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章 追逃
夜,揭陽經海豐到惠州的官道上,李恆麾下尚屬完整隊,忙忙似漏網之魚、急急如喪家之犬,旗幟散‘亂’人馬疲憊,實在狼狽到了極點。??首發
僅僅三天前,他們經過這段路的時候,還是殺氣騰騰的撲向揭陽,夢想在‘潮’州三陽這三座城市中發泄邪惡的**,可党項奴們沒有想到,回程不是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還,而是喪師敗績大敗虧輸,兩個萬人隊只剩下了一個,曾經在常州等處殺得南蠻子屍山血海的党項宿將費聽捷利,領着七千傷兵、老弱斷後,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自追隨‘蒙’古大汗興兵南略以來,党項人從來沒有遭受過如此嚴重的損失。此前,全城死節的有常州有成都有興化……但江南從來沒有哪座城市能夠以地方軍、民軍抵抗十倍以上的探馬赤軍!李恆不明白,漢人還是那些漢人,爲什麼短短几年,他們就變成了猛虎?
難道真如傳言中說的,楚某人乃是天上星宿下凡,來救漢人江山的?長期汲取漢文化的營養,党項人深受儒釋道三教影響,李恆想到此間,不由得‘激’零零打了個寒噤。
打着燈球火把跑了一個時辰,離揭陽五十里之遙了,党項武士來時就連續三天每天行軍兩百五十里,又是接連不斷的苦戰,到此時早已人困馬乏,不少‘精’壯的党項武士,竟然眼睛半睜半閉,騎在馬背上打起了瞌睡。
唉~惠州既然被漢人攻克,那兒的兵馬一定不少於兩萬人,爲今之計只好回廣州了,阿里海牙的舟師被漢軍封在南海縣江面,反正出不了海,倒不如和他商量了把‘蒙’古水軍改作步兵,就又湊齊一個萬人隊,加上廣州城的八千新附軍,還是頗有一戰之力的。對了,江東江西大都督呂師+那六萬新附軍步騎,也調了來合兵一處,要是姓呂的識相,不妨給他點面子,若是他拿腔拿調的不服調遣,乾脆……李恆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
他想好了,把所有地力量集中起來,~東戰局完全可以扭轉,加上南塔出、兩浙范文虎的配合,一舉‘蕩’平反賊,也不是沒有可能。漢國大興工商、轄區富庶,從粵東過去的道路平坦,比贛南塔出途經汀州山地、兩浙范文虎出仙霞嶺都方便得多,滅漢以後,‘潮’州、漳州、甚至泉州這些聚寶盆,還不是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只要‘弄’到足夠的金錢,祈連山麓吃不起飯的貧苦牧民漫山遍野都是,一把銀子撒下去,多少兵都能帶出來,重現大夏的輝煌,似乎也並不遙遠……
於是剛剛失去一萬党項子弟、失去最忠心的費聽捷利地沮喪,頓時重新化作了雄心壯志,李恆馬鞭子一甩,衝着前軍叫道:“兒郎們,前面有條小溪,停下來飲飲馬,喂點食!留着點‘精’神,咱們還要回廣州,睡蠻子姑娘呢!”
党項武士們轟的一聲笑開了,敗陣、逃跑的沮喪氣氛一掃而空。
他們的祖輩平夏鐵鷂子和橫山步拔子,曾經與漢人‘交’戰上百年之久,卻從來沒有深入內地,更逞論騎在漢人頭上作威作福?只有跟在強大的‘蒙’古大汗身後,才能實現祖輩地夢想,打進了江南的‘花’‘花’江山,從這點來說,他們對有着滅國之恨的‘蒙’古人,又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地情緒。
駐紮廣州城中。大家都知道參政大人地‘毛’病。上行下效。參政去漢‘奸’新附軍千戶、文官知府、同知家裡“慰問”他們地妻‘女’。探馬赤軍地千戶百戶們就去蹂躪新附軍地百戶、牌頭和普通商民百姓。
雖然此次出征死了很多同族。但草原上長大地兒郎。不死在馬背上。難道還能死在病榻上?党項人並沒有多大地悲傷。反而有點慶幸自己能回到廣州地安樂窩。
逃出五十里之遙了。以往在一場戰鬥中。漢人從來沒有追擊超過五十里地情況——他們顯然更信賴堅固地城牆。所以從李恆以下全軍將士都放下來。把馬兒牽到山溪邊飲水。
“馬兒啊馬兒。少喝點水。待會兒還要跑長途哩!”李恆地親兵李福。輕輕撫‘摸’着河曲馬狹長地額頭。手指頭伸進長長地鬃‘毛’底下。替它撓癢癢。
夏天。山溪邊長滿了青翠‘欲’滴地嫩草。馬兒喝了幾口水。轉過脖子就啃吃青草。李福急得直拿拳頭砸它:“馬兒。你咋吃草料呢?!還要跑好幾百裡。喝不上水。肚子裡結住怎麼得了?”
騎兵們都有個常識:馬兒長時間奔跑或者
加速過大,汗出地多了,腸子就會從吃下去的草料是不將息馬力,到後來會把草料裡地水吸乾,肚子裡的乾料板結在一塊比石頭還硬,整根腸子給塞住,神仙也救不活!
党項武士心疼愛馬,好歹讓它吃個十來口青草過過癮,才把依依不捨的馬兒們牽走,李福從馬鞍袋裡抄出把炒了的幹黃豆,攤在手掌心,馬兒粗糙、溼漉漉的舌頭‘舔’吃黃豆,‘弄’得他掌心麻麻癢癢,怪舒服的。
五年前,李福還是祈連山麓的牧羊少年,西北草原上的甜草根、;;草、拐棗和酸角果,是李福這樣十三四歲孩子的最愛,在草原上甩着牧羊鞭子,聽兄長們唱着延綏的‘花’兒,和心愛的姑娘對歌。雖然窮困,雖然常常吃不飽飯,雖然有夏季熾烈的眼光,和冬季漫天的風雪,但那纔是党項人生活的地方啊!
現在,隨着殺害党項族數十萬兄弟的‘蒙’古人打到了南方,這裡物產豐富、民間富饒,江南真真是老輩人說的人間天堂呵!可這是漢人的地方,不是党項人的地方啊!李福記得在祈連山麓,走到哪兒都會有好客的牧人遞上熱氣騰騰的‘奶’茶,但在南方,不管廣州還是福州,背後只有冷冰冰的面孔,和充滿仇恨的眼神!
爲了‘蒙’古大汗的霸業,在家鄉萬里之外和素不相識的漢人生死搏殺,党項人爲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作爲一個曾經的牧羊兒,李福總‘弄’不明白。
擔負警戒的後隊,傳來了一陣陣的吶喊,李福大驚之下很快給馬兒套上了籠頭鞍,把它牽到了主人身前。
李恆雙手在馬鞍上一撐,雙足發力騰的一下跳上馬背,鞭‘花’兒一甩潑剌剌跑上了一座小山丘。
遠處,打着燈球火把的行軍隊列,在夜幕下形成了一條燃燒的長龍,漢人、漢人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難道英勇如費聽捷利,竟沒能把漢軍拖上一個時辰?李恆的心,變做一片冰涼。
漢軍金剛師副師長仇滅虜騎着皇帝的御馬,帶領兩個師所有的騎兵、準騎兵力量,對李恆部銜尾追擊。他們並不是在殲滅費聽捷利的戰後出發,早在戰局進行到大半,漢軍將不到四千名党項武士壓縮包圍的時候,按照既定計劃,陸軍司令陸猛就下令全軍所有的偵察兵、騎兵、聯絡兵,以及輜重兵、步兵、炮兵當中會騎馬的,將戰馬、馱馬、挽馬一律安上鞍,拼湊了五千“騎兵”,嚴令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李恆、掐斷他的逃跑路線!
党項人的馬匹,前後連續跑了好些天,早就掉了膘;漢軍的馬兒則是船運,連日裡關在艙中悶得慌了,好不容易放出來,撒着歡兒的跑,一鞭子下去,沒十來里路停都停不下來!晚出發半個時辰,在李恆命令停下來飲馬的時間裡,仇滅虜終於追上了這個党項奴。
“李恆就在前面,騎兵兄弟們,咱們不能老讓步兵、炮兵出風頭啊!捉住李恆,打出騎兵的威風!”仇滅虜最早就是從最接近騎兵的尖兵隊起家,漢軍沒有獨立的騎兵單位,騎兵分散在各師團營,這讓喜歡馬上拼殺的仇滅虜很是鬱悶,不過,漢軍陸軍‘操’典中明確以步炮兵正面決戰、騎兵追殲逃敵的戰術,讓他當年苦練的騎術,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出發之前,皇帝將伏擊亦思巴奚戰鬥中繳獲的御馬借給他乘騎,感‘激’涕零之餘,仇滅虜暗暗發誓,這次一定要取到李恆的人頭,親手獻給皇上!
“衝啊!”
漢軍師有騎兵營,團有騎兵連,營有騎兵排,兩個師的部隊,就有兩個營另六個連另十八個排的正規騎兵,加起來一千八百多人,組成了第一‘波’攻擊的矛頭,他們揚鞭策馬,如同一陣狂瀾卷向党項人的後隊。
漢人竟要和我們党項武士在馬上拼殺?幾乎所有的党項人都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就是當年大宋最強盛的時候,也是用什麼平戎萬全陣,以步兵爲主幹、強弩爲利器和平夏鐵鷂子、橫山步拔子們對陣啊!
“讓南蠻子知道,誰纔是馬背上的勇士!”李恆舉起了戰刀,向下虛劈揮出一聲短促的嘯音:“殺光他們!”
“殺光南蠻子,爲費聽將軍報仇!”党項武士舉起了鋒利的彎刀、沉重的狼牙‘棒’和烏油鐵錘,向漢軍騎兵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