了最先抵達陳縣的諸侯王,也馬上就受到了彭越的熱情歡迎。

這也是長江水匪英布和鉅野澤水盜彭越的第一次見面,然後也還別說,因爲彼此都是土匪出身的緣故,彭越給英布留下的第一印象相當不錯,舉手投足的豪爽氣質讓英布倍感親切,又攀談起了各自聚衆爲盜的經歷後,英布還不由生出了一種找到知己知音的感覺,也很快就和彭越結成了無話不談的知交好友。

更讓英布心中暗喜的,還有彭越手下那幫親信心腹的模樣表現,在迎接英布的宴會上,以扈輒爲首的彭越親信心腹幾杯黃湯下肚,很快就是乃翁汝媼的髒話橫飛,與跟隨英布多年的盜匪手下完全一般無二,喝得高興的時候,彭越的親信心腹們不但對項康的言語不敬,還有人拔出劍來一邊砍着柱子一邊狂呼大叫,徹底把好端端的一個候爵府大堂變成了一個土匪窩。

見此情景,彭越不但沒有絲毫的責怪,還笑着向英布說道:“大王千萬不要介意,都是跟隨我多年的匹夫豎子,一直都是這樣,被我給慣出來的。”

“不介意不介意,寡人手下那幫匹夫豎子喝多了也是這個德行。”英布笑着說了一句心裡話,又在心中暗暗喜道:“好,也只有這樣的匹夫豎子,纔敢真的跟着彭越做大事。”

事情當然還沒完,喝得差不多的時候,確實都是一個德行的彭越和英布心腹親隨還在大堂上直接耍起了錢,英布和彭越不但沒有阻攔,還各自拿出了一些錢財賞給手下,讓他們可以放心爛賭,彭越還讓奴僕又給這些土匪蟊賊加酒加菜,讓他們可以玩得更加盡興,然後才向英布說道:“大王,如果沒興趣參加的話,一起出去走一走如何?”

英布當然一口答應,馬上就隨着彭越離開了大堂,來到了彭越的侯爵府後花園散步,然後英布和彭越還心照不宣的很快就把各自的隨從撇開,不留任何外人的在月下散步。然後也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彭越才突然說道:“看來大王還是信不過我彭越,不然的話,大王也用不着這麼着急趕來陳縣,親眼看一看我彭越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陳侯誤會了。”英布微笑說道:“寡人這麼着急趕來陳縣,真心是想早日與名滿天下的陳侯相聚,絕對沒有任何意思。”

彭越笑笑,懶得點破英布仍然還是沒有相信自己,只是壓低了聲音,低聲說道:“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家人的退路,已經安排好了,爲他準備的住處茅廁裡,砌了一個夾壁,他不管到那裡都會有衛士保護,但是茅廁裡絕對不會有。至於動手的人,須昌張賀這個人的名字,不知道大王你聽說過沒有?”

“須昌張賀?”英布心中一喜,忙低聲問道:“難道是那個刺殺了下邑縣令,還試圖刺殺鍾離昧,被朝廷懸賞三千金通緝的著名壯士須昌張賀?”

“就是他。”彭越看着夜色,頭也不回的回答道:“他的親弟弟爲西楚軍效力時,在酸棗戰場上死在了鍾離昧手裡,這些年他一直在找機會爲弟弟報仇,在定陶時行刺鍾離昧沒有能得手,逃到了下邑藏身,下邑縣令在城裡不小心侮辱了他,他就刺殺了下邑縣令繼續亡命天涯。我在鉅野澤當水匪的時候和他認識,他就逃到了這裡投奔我,我收留了他,還讓人給他母親和妹妹悄悄送去了一筆錢,他就答應拼上一條命報答我。”

秦末漢初遊俠風氣還十分流行,所謂的什麼遊俠兒爲了一點小事殺人取命司空見慣,類似張賀這樣的亡命徒英布也網羅收留了不少,所以聽了彭越的話後,英布不但沒有任何的奇怪,相反還心中更是暗喜,忙低聲說道:“陳侯真不愧爲英雄豪傑,難怪連張賀這麼出名的壯士,也願意爲陳侯所用。”

“事好做,善後難辦。”彭越沒有理會英布的恭維,只是自顧自的說道:“不管張賀能不能順利得手,茅廁裡的夾壁只要暴露,誰都知道我的嫌疑最大,所以張賀就算順利得手,我也只能是在第一時間亡命天涯,必須先過了這個風頭,然後才能做其他的事。還有,誰都知道我最有可能去鉅野澤,所以我如果往東北走,註定是死路一條。”

“陳侯放心,臨江是在西南。”英布微笑說道:“誰都不會想到,陳侯你會往反方向的西南走。”

“那大王可以我要的東西給我了吧?”彭越微笑着低聲說道:“有了大王的親自保證,十天後那人到了陳縣,當天晚上就應該是他的死期。但是大王如果還是瞻前顧後,只想躲在岸上看船翻,十天時間,填上那個夾壁也還絕對來得及。”

英布眨巴着眼睛盤算,還是多少有些不夠放心,彭越明白他的心思,便又說道:“如果大王還是對彭越不放心,那我們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算了,大家各走各的,以後大王你繼續做你的臨江王,在下繼續做我的陳侯,至於我們的兒女親事,大王也可以自行決定是否重新商量。”

考慮到這是自己的最好機會,還有彭越和自己一樣都是發起瘋來連自己都怕的亡命徒,還是把義氣面子看得比命更加重要的所謂豪傑壯士,英布徹底下定了決心,低聲說道:“既然陳侯把話說到在個地步了,那寡人也沒有什麼顧忌了,請陳侯安排一個地方,寡人現在就寫給你。”

彭越露出了滿意笑容,然後立即邀請英布到自己的書房一坐,英布微笑着答應,隨着彭越來到了他的書房後,馬上就拿起彭越親自送他面前的毛筆,在一道白絹上寫下了彭越要求的保證文書,保證在刺殺項康得手之後幫助彭越在楚地自立爲王,也保證在刺殺項康失敗後收留彭越和他的兒女,保護他們的安全。

再接着,還是在文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又蓋上了自己的臨江王印信後,英布才雙手把文書呈到了彭越的面前,無比鄭重的說道:“陳侯,天下大局如何發展,就看你的了。請陳侯放心,寡人一定會兌現承諾,絕對不會象項康豎子那樣背信棄義,言而無信。”

“臨江王放心,在下如果信不過你臨江王,也絕對不敢和你聯手做這樣的大事。”

彭越更加鄭重的回答,然後才雙手接過了英布的親筆保證文書,仔細看明瞭內容無誤,彭越先是把文書折了小心收好,然後才微笑着說道:“可以了,動手吧。”

說着這話,彭越突然抓起面前案几上的陶瓷筆筒,重重摔在了地上,筆筒粉碎間,還沒等英布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後房和門外就同時衝進來了十幾名彭越衛士,用矛戈指住了英布,英布大驚出聲,怒吼道:“彭越,你幹什麼?”

“幹什麼?”彭越表情詫異,笑着說道:“怎麼?臨江王,你還沒看出來?本侯這是在替陛下擒拿叛逆,準備拿你這個反賊到陛下面前換取重賞?”

“你——!”英布徹底醒悟,也頓時就跳了起來想要拔劍,狂吼道:“匹夫!竟敢詐我?!”

起身拔劍當然已經晚了,還沒等英布跳起來,幾個身強力壯的衛士就已經衝了上來把他按住,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索把他五花大綁,英布掙扎怒吼,咆哮道:“彭越匹夫!你忘了項康小豎子是怎麼對你的了?他答應封你爲楚相,兌現了諾言沒有?兌現了諾言沒有?”

“臨江王,誰跟你說過陛下答應封我爲楚相了?”彭越很是奇怪的反問,又說道:“我那個楚相是我自己封的,我擁立的楚王景嘉死了,我這個自封的楚相也該離職歸隱了,陛下念在我以前的功勞份上,不但把中原名城陳縣封給了我,還另外給了我四個縣的食邑,對我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我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言罷,彭越又微笑着說道:“託大王你的福,這下子本侯的封地怎麼都能再大上一些了,也請大王放心,本侯將來也一定會讓我的兒孫記住你,他們能夠享受陛下賞賜的那麼多榮華富貴,有不少是沾了大王你的光啊。”

“匹夫!無恥小人!卑鄙鼠輩!豎子!匹夫……!”

英布的掙扎大罵,只換來了一塊麻布塞嘴,把英布五花大綁之後,彭越又馬上派人給自己的心腹欒布傳令,讓他率領衛士衝進大堂,把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英布心腹親信全部拿下,然後又緊急出動軍隊包圍英布下榻的驛館,擒拿英布帶來的隨從衛士。

還是在到了這個時候,欒布爲彭越佈置的請君入甕之計纔出現了一點偏差,一些英布的衛士不但不肯乖乖放下武器投降,還武力反抗衝出了驛館到處殺人放火,給陳縣城內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不過在情況報告到了彭越的面前後,彭越卻不但沒有半點的心疼,相反還笑着說道:“有點損失也好,等陛下的車駕到了陳縣,親眼看到本侯爲他擒拿叛逆遭受的損失,肯定會給本侯補償得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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