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軍之所以能夠挺過秦軍的兇猛反撲,並且迅速的發展壯大,其實東海郡的秦軍絕對出力不小,當初僮縣和取慮兩縣的秦軍向下相發起進攻時,倘若東海郡下邳縣或者凌縣的秦軍也及時出兵,從背後捅少帥軍一刀,那麼少帥軍能不能熬過那一關都是一個大問題。
但是很可惜,下邳和凌縣的秦軍錯過了這個最好機會,原因一是當時的泗水秦軍過於輕敵,認爲自軍有絕對把握可以幹掉純數烏合之衆的少帥軍,沒有及時向東海郡的秦軍求援;二是下邳和凌縣的秦朝官吏不願多事,不想既出錢又出力的幫鄰郡官吏立功受賞,所以眼睜睜的看着取僮秦軍慘敗在了少帥軍的無恥詭計之下。
取僮秦軍失敗後,東海秦軍其實還有機會,假如當時境內還比較太平的東海秦軍及時集結郡兵主力南下,那麼少帥軍就算還可以熬過這一關,也絕對沒有攻佔取僮徐三縣擴大地盤壯大實力的機會,然而還是很可惜,東海秦軍還是錯過了這個機會。錯失戰機的原因仍然是東海郡的郡守公孫慶不肯爲別人做嫁衣,冒險和少帥軍主力正面硬碰硬白白便宜泗水郡守趙壯,即便答應了趙壯的求援準備出兵,也只是打算在趙壯牽制住了少帥軍的主力之後再動手,輕鬆拿下少帥軍後方的空虛城池,以最小的代價賺取最大的收穫。
在這樣的情況下,少帥軍的主動出擊先發制人當然打亂了東海郡秦軍的如意算盤,逼得公孫慶只能是臨時調整計劃倉促出兵,而更讓公孫慶沒有想到的是,泗水秦軍竟然會敗得如此之快和如此之慘,區區三天時間就被少帥軍殺得落荒而逃。結果這麼一來,已經帶着軍隊南下的公孫慶就頓時陷入了尷尬境地,繼續南下吧,孤軍作戰既無把握,還可能重蹈趙壯的覆轍;不南下吧,兵馬已經出動,一仗不打就撤回郯城,既沒辦法向朝廷交代,又註定只會滅了自家志氣,長了少帥軍的威風。
實在是迫不得已,公孫慶只能是先把軍隊拉到下邳再說,準備着即便不能滅了少帥軍,也可以警告少帥軍別打東海郡的主意,先保住了自家地盤的安全,然後再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凌縣民變的突然爆發再一次打亂了公孫慶的算盤,但也讓公孫慶悄悄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有了就坡下驢向朝廷交代的機會,同時在距離不遠的情況下,公孫慶也早早就拿定了主意,準備親自率領三千兵力東進,去幹掉秦嘉那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凌縣亂賊,既殺雞給猴看,也向大秦朝廷證明,自己不是沒膽量和少帥軍打,而是自己的後院起火,必須得先掃除後方隱患。
可是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正當公孫慶積極佈置出征準備的時候,馬陵山一帶的秦軍斥候突然押來了一個少帥軍的信使,也把項康讓周曾代筆那道書信呈交到了公孫慶的面前,結果仔細看完了項康的書信之後,公孫慶的臉色當然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也再一次感覺自己騎虎難下,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郡尊,出什麼事了?項康那個逆賊,在書信上說了什麼?”
看出公孫慶的神情不對,旁邊輔助公孫慶統兵南下的郡尉丞關護開口,好奇打聽起了原因,公孫慶也沒有隱瞞的意義,直接就把書信遞給了關護,關護看後大驚,失聲說道:“項康逆賊已經和秦嘉那股逆賊勾搭上了?還締結了盟約?這麼快?”
“都是造反作亂的逆賊,沒什麼奇怪。”公孫慶倒是絲毫沒有懷疑項康聲稱與秦嘉締盟的真實性,只是皺眉說道:“這下子麻煩了,雖說秦嘉這股逆賊纔剛開始造反,沒成什麼氣候,不難對付,可是我們出兵東進以後,項康逆賊真的出兵來打下邳怎麼辦?下邳,可是我們東海的第一錢糧重地啊。”
“郡尊,可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秦嘉逆賊在凌縣坐大,變成第二個項康逆賊。”關護趕緊提醒道:“倘若給了秦嘉逆賊壯大賊勢的時間,讓他鼓動裹挾了更多的凌縣刁民加入他的賊軍,凌縣的局勢不但更加難以收拾,他和項康逆賊還有可能同流合污,聯手向我們發起進攻啊。”
仔細盤算了許久,公孫慶拿定主意,說道:“變動一下出兵計劃,我帶着主力留守下邳城,你帶一千軍隊去凌縣,幫着凌縣的縣兵剿滅秦嘉那股逆賊。”
關護神情爲難,猶豫着說道:“郡尊,不是下吏推託,你讓下吏出兵可以,但下吏真的沒把握保證一定能剿滅秦嘉那股逆賊。因爲郡尊你也知道,凌縣以東地廣人稀,又地勢開闊,殲滅困難,最是適合盜匪流竄,下吏只帶一千軍隊過去,就象往大海里撒了一把鹽,很難保證迅速殲滅秦嘉那股逆賊。”(注:當時漣水、沭陽、灌南和灌雲等縣都不存在,凌縣以東至到東海,沒有任何城池。)
“不要你殲滅,只要你把秦嘉那股逆賊趕進泗水郡就行。”公孫慶還算有點眼光,一眼就看出了目前的唯一可行之路,說道:“你到凌縣後,只需要盡收野谷入城,讓秦嘉逆賊無糧可就,再出兵儘量把他往西驅逐,逼着他西進泗水和項康逆賊會合就行,到時候我們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公孫慶提出的這個要求當然比讓關護去全殲秦嘉所部要容易許多,所以關護也沒猶豫,很快就點頭答應,也在公孫策的催促下趕緊下去準備,打算今天就統兵趕往凌縣佈置準備,儘量不給秦嘉起義軍發展壯大的機會。然而事還沒完,正當公孫策還在考慮如何處置少帥軍派來的信使時,帳外卻又有親隨來報,向公孫慶呈上了一道剛收到的盱臺縣急報。
盱臺縣急報的內容讓公孫慶吃驚得直接吼出了聲音——盱臺鄰近的東陽縣城中,一羣遊俠少年竟然直接幹掉了東陽縣的縣令,擁立了一個叫做陳嬰的東陽小吏擔任首領,不但一舉佔據了東陽縣城,還直接拉起了上千人的軍隊,而因爲東陽縣寺被叛軍直接佔領的緣故,無法直接獲知東陽消息的盱臺縣寺確認了這一情況向公孫慶發出急件告警時,東陽全縣已經一片糜爛,東陽叛軍的規模也已經擴大到了數千之衆!
難以置信的震驚後是無比的茫然,手足無措之間,公孫慶還忍不住生出了這樣的念頭,暗道:“難道天下真的要大亂了?大秦真的要亡了?不然的話,天下的黔首庶民爲什麼會一個接一個的起來造反?”
生出了不祥感覺後,公孫慶不由又看了項康剛派人送來的書信一眼——書信上,項康除了威脅恐嚇之外,還向公孫慶指出了暴秦必亡的道理,同時還力勸公孫慶順天而行,直接帶着東海郡的郡兵直接造暴秦朝廷的反。
雖然有些動搖,雖然這點動搖還不至於讓公孫慶喪失理智,但是在冷靜下來後,爲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公孫慶還是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那就是藉口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下令將少帥軍派來的使者押到下相縣境處釋放,讓他自行返回下相縣城,還算聰明的沒把事情做絕,也給自己留下了和少帥軍聯絡交涉的機會。
…………
沒有秦朝官府完善的郵傳系統,瞭解外界消息全靠細作打聽和道聽途說,項康當然不可能象東海郡守公孫慶一樣,這麼早就知道東海郡的東陽縣境內,又跳出來了一個秦末牛人舉兵造反。所以公孫慶收到這個驚人消息的時候,項康也只能是老老實實的帶上一隊親兵,陪着虞家姐妹重返侍嶺亭去探望虞家父子,畢恭畢敬的再次邀請虞家父子遷居下相城內。
其實也就是走一個過場說些廢話,看到項康起兵後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少帥軍每天都在發展壯大還連戰連勝,虞家父子早就在肚子裡把腸子悔青,所以見面後只是說了一通廢話後,項康再次提出邀請虞家父子遷居下縣城內時,虞間和虞知只是扭扭捏捏的推託了幾句,很快就招架不住項康的‘再三懇請’,當場就答應先和項康進城參觀一番,然後再決定是不是舉家遷居下相城內。
很是看不慣虞家父子的扭捏作態,可虞間畢竟已經是自己事實上的岳父,項康還是客客氣氣的把虞間親手攙上了馬車,與他同車而行,帶着從人重新回到了下相,又在下相縣寺的後堂擺下家宴,與虞家姐妹一起款待虞家父子,被迫歸還自己以前領着項家子弟到虞家的白吃白喝。
還是很無奈,擺設家宴款待未來岳父,項康當然得請來長輩作陪,結果兩位叔母當然是欣然從命,項伯則是更不客氣,除了大模大樣來到後堂擺他的長輩架子外,還硬是把他的兩個兒子項猷和項睢也叫到了現場,全家人一起白吃項康的酒肉好菜。
也終於輪到項伯當家做主出風頭了,家宴之上,身爲晚輩的項康只能是陪一個耳朵聽着,沒辦法過多說話,項伯則是唾沫橫飛,不斷向虞家父子吹噓老項家祖上的種種榮光顯耀,話裡話外都是老虞家能把女兒嫁給項家子弟是祖墳冒煙、長輩積德的意思,好在虞家父子也已經認清楚了現實,知道自家現在與項家結親確實是有些高攀,所以對項伯的話不但沒有任何的反感,還連連的謙虛點頭,讓項伯難得的顯夠了一次威風。
還是到了後來,項康才發現項伯故意把兩個兒子一起叫來是不懷好意,吹噓夠了老項家祖上的風光後,項伯突然話風一轉,微笑着向虞間說道:“虞公,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這個犬子項猷如何?”
順着項伯的指引,虞間疑惑的扭頭看向項猷,早知道會有這一出的項猷則是激動得臉頰泛紅,趕緊坐直了身體,擺出了一幅規規矩矩的模樣,項伯乘機又說道:“我這個犬子雖然不怎麼爭氣,可也是我們楚國武信君的直系後人,論血脈,他和我父親武信君的血脈,還比康兒更近一些。從小讀書練劍,能文會武,現在官居都尉,又在前些日子的符離大戰裡立下了大功,前途無限,虞公你覺得他怎麼樣?”
“文武全才,文武全才。”虞間禮貌性的點頭恭維,又隨口說道:“其實早在我們虞家斗膽攀附項公你一家時,老夫就已經看出,項公你的子侄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前途不可限量。”
“那麼虞公,我們來一個親上加親如何?”項伯圖窮匕見,滿面笑容的說道:“我這個犬子還沒有婚配,你既然已經把長女許給了老夫的愛侄項康,不如再把你的次女也許給我這犬子如何?虞公,老夫親自開口相求,你不會不給這個面子吧?”
“我不嫁!”
石破天驚,還沒等虞間做出任何反應,坐在虞妙戈下方的虞姀小丫頭就已經站了起來,板着臉說道:“我不想嫁人,現在不想嫁,以後也絕對不嫁!”
衆人愕然,也神情各異,其中兩位叔母、項伯、虞間和項睢等局外人當然是瞠目結舌,說什麼也沒想到虞姀小丫頭會拒絕得這麼直接堅定,虞妙戈早有所料,毫無表情,項康心裡鬆了口氣,既痛恨項伯的厚顏無恥,也多少有些感動小姨子對自己的忠貞不渝。項猷的反應則是最爲複雜,先是看了一眼神情堅定的虞姀小丫頭,又悄悄看了一眼項康,心中隱約明白心上人堅持不肯嫁給自己的真正原因。
還是在虞姀再次重申了自己絕不嫁人的立場後,項伯纔回過神來,強笑着說道:“虞姀姑娘,有話好說,別這麼激動,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不小了,該商量一下你的終身大事了。”
言罷,項伯又轉向了虞妙戈,有些疑惑的問道:“妙戈姑娘,昨天老夫向你提起這件事時,你不是答應過老夫,要問一問你妹妹的意見嗎?怎麼……?”
“叔父恕罪,昨天晚上小女陪項郎說話太晚,回去的時候,妹妹已經睡了,所以還沒來得及。”虞妙戈難得扯了一次謊。
“哈哈,沒關係,沒關係,今天說也一樣。”項伯很是大度的哈哈一笑,又轉向虞間說道:“虞公,自古兒女親事,都是父親說了算,虞姀姑娘一時扭不過這個彎,不過很快就會想明白,要不你做一個主,現在就把這事給定了。”
“我再說一遍,我不想嫁人!”虞姀再次開口,語氣無比堅定的說道:“誰也替我做不了這個主,阿翁你敢把我許人,我就逃婚,和家裡斷絕關係!”
秦朝時女性地位還算可以,雖然大多數的女子都是由父親做主嫁人,但還是有不少女子選擇自己做主,寧可逃婚或者私奔也絕不願被人擺佈——秦末名人張耳的白富美老婆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所以聽了虞姀小丫頭這話後,項伯的表情當然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虞間則是勃然大怒,呵斥道:“大膽!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我怎麼不能說這樣的話?”虞姀小丫頭冷笑,說道:“阿翁你如果不信,你就把我許人試一試,你看我逃不逃!”
“你……!好大膽!”
身體不是很好的虞間氣得連話都說不伶俐了,還好,還有兩位心地善良的叔母在場,義不容辭的站了出來勸解勸說,讓虞家父女好生說話,千萬不能把好事變成壞事,生性柔弱的三叔母還難得埋怨上了丈夫,說道:“夫君,你又何必這麼着急呢?人家虞公纔剛進城,你就這麼急匆匆的求親,這不是叫人爲難嗎?”
“你懂什麼?頭髮長見識短,滾一邊去!”項伯沒好氣的呵斥,也徹底暴露了自己的真正嘴臉。
項伯這次發脾氣當然沒選對時候,此前項伯在少帥軍軍中作威作福時,是因爲他有長輩身份護體,沒有人敢把他怎麼樣,可是這次卻有一位地位更在他之上的項梁妻子二叔母在場,纔剛看到妯娌被項伯吼得抹眼淚,二叔母馬上就站了出來,擺起嫂子架子呵斥教訓項伯,項伯心中窩火,可是又不敢亂了長幼之序,只能是唯唯諾諾的連連點頭,被二叔母逼着當衆向三叔母道歉。
乘着家宴亂成了一團的時候,絕對捨不得把漂亮小姨子嫁出去的項康也有了主意,湊到了虞妙戈的耳邊低聲說道:“妙戈,你勸一勸你的阿翁吧,就說這事不急,小妹也還小,還是過上一兩年,等小妹想通了再說。”
如果不是脾氣確實柔順,虞妙戈還真有一種一酒杯砸到項康腦袋上的衝動,強忍怒氣瞟了項康一眼後,虞妙戈低聲反問道:“你怎麼不勸?”
“我們還沒有正式成親,還隔着一層,說話不方便。”項康低聲講述道理,又懇求道:“快勸吧,不然這事不好收場。”
考慮到妹妹的剛強性格,虞妙戈心中一軟,還是站了起來按照項康的指點勸說,要虞間別急着決定這件事,多給妹妹一點時間考慮。項康也乘機開口,厚着臉皮要求未來岳父暫時別急着把自己的漂亮小姨子嫁出去,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未婚妻已經把拳頭攥緊,指甲還深入掌心肉中。
因爲虞姀態度堅決的緣故,再加上其實對項猷也並不瞭解,虞間當然還是接受了大女兒和未來女婿的勸說,委婉拒絕了項伯當場就要拍板定案的提議,已經被嫂子訓得頭暈腦脹的項伯心中窩火,可是又不能持強凌弱逼着虞間嫁女,只能是忍氣吞聲的點頭同意,項康自掏腰包舉行的這場家宴,當然也以不歡而散告終。
被項伯連累,還是在結束了這場誰都不開心的家宴後,項康這纔想起自己忘了和虞間重新商量婚期,不過沒關係,項康現在更關心的是如何趕緊找到和小姨子單獨說話的機會,並不是自己究竟什麼時候和虞妙戈正式完婚。同時讓項康十分意外和暗暗歡喜的是,離開了後堂後,虞妙戈竟然主動對項康說道:“項郎,小妹先走了,肯定是回房間生悶氣去了,我送阿翁去住處休息,你去替我勸一勸妹妹如何?”
“我去勸她?”項康驚喜問道。
“你比我會說話,你去勸她。”虞妙戈沒有什麼表情,又說道:“安頓好了阿翁以後,我還要去二叔母那裡,幫她做一些針線活,你替我多勸一勸她。”
項康臉上爲難,但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滿足了未婚妻的要求,不情不願的去陪小姨子單獨說話,也在時隔多日之後,再一次獲得了與漂亮小姨子單獨相處的機會。不過項康當然不知道的是,當自己和小姨子在房間裡偷偷摸摸的胡天胡地的時候,虞妙戈卻在二叔母房中幾次扎到手指,也紅着眼圈暗暗下定了一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