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老林拖着疲憊的身體,孤單的走在夜色中。
房東看到老兩口生活艱難,好心幫老林找了個大超市卸貨員的工作,超市10點關門,所以卸貨最早也要從晚上九點開始,這一忙,幾乎每天都要到凌晨。
這份工作很累,工作量大,時間也很尷尬,很多人都不願意做,不過報酬倒是不錯,招聘啓事上說,三個小時150塊錢,超過凌晨一點,還可以加50塊錢,事實證明,商家還是黑,超過一點加錢不假,但是動不動就要做到凌晨兩點,甚至三點。
只能說套路無所不在……
不過老林非常珍惜這份臨時工作,雖然他是裡面年紀最大的,但是每次他都是工作到最後走的那一個。
現在已經是快凌晨兩點半了,之前還燈火輝煌的街區,終於漸漸褪去燈紅酒綠的浮躁外衣,歸於深夜的寧靜。
老林的步子有些快,他要趕着回去衝個澡,明天早上五點就要起來去送牛奶。
要不是七月的天實在是太熱了,他其實連澡都不想衝。
“哎,老咯,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搬這麼點東西,就渾身都疼。”老林一邊走,一邊使勁錘了錘後背。
老林畢竟不是年輕人了,一天要做三份工作,而且都是沒人願意做的體力活,在這樣的工作強度下,老林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
老林在手上多加了些力,這樣背上的疼痛會減輕些。
當老林走到現在所住的小區前時,看着一間店鋪還是停下了腳步。
GD遊戲開發公司的線下產品門店!
老林在心裡計算了下這段時間的收入,明天就夠錢買下頭盔了。老林看着已經打烊的店面,有些出神。
林迪媽起初一直不同意老林買這個頭盔。後來禁不住老林一直嘀咕,於是林迪媽爲了確定林迪可不可以用虛擬遊戲頭盔,特意去諮詢過幾個專家。
醫院裡的醫生這麼多年也已經認識這個患者家屬。老兩口用盡力一生積蓄,僅僅是留了兒子一口氣,這麼多年,老兩口一直守在一個毫無復甦跡象的植物人兒子。這件事醫院裡很多人都知道,一開始人們只是事不關己的議論,到後來時間久了,人們對於這兩位老人的遭遇,也漸漸從好奇到同情,再變得感動,敬佩。
五年啊,不是五個月!老頭子每天做三份工!就是年輕人也怕要累趴下了。老太婆一直在家照顧植物人兒子,六十多歲了,自學了護理的所有知識,每天幫兒子擦身,活動手腳,聊天,講新聞。整天對着一個活死人,就算正常人也怕是要憋出病來了。
五年,誰能做到這種程度呢?
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父母會這樣對自己不離不棄吧。
誰沒有父母呢?也許是被林迪媽感動,所以幾位專家也非常認真的幫林迪媽分析了這個問題。
腦部連接技術一開始時不成熟的,所以大家都勸林迪媽不要輕易嘗試,畢竟腦部受到損傷,很可能會造成極爲嚴重的後果,特別是林迪變成植物人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爲腦部受損,這就相當於在患者傷口動刀啊。
但是當GD遊戲公司的《新世界》運行了五年後,人們也漸漸相信了GD在腦部連接技術上已經非常成熟。
鑑於林迪之前一直非常喜歡遊戲,而且從林迪進入植物人狀態,已經過去五年多,林迪一直沒有復甦的跡象,再這樣下去,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轉,綜合考慮之下,專家們認爲,嘗試下用腦部連接技術也未嘗不可。
當然,對於使用腦部連接頭盔出現的後果,專家們也跟林迪媽自己分析過,總之,意思就是如果最後發生任何意外,這個後果也是需要林迪父母自己承擔的。
這也不能怪這些專家們不專業,他們對這個領域畢竟不算內行,而且現在這個社會,說話不小心點,誰知道會不會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呢,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病人已經昏迷五年,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了,萬一突然去世,說不定家屬就賴在自己身上了呢。
不管專家們最後給自己打的補丁,至少專家已經鬆口說可以試一試了。
在仔細分析過利弊後,老兩口終於決定冒險一試。
只不過就算老林和林迪媽省吃儉用,他們的日常開銷幾乎可以忽略,但是老林的收入絕大部分還是要先保證林迪的營養液支出,房子租金,還債這些,所以要攢出錢買下一個2800的頭盔加上600元的《新世界》客戶端,這3400塊錢,老林也是攢了很久。
回過神,老林怔怔看着那間店面,明天就可以買下頭盔了!也許那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小迪,你老子身子已經快不行了,你媽的精神也越來越差,對不起,是老爸沒用!”
想起家裡的老婆子,老林的雙眼已經有些發紅。
“小迪,這一次,一定要醒過來!就算爲了你媽,你一定要醒過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林想起了什麼,趕緊用粗糙的手掌使勁摸了摸眼角。
他不能讓老婆子知道他哭過,他是老婆子的精神支柱,他不能倒下,他要開心,這樣老婆子才能開心。
再次擡眼看了一眼店門口那個大大的GD,老林不再停留,加快腳步離開了。
老林走了,然而,遠處,卻已經有個人終於忍不住,泣不成聲。
一雙淚眼遠遠看着老林離去的方向。
老林老了,頭髮白了好多,原本挺拔的背影,已經彎曲。
噗通一聲,雙膝跪地。
“老大……”一個美麗得讓人目眩的女人從夜色中衝出來,想要上來攙扶跪在地上那人,但是卻被陰影中另一人的手臂一把拉住。
夜色中,一個男人走出陰影,對着那個美女輕輕搖了搖頭,他的意思是,不要過去。
緊接着,另一個戴着眼鏡的男人也跟了出來,三人默默站在那個人背後,靜靜的等待着那個跪在地上的痛哭。
他們知道,這是他們老大心裡最大的牽掛,所以他們理解爲什麼一向從容鎮定的老大會在這一刻崩潰。
他們也知道,他們的老大,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一定會振作起來,所以他們不需要去安慰,不需要去勸解,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這個男人哭過了,懺悔過了,然後站起來。站起來帶領他們開始這場生死間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