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敲詐
劉家小跨院裡,劉煥一聽說郝仁已經成親三年了,立刻就惱怒了,指着那媒婆子就罵起來:你還說自己是官媒,是最專業的,這郝仁有沒有成親,你爲什麼不是先去打聽一下?不打聽就貿貿然的上門去提親,你將我們家的臉面放在哪裡?
花媒婆嚇得渾身顫抖。
這一般去說媒之前,花媒婆都是會打聽一下有沒有說親、定親,這種起碼的事情,可是因爲這樁親事實在是太重要了,她心急,生怕別人搶了先,再加上郝仁只有十三歲,一半都是十五六歲才議親,誰知道這郝仁竟然成親三年?如今辦了這糊塗事兒,紅包沒撈着,還得罪了劉主薄,很有可能連這官媒都做不下去了呢!
花媒婆極力的解釋着,劉煥卻是大發雷霆,驚得下人趕緊去後院告訴劉夫人。
劉雪瑩的身子如今已經完全的好了,氣色也不錯,劉夫人這會兒正與劉雪瑩說着閒話,聽聞劉煥大發雷霆,也就趕緊前去。
雪枝,你跟着去瞧瞧,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劉雪瑩不放心,讓自己的貼身丫鬟跟着去瞧瞧。
雪枝趕緊應着。
大廳裡,花媒婆嚇得渾身顫抖,劉煥也氣的臉色鐵青。
這是怎麼了?老爺,您可別生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劉夫人一瞧,便趕緊上前,勸說着。
花媒婆也就趁機溜了。
你給我回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劉煥指着花媒婆罵道。
劉夫人趕緊給他上前順了氣,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郝家不同意這門親事?
劉煥大口的喘了氣,這會兒平靜下來了,才坐下來懊惱道:我真是老糊塗了,貪戀那郝辰逸頭名解元的名頭,又愛惜他的人才,沒有仔細的打聽,就讓那花媒婆前去提親,那花媒婆也是個好貪功的,就這樣急乎乎的去了,誰知道竟然鬧出這笑話來!
劉夫人越發的不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那郝辰逸已經定親?
十三歲,定親的話,那也算是娃娃親了!
定親,都已經成親了,而且還成親三年了,聽說是個大妻,你說說,這是什麼人家,就算當時再窮,也不能娶個大妻,這生生的毀了孩子的一輩子!劉煥說這話,又是惋惜又是生氣。
劉夫人也愣在了哪裡,不敢相信道:成親……還成親三年了?
可不是,你說說,這叫辦的什麼事兒,這事兒若是傳將出去,咱們劉家的臉面要向哪裡擱?!劉煥懊惱的拍着大腿。
劉夫人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老爺,咱們雪瑩是個命苦的,原本以爲終於能找個好人家嫁出去,誰知道……昨日那雲聶又讓媒婆上門了,你說這……劉夫人嘆口氣道。
那雲聶就算是中了舉人,風流成性,咱也不能將閨女嫁給他,更何況這次都名落孫山,換做別人,早就不好意思出門了,他竟然還好意思再次上門提親?劉煥惱怒道,那江源在牢裡已經招供了,說是上次楓樹林的事情,就是雲聶在背後主使,也不過看在雲深的官職上,咱們不好爲難知府老爺與他計較,他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讓人來求親!
劉夫人嘆口氣,這恐怕是那雲聶的主意,雲大人怕是不知道!不過老爺不必憂心,那日我聽知府夫人說了,雲深得罪了李言貞,政績上並不好看,想要上調恐怕是有些困難,更何況張大人的任期也要滿了,他若是迴天城去,咱們也跟着回去就是,這樣也能躲開雲聶!
劉煥扼腕道:只是可惜了那郝辰逸這個人才,我挑中的人,一定不會錯的,郝辰逸絕對不是池中之物,可惜咱家女兒沒有這樣的福分!
劉夫人也嘆了一口氣。
雪枝從下人那裡打聽到了消息,趕緊回去稟報劉雪瑩。
什麼?去郝家提親?爹孃可真是……劉雪瑩趕緊起身。
別人不知道冷萍與郝仁的關係,劉雪瑩是知道的,爹孃如此魯莽,就不怕人笑話嗎?
小姐,甭去了,已經遲了,那好大喜功的花媒婆已經去過了,如今也知道那郝辰逸已經娶親,而且娶親三年了!雪枝趕緊說道。
劉雪瑩一下子坐了下來,滿臉的羞憤,一下子趴在牀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雪枝嚇得不行,又不敢去告訴夫人,只得低聲安慰着。
過了一些日子之後,沒有聽見別人說閒話,劉家也就知道,郝家沒有將這件事情傳將出去,這才放了心。
不久之後,張志這個知府到了任期,也就帶着張夫人搬離裡城,劉家一家人也搬走,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
中了舉人之後幾日,郝氏便想要準備禮物,讓郝仁帶去答謝嚴崇,算是謝師。
將藏在桌箱裡的銀錢拿出來,郝氏數了數,還有五十多兩銀子,這裡面大多是冷萍最近賣全蠍的錢,花兒與郝蛋賺的錢,卻做了平日的花用——最近因爲郝仁中舉,不管是打點還是請客,都花了不少銀子!
郝氏取了五兩銀子來,又覺着有些少,畢竟沒有嚴夫子的嚴厲管教,就沒有郝仁的今天,對於郝仁來說,嚴崇對他的恩情大過天,郝氏也就再次狠狠心,又取出五兩來,心裡盤算着這十兩買些什麼!
正想着,就聽見外面有人叫門,聲音還十分的熟悉,郝氏趕緊下炕去應門。
郝氏走到院子中間,突然記起這個聲音屬於郝珠,郝仁的那個親姑姑,這個郝珠,自從上次大年二十九跟潘蓮花一起上門說項,被大寶嚇走之後,這大半年都沒敢露個面,今個兒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又上門了!
郝氏頓住,看了看在大門口警惕的大寶,郝氏也就有了主心骨,上前開了門。
門外的果真就是郝珠,只是這次與上次可不一樣,郝珠手上提着一塊肉,臉上帶着笑,身後潘良也點頭哈腰,兩人十分的客氣。
嫂子,怎麼這麼久纔開門?還以爲你不在家呢!郝珠想要進院子,可是見大寶呲着牙瞪着她,忍不住又有些膽怯,又道:大嫂,看住那狗,厲害的很!
郝氏將門掩了一半,身子站在木門裡面,警惕的望着郝珠,問道:你有啥事兒?
嫂子,你看看你,咱們都是親戚,郝仁中了舉人,而且還是頭名解元這麼大的事兒,你咋不派人通知咱們一聲呢,說到底,咱們還是正經親戚,我是郝仁的親姑姑呢,到底應該來恭賀一聲!郝珠一邊說着,一邊想向裡擠,偏生的大寶在那邊不斷的吠着,郝珠很是尷尬。
嫂子,你快打着狗,萬一咬着我可咋辦!郝珠又大聲喊道。
既然怕咬着就別進來了,反正如今你也知道了!郝氏說着,就要關門。
嫂子,你總不能不讓我進門吧,你看我還提着肉來的,而且我還有事兒要跟你說呢!郝珠又用力的向裡面擠。
大寶咬人呢!郝氏趕緊說道,就是不願意郝珠再進屋。
大嫂,你非得逼着我將話說明白嗎?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郝仁的事情!郝珠突然用腿頂了門,低聲說道。
郝氏一愣,狐疑的看着她,你說什麼?郝仁什麼事情?
郝仁的身世!郝珠的臉上有些自得,大哥都告訴我了!
郝氏一愣,臉色一變,手下一鬆,郝珠就趁機進了門,吆喝着身後潘良打着狗。
去,去,一邊去!潘良不知道從哪裡摸了一根棍子,警惕的望着大寶,一邊大聲的吆喝着。
冷萍從屋裡探身出來,一見是郝珠與潘良,還以爲這兩人又是來找茬的,趕緊從屋裡出來。
郝氏一瞧見冷萍,生怕郝珠亂說話,趕緊說道:萍兒,你姑姑跟姑父就來賀喜仁兒中舉的,沒啥,你忙你的,別記掛!
冷萍愣了愣,也就點點頭,轉身剛要走,想了想也就說道:娘,你有什麼事情喚我!
郝氏趕緊應着。
郝珠這會兒臉上全是得意,親親熱熱的挽着郝氏的手說道:嫂子,咱們進去說唄!
郝氏臉色蒼白着,被郝珠拖進了屋內。
郝珠在屋裡坐下,打量了四周,嘖嘖道:嫂子,如今郝仁好歹中了舉人了,以後就是狀元,以後少不得選官去城裡,這屋子你打算怎麼辦?要不便宜一點賣給俺們,成不?
郝氏氣的渾身顫抖,可是還是問道:剛纔你在大門外,說那話是啥意思?郝仁的身世怎麼了?你大哥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郝珠得意的揚眉,自然是跟我說了郝仁的身世,本來咱們兩家好好的,我也就不想再提,畢竟這事兒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可是如今你家明顯是富貴不認人的,我也就只能舊事重提了!
郝氏喘了口氣,慢慢的定下心來,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郝珠,你大哥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你可別在這裡編排他!有什麼事情,你就儘快說,我還要去做絹花呢!
郝珠緩緩的笑道:大嫂,你瞧瞧你,我又不是外人,咱們是正經親戚,你怕什麼?你放心,如今郝仁中了舉人,咱們郝家的富貴都指着郝仁呢,我不會亂說話的,不過這富貴,我們可要一起享呢,你可不能獨佔了!
郝氏不解的看着她。
我家裡有兩畝地,你也知道,我想轉到郝仁的名下,這樣可以不交稅呢!郝珠笑嘻嘻的說道。
郝氏忍了忍,點點頭。
這不是什麼難事,自從郝仁中了舉人之後,附近的幾個村子,與郝家相熟的,也有幾戶想要將自己的地放在郝仁的名下,郝氏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也都答應了。
見郝氏答應了,郝珠就越發的得寸進尺起來,大嫂,說實話,我家雖然不富裕,可是好歹有兩畝地,前些年,你家還是依仗我家過活的,可是自從那個冷萍進了家門,你家就越發的與我家生分了,撇開石頭的事情不說,這過年過節的,是連門都不上了,我這個姑姑,可是好幾年沒有吃着外甥們的年禮了!
郝氏這會兒心裡正糾結着,也不知道郝珠扯了這麼多,到底是想說什麼,也就站着不吭聲。
前些日子,我聽說城裡的劉主薄家來提親了?郝珠又問道。
郝氏一愣,這事兒她千叮囑萬囑咐過狗剩娘與於林氏,關係到人家劉家小姐的名聲,千萬不能傳出去,這郝珠是怎麼知道的?
你也別否認,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兒我也沒跟別人說,畢竟我也是希望這親事成的,說出去,得罪了劉家也不好!嫂子,那個冷萍沒大沒小,實在是粗魯,如今仁兒中了舉人,不管是以後選官還是再向上考,這冷萍都是配不上的,不如這樣,趁着這個機會就將她休了,反正你家如今也有點家底,給她幾兩銀子補償一下也就成了,若是那劉家小姐不答應了,我給郝仁找新媳婦,絕對比郝珠強一百倍的!郝珠笑道,眼珠子呼呼的轉着。
郝氏一聽,臉立刻就耷拉了下來,說道:他姑,寧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萍兒的脾氣是大些,可是也沒有什麼不好,你瞧瞧這個家,孤兒寡母的,這些年也幸虧冷萍支撐過來,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呢,這剛中舉人,就要休妻?那地你可以放在仁兒的名下,別的事情你還是別管了,這裡還有一些碎銀子,你拿回去,就當做這些年沒給你送的年禮,全補上,這樣成了吧?若是沒事兒,就請回去吧,這天色要暗了,家裡幾個人正等着吃飯呢!
郝珠卻坐着不動,嫂子,你哄誰呢,誰不知道你家都買了丫鬟了,還需要你親自做飯?
郝珠說的是祝桃,之前祝桃向家走,太平村的人都瞧見過,郝珠早就打聽清楚了,坐着根本就紋絲不動。
正說着祝桃,祝桃就端着茶水進來,如今祝桃可不比從前,小月子裡吃了五隻雞,五斤肉,再加上冷萍的湯藥,可是補得足足的,再加上祝桃也十四歲了,開始發育,這眉眼逐漸的張開了,身上也有了一些肉,瞧着十分的有味道,穿着冷萍嫌小的那身藕粉色的衣裙,忽閃着大大的眼睛,帶着笑說道:夫人,來客了?奴婢燒了水,泡了菊花茶!
郝氏一怔,可是也不好說祝桃什麼,也就上前接過她的茶盤,讓她先下去。
祝桃見郝氏不悅,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趕緊點頭退下。
這會兒潘良的眼珠子,卻從祝桃的身上摘不下來了!
瞧瞧,多懂事,所以這飯你也甭操心,咱們接着說咱們的!郝珠嘖嘖聲道,接過郝氏手裡的茶,聞了聞,又道:這在大家庭裡伺候過人的就是不一樣,這菊花也能泡的這麼香!
嗯,香!潘良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外面讚歎着。
郝珠卻沒有注意到潘良的異樣,只是看着郝氏給的碎銀子說道:嫂子,若是普通人家,這些錢,抵扣年禮,那是綽綽有餘的,如今你家可不一樣,仁兒中舉人呢,你打賞來送信的外人,都不止這個數吧?
郝氏愣了一下,知道這郝珠是嫌少呢,也就從懷裡摸了那準備給嚴夫子送謝師禮的銀子,咬咬牙,拿出五兩來,放在郝珠的面前。
郝珠雙眼一亮,可是還是搖搖頭。
郝氏臉色有些不好,猶豫了一下,也就又摸出五兩來。
郝珠緊繃了要笑出來的嘴角,說道:嫂子,太少了!
郝氏差點就跳起來,低聲道:這是全部了,你若是願意要,就拿着,不願意要我就……
郝氏正要將十兩銀子收回來的時候,郝珠一下子將那十兩銀子抱住。
十兩啊,能買五畝地了!
郝氏眼睜睜的看着郝珠將銀子放在衣兜裡。心疼的臉幾乎扭曲。
可是一想到郝珠那些花,郝氏只得狠狠心,就當是破財免災了!
嫂子,那咱們先走,至於休掉冷萍的事兒,你可得抓緊!郝珠見差不多了,也就起身,臨走的時候,又拿了那塊肉,心滿意足的與潘良出了門。
冷萍自從郝珠與潘良進來,就一直留心那邊堂屋的動靜,如今見郝珠喜笑顏開的向外走,郝氏掛着個臉,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待郝氏將郝珠送走之後,也就去了堂屋,問了一下。
沒事兒,你就別問了,天色暗了,快去做飯吧!郝氏這會兒心煩意亂的,嚷着頭疼,支派了冷萍去做飯,自己進屋裡躺下。
郝仁爹到底跟郝珠說了什麼?難道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可是郝珠明明像知道什麼!
郝氏在炕上翻來覆去,心嚇得砰砰的跳,久久不能安靜。
這會兒,郝珠兜着那十兩銀子,急急的向家裡趕,嘴角都合不攏。
郝仁的身世怎麼了?潘良在回去的路上趁機問道。
我也就隨便一說,不過這樣看來,這郝氏瞧着老實,暗地裡一定幹了對不起我哥的事兒了!郝珠爲了早點回家,選了小路,一路上小跑。
到底是咋回事,你倒是說啊!潘良有些着急,邊追邊問。
我哥跟郝氏回來的時候,郝仁都快三個月了,我跟娘在家裡,也不知道大哥會娶親,這孩子一下子就這麼大了!後來我見郝仁長得不像大哥,我就跟大哥嘀咕,大哥十分的生氣,讓我不要說,我瞧着一定是有鬼!今日那郝氏不讓咱們進門,我就說話隨便的詐她一下,誰知道這裡面真的有事兒!嘖嘖!郝珠感嘆着。
潘良一聽,動了動眼珠子,也就再也沒有說話了,跟在郝珠後面回了家。
進入十月之後,天氣逐漸的冷起來,冷萍的鮮藥也上市了,那華英一下子就要了全部的藥材,冷萍自然也就有一筆銀子進賬。
數了數那些銀子,大約有五十兩,再加上之前攢下的五十兩,正好一百兩,若是良田,就能買上十幾畝的!
過了幾日,祝桃端着衣裳去河邊漿洗,正好碰到冷家一個遠方親戚路過太平村,站在河邊與村裡人說話,祝桃也就留心聽了一嘴。
冷二爺家的宅子與地?說話的是老柺子媳婦,她正唰唰的拍打着老柺子的一身髒衣裳,不知道聽到了什麼,竟然驚叫了一聲。
可不是!那冷家的遠方親戚宋氏十分的得意,說道:價格十分的便宜,那麼大的宅子加上那地,只要一百兩!
一百兩?衆人又驚叫一聲。
宋氏有些不滿,冷聲道:咋的,一百兩不貴了,那可是三進三出的大院子,那十幾畝也是良田,租給人家,一年光租子都能收三四兩,十幾年也就收回來了,何況這地買了就是祖祖輩輩的,若不是冷老爺不想要了,還不會賣呢!
衆人嘆了口氣,那宅子加上地,算下來一百兩也不貴,若是自家有錢的,也是可以考慮考慮的,只是這房子跟地中間有事兒,不是還牽扯着冷萍麼!
大家想着,也就向祝桃那邊看了一眼。
祝桃大大方方的向衆人笑笑,然後拾了衣裳趕緊向家走。
這位嬸子,那房子跟地有事兒呢,怕會惹上官司!老柺子媳婦朝着郝家方向努努嘴。
就是,如今郝仁中了頭名解元呢,以後若是當了官,這地不管多少錢買來的,那萬一有個意外……衆人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