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樣的消息根本不會出現在程少華的視野裡,但卻因爲柳飄飄的資料,他意外地關注了一下。通篇讀下來,採訪的記者拿到的資料完全屬於內部機密文件,而且事情的曝光,竟然還有校友的證詞作證。
一時之間,在網絡之上,關於雲創執行董事的醜聞鬧得沸沸揚揚。程少華也從萬事通一般的助理那裡瞭解到具體情況,一時皺緊了眉頭。
就在他靜觀其變的時候,記者又曝出了另一內幕,作爲當初的受害者,被剽竊作品的王慶山學妹進入了雲創工作,卻因爲王慶山害怕舊事暴露,設計使其被雲創辭退。不僅如此,王慶山更是惡意收購同行業的新晉競爭企業易雲貿易,其所利用的手段,便是收買易雲的職員,最後又將責任推到恰好在易雲工作的學妹身上。學妹被易雲辭退,王慶山見事情如他所料發展,又私下約見其學妹,試圖以大額金錢讓學妹閉嘴……
一系列的猛料爆出來,將這灘水攪得更渾濁。裡面幾分真幾分假,作爲旁人並不能分清,但作爲當事人,雲創和易雲方面卻是炸開了鍋。
在雙方都召開緊急會議後,柳飄飄的電話差點兒被人打爆,好在她早就換了一個新的號碼,此時那張電話卡,靜靜地躺在電腦邊。
柳飄飄看着網上的評論,她並沒有刻意地僱傭水軍,只是找到了一直針對雲創的報社,將這樣的消息投出去,對方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寫出來的東西,可比她說的話專業更多。導火索她已經拋了出去,接下來的猛料,就跟她沒有關係了。
而她相信,王慶山這次必倒不可。
新手機響起來,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暱稱,她接了起來。
“飄飄,你怎麼樣?”
電話那頭是剛下飛機的史密斯。
“沒事,我在家。”
“等我來接你。”
“嗯。”
這次的事情,她遇到了極其大的瓶頸,而她也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找到了史密斯。幸好這時候的史密斯正想擺脫馮嫚而無從下手,爲了利益雙方,他們合作了。
現在事情爆出來,她的信息很快就會被人扒出來,而在此之前,知道消息的王慶山肯定會耐不住性子前來質問她。
她怎麼可能給那種人機會,她現在必須保護好自己,以到時候看到他們的下場。
史密斯如約開車抵達清雅苑裡,接到他的電話,柳飄飄拎着行李箱便離開了家。坐着那一輛熟悉的路虎,任由史密斯把她帶到任何地方去。
這一次,開車的是史密斯。
一下車,緊跟着他的馮嫚就接到一個電話匆匆離開,是以,他纔有機會來接柳飄飄。帶她抵達新買的一室兩廳的房子後,柳飄飄給她看了一段新聞。
雖然他中文好,但看中文,還是能力有限。於是了飄飄便擔任了翻譯,將新聞的消息告訴他。
雲創的馮董事,涉嫌賄賂官員,被官員直接批報出來,現在已經被捕了。馮嫚爲了她爸
爸的事,現在沒空來招惹你。
這件事,也的確不在柳飄飄的意料之中。她至始至終能對付的人只有王慶山。然而跟報社交易的時候,她也是無意中知道,杭城剛調來的一個公職人員,差點兒被馮董事賄賂,在看到雲創出了事兒後,就順理成章將這件事抖出來,算是殺雞儆猴。
對於這意外的消息,柳飄飄只覺得是天意。她受了那麼多冤枉罪,終於讓那些不要臉的人,受到了報應。
“飄飄,你接下來什麼打算?不如,跟我回美國?”
史密斯直截了當提出自己的想法,卻見柳飄飄直接就搖頭拒絕,“史密斯,我跟你之間是公平交易,這件事完結之後,我們倆互不相干。謝謝你會喜歡我,不過,我真的不喜歡你。”
“你……”史密斯沒料到柳飄飄會突然這麼直白,一時啞言。他聳了聳肩,雙手插入褲兜裡,說,“你就住在這裡,我保證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你。”
“謝謝。”
眼看着史密斯進了一間房,柳飄飄坐到了落地窗前的獨座沙發上,望着十幾層樓下如螞蟻一般的人羣,目光暗沉。
她在史密斯的房子裡住了兩天,每時每刻都密切關注着網上的消息速遞,王慶山被股東大會罷免了職務,手上的股權,現在也變成了一堆泡影,在他離開後,分到了其他股東的手上。而爲了執行董事的位置,其他的董事,正躍躍欲試,你爭我搶。
她將雲創攪得一團糟,現在雲創算是羣龍無首。在得知馮董事被檢查入獄後,她向史密斯提出了要出門。
這件事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王慶山和馮董事之間的秘密交易上,沒有人過多地關注最初的導火索事件,所以她的人身已經得到一定的安全保障。
她得去見一個人。
臨近十一月尾,杭城的天氣開始冷起來。柳飄飄穿着風衣,戴着帽子,離開史密斯的家後,輾轉到了孫玉瑤被看押的地方。她當初的情節並不算特別惡劣,如果表現好,聽說明年開春就能出來。
當面對面坐着,將外面的消息告訴孫玉瑤時,她臉上浮現出大仇得報的快感。隨即看向柳飄飄的眼神裡,卻多了些膽怯。
“你可真不是個得罪得起的人。”
這是孫玉瑤對柳飄飄說的最後一句話。在她被押走後,柳飄飄仍然坐在原地,她低着頭,望着腳下的黑色短靴,鞋尖上的鏤空小花尤其漂亮。
這是今年的新款,她很喜歡吶。
等到這件事塵埃落定,她想回家了。對於杭城,她似乎再也沒有可以留戀的。
出了警局,她望着虛空一點,蕭瑟的秋風刮過臉,吹得她的頭髮胡亂地飛揚。她撩開遮住眼睛的細發別到而後,雙手插在風衣的兜裡,漫步在街頭。
乘了地鐵,她竟潛意識在清雅苑附近的地鐵下了站。走出地鐵站,望着路邊被秋風裹挾的落葉,她擡腳踩了上去。枯黃的落葉破碎時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好比是她捏碎了什麼一樣
。
她每一步都踩在枯黃的落葉上,每聽到一聲破碎聲,心口就猛地跳一下。分明沒有好心情,卻覺得那樣的聲音格外悅耳。一步一步地,她竟不由自主跳了起來,像小時候跳的方格步一樣,一蹦一個遠。每片落葉,都是她的着陸點。
不一會兒,她已經到了清雅苑的門口。
還是熟悉的地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身後的皮鞋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柳飄飄回過神,赫然發現,程少華竟然就站在身後一米的地方。
在那一瞬間,她眼中閃爍的光暗沉了下去。雖然看着程少華,卻不達眼底,甚至他的模樣,也漸漸再眼中變得模糊。
“程先生,這麼巧,來找阿沁姐嗎?”
率先開口的是柳飄飄,打招呼的方式,卻生硬地像兩個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程少華沉下了目光,一閉一睜之間,說,“你做了這麼多事,想過後果嗎?”
“後果?程先生指什麼?”
“關於雲創。”
程少華如此直截了當,柳飄飄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他也會注意到這件事,難不成是鬧得太大?
“程先生什麼意思,雲創怎麼了?”
“王慶山當年剽竊的作品,是你的?”
柳飄飄揚了揚眼皮,不太明白程少華怎麼會關心起這件事,“就算是我又怎麼樣,那是事實。報道也沒有添油加醋。程先生忽然問這件事,想表達什麼?”
“你是方沁的朋友,如果要做這些事,可以找我幫忙,何必……”
“程先生也說了,我是方沁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我沒資格找你幫忙。再說了,你和我早就兩清了。”柳飄飄截斷了程少華的話,或者說,她壓根就不想往下聽,對她表示關心,也只是因爲她是方沁的朋友,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要,不需要!
柳飄飄折返身往清雅苑的反方向去,程少華開着車追了上去,將她攔下來。注視着她,說,“別意氣用事,這種事牽扯甚廣,你應付不來。”
“應付不來?程先生什麼意思?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難不成,還有人殺我滅口?若真是那樣,只能坐實了他心虛,他的確做錯了事。”
“你真以爲自己做得滴水不漏?”程少華望着眼前這固執的女人,語氣之中已經忍不住暴露出怒氣。緊接着,他將一份文件夾遞給柳飄飄。
在他的示意下,柳飄飄翻看了起來。對於裡面記載的事兒,一笑置之,“程先生以爲我在做這些事之前沒有考慮到後果?在你看來我就那麼傻?”
不等程少華迴應,柳飄飄停了一下長呼一口氣,又說,“我在杭城毫無根基,在做這件事的時候起,我就堵上了自己的命。的確,在這段時間裡,我簡直度日如年,有時候走在路上,也害怕被人抓住。可最危險的時候我也挺過來了,現在事情已經接近塵埃落定,我想看的結果已經看到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