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磊,帶她走!”
方沁一發話,緊接着,不管王弟願不願意,她都被強行帶上了程少華的車。衆人坐好後,程少華第一次在這條鄉路上展現自己的車技,已絕對的優勢,將發現王弟的那輛麪包車甩掉。進入玉臺市後,轉了很大一圈回到別墅。
剛下車王弟就想往外走,柳飄飄和方沁立馬攔住她。
“你去哪兒?”
“我不能在這裡。既然他們的目標是我,那我去就好了。”
柳飄飄和方沁斷然沒想到王弟竟然會說這樣的話,合着之前的苦口婆心都餵了豬了?
“王弟你腦子抽了吧!”
方沁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沒法溝通。有那麼一瞬間,都想一棍子敲暈她。唯有柳飄飄還苦口婆心地勸她。
“阿弟姐你別衝動,你自投羅網那不是作踐你自己?那羣人是什麼人,你比我們更清楚不是嗎?”
“飄飄,正因爲我比你們更清楚,所以我現在才必須走。拖累家人已經讓我很不心安,我不能再連累你們。”
王弟一臉我意已決你們別攔我的表情,卻引得方沁冷笑,“既然如此,當初爲什麼要找我們借錢?”
聽聞這話,王弟頓時啞言。當時她哪裡想到事情會這麼複雜。後來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不是也斷了和他們的聯繫了嗎,誰知道他們竟然自己找了過來。
天知道她當時多想扇自己兩巴掌。
“就是啊,阿弟姐,你既然選擇了我們,那我們就是你的家人。你出了事,我們也會很擔心的。阿沁姐說了會想辦法,再等一等吧。”
王弟卻是搖頭,“我沒時間等。那羣人要是查出我弟弟的醫院,一樣會拿他來要挾我。我根本就不值得他們這麼折騰,不就是一條命嘛,我給他們就是了。”
“說得輕巧,一條命。你倒是給了看他們還稀罕不稀罕?”
此時的方沁已經完全沒了好脾氣,王弟這番自暴自棄,只讓她憤慨!
“稀不稀罕隨他們,反正我命給出去了!方沁,飄飄是你帶來了,你必須把她好好帶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王弟突然的硬氣卻是火上澆油,氣得方沁差點兒一巴掌打下去。
“飄飄,你讓她走,讓她暴屍荒野,讓她死了好好看看她弟弟怎麼辦!”
方沁真是想這麼大從來沒被人氣成這樣。若非顧磊在一旁攔着,她真的要把這個女人打得頭破血流。
“沁沁,冷靜一點。讓我跟她談談。”
顧磊抱住衝動的方沁,再一次用久違的低音炮,讓她冷靜了下來。她在自己懷中安靜的那幾秒鐘,讓顧磊很是欣慰。即便最後被方沁無情地甩開,那幾秒鐘的溫存,卻也讓他留戀。
待柳飄飄拖着方沁回了房間後,客廳只剩下顧磊和王弟。
顧磊給她遞了一杯水,不緊不慢地說,“王小姐,你要走也別急,聽我說幾句話。”
因爲此前顧磊讓一直鬱鬱寡歡的王強笑過,王弟對他也存在一定的好感。故而比起跟方沁的火炮對大炮,溫順了許多。
她接過顧磊遞過來的水杯,端着坐在位置上,望着顧磊問,“你想說什麼?”
顧磊不緊不慢坐下,說,“強子今年有十五了吧?”
“嗯。”
“可是因爲他的病,他一直沒去過學校,對吧?”
“嗯。”
“你好不好奇我那天跟強子聊了什麼,讓他那麼開心?”
這句話引起了王弟的注意。她的確很好奇,強子的性子,從小就偏執執拗,任何人都不搭理。見誰都陰沉着臉。對待家裡人更是,不是暴言相向就是冷眼嘲諷。那張原本應該充滿陽光的臉上,常年鬱鬱寡歡。
“強子喜歡讀書。他說,在你們都不在的時候,他悄悄地坐在院子裡,望着山下的人。有時候能夠看到大路上揹着包從鄉小回來的同鄰人,他很羨慕。他也喜歡陽光,但是以爲他的病,你們總是把他關在陰暗潮溼的地方,在那裡,他高興不起來。還有你一定不知道,強子喜歡飛機。”
顧磊說這些時,王弟的臉上至始至終都是茫然。
“飛機?他沒見過飛機,怎麼會……”
“他見過。你們都不知道,他卻知道。每天清晨到傍晚,會有很多飛機從你們頭頂上飛過。在大山鄉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型的機場吧?”
王弟啞言。她仔細回想,恍然記得臨近那個鄉,就在山的那一邊,沒有這麼多山,地形平坦,被徵用了蓋了機場。是玉臺市的小機場。
當時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大山鄉的鄉民還鬧騰過,說是如果沒這麼多山,他們這兒也能有機場,以後就是出了門就能坐飛機的地方了……
沒想到這件依然被人遺忘的事,卻被強子記得。
“王小姐,人能活着不容易,何必輕易赴死?強子也想活着,儘管他總是跟你們自暴自棄說不想活了。那也只是因爲看你們爲了他太累。”
王弟沉默着,她無言以對。作爲強子的姐姐,她對強子卻完全沒有了解。甚至還不如只跟他相處了兩天的顧磊。
“你當年高考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吧?”
顧磊忽然提到這個問題,王弟猛地擡起頭。只聽顧磊慢條斯理說,“強子看到了你的錄取書。他以爲你回去,都想好了要送你一個升學禮物。可是你因爲他的病放棄了。”
“禮……禮物?”
顧磊點頭,“一份禮物。”
王弟的心忽然在這一刻亂了,她努力地回想。
那時候,強子的身體依然不好,家裡人一直很着急。雖然父親一直不待見她,卻還是將將養着她上了高中,就指望着她畢業之後能夠去找個好點兒的工作,給強子治病。可最重要的時候強子大病突發。原本還能維持的生命,在那時命懸一線。
好不容易搶救過來,卻欠下了大筆的醫藥費。爲了那筆錢,他們家一下子跌入深淵。不得已的情況下,王弟去了杭城。在工廠裡穩穩打了一年工後,因爲和同事打了一架被開除。後來她輾轉在酒吧當了保安,跟人學了拳,去了地下拳場。
那裡的收
益是工廠和當酒吧保安的十幾倍。但也因爲長期打拳,她的身體大不如前。在強子的醫藥費寬鬆一點後,她因緣際會去了泰森跆拳道管。後來因爲結識了柳飄飄,她漸漸減少了去地下拳場的次數。
然而這一年半來,強子的病情不斷惡化,爲了那數字龐大的醫藥費,她不得不再回去拳場,卻幾次被柳飄飄撞見。承諾與揹負的責任碰撞,她選擇了逃避。
生活已經將她壓得只剩下一口氣,誰又料到,會出高利貸這檔子事兒?在最困難的時候,他們家不也沒有借過這種殺人不見血的錢嘛?
回想至今,她的生活,自從擔負起一個家的責任後,眼裡只有掙錢掙錢掙錢。期間她一度也厭煩過自己的家庭。似乎她的出生只是爲了掙錢。
對家庭的厭惡導致她越發不想回家,畢竟每一次回去面對的不是病怏怏的弟弟,就是怒罵她沒本事的爹,再或者就是那苦命地抱着她哭訴的娘。
持久的重壓,已經抽乾了她對家人的感情。這次的事情,卻讓她意識到,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他們,哪怕是自己的命。
如果一命能夠抵消,她真的不在意。
思及於此,她也想不到,強子當初爲她準備了什麼樣的禮物。
“是什麼?禮物,是什麼?”
“這個我不知道,你要問強子。如果你今天就這麼去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顧磊沒有直接告訴她。而在她沉默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在觀察,見到她那不爲所動的眼睛裡閃爍出一點不一樣的光時,他知道,成功了。
“接下來,你只需要好好照顧你弟弟,必要的時候接到別墅來。其餘的事,我會幫你解決。”
顧磊站起身往外走。
王弟猛地起身,叫住他,望着他的背影,問,“爲什麼幫我?”
“一命換一命。”
留下一句話,顧磊走向方沁的房間時,撥通了一個電話。
許久之後,王弟纔回過神來。
原來是因爲她當初捨身救了方沁嗎?
顧磊進去後,柳飄飄從房間裡出來,走到沙發前,握住王弟的手,靜靜地望着她。不消言語,一個眼神,她知道那個樂觀的阿弟姐又回來了。
王弟轉眼看向緊閉的房門,“她一定很生氣。”
柳飄飄點頭,“是挺生氣的。畢竟阿沁姐也把你往心裡放了,那樣的話,傷我的心,也傷她的心。阿弟姐,以後不管怎麼樣,都不能隨便有死啊死的心。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王弟沉默着,過了許久,和柳飄飄說了話,便前往王強住院的地方。
柳飄飄跟着去了,第一次見到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強子。
他的皮膚白的像紙,頭髮淺黃,四肢枯瘦。毫無血色的嘴脣,薄薄地,輕輕一捏就會破開一般。眉宇間與王弟九分相似,卻因爲虛弱,少了英氣,多了陰柔。
腦補着他健康時的模樣,應該是個如王弟一般爽朗又迷人的男孩子。雖沒見過王弟父母年輕時的模樣,但她卻是信這姐弟的基因極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