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臉色凝重,知道肖紅看她是什麼意思,鼻腔噴出一息悶氣,看向外頭明亮起來的天色,說道,“如果能找到她,我們也不會在這兒。”
方沁說的是事實,現在他們已經無計可施。柳飄飄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渺無蹤影。奔波一夜,睏意襲來,身體也有些承受不住。控制不住地打了兩個哈欠,她揉了揉太陽穴,思索着柳飄飄可能去的地方。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不耐煩地拿起手機,見是一個陌生號碼,她當即就掛掉。
現在除了柳飄飄,她誰的電話都不想接。
誰知那個號碼卻掛了又打進來,掛了又打進來。
終於,她不耐煩地接起來,就在話要說出口的一瞬間,護士示意她走到固定的地方。帶着怒氣走過去,一關上隔音室的玻璃門,就怒罵過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冷不丁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是我。”
一下子,方沁的怒火在胸口僵住。現而今這麼紛亂的情況,她怎麼會想到打電話來的是顧磊。不過轉念想想,她似乎也明白了對方電話的來意,不僅冷笑。
“有事直說。”
雖然猜到了,她卻仍然問出了口。大抵是想看看,這個人要做到什麼地步。
“她的孩子掉了。”
方沁聽了,險些沒忍住將“恭喜”二字說出口。好在她忍住,轉而陰陽怪氣說道,“那真是不幸。不過她還年輕,你們再要一個也不難。”
面對她的刻意嘲諷,顧磊沉沉地反駁道,“我想說的意思不是這個。”
“是嗎?聽到這個好消息,我還是挺開心的,既然你說的意思不是這個,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真正意思,聊天到此爲止,我現在很忙。”
冷冰冰說完這話,方沁就要掛掉電話。卻在這時,聽到電話那頭的顧磊衝動問道,“你現在在哪兒?我想見你。”
方沁冷笑,擡眼看向外頭站在一起的助理長和肖紅,鬼使神差地說道,“我和程少華在一起,沒空見你。”
話罷,不客氣地掛掉電話,並將顧磊撥來的陌生號碼拉入黑名單。
本以爲掛掉這一個電話就算了解了一樁事,結果還沒走出隔音室,李麗的電話又撥了進來。方沁忍着把手機從十七樓扔下去的衝動接了起來。
“什麼事?”
“總監,公司的危機解除了。”
“解除了?”這個消息來的太過於突然。
“嗯,今天早上,警員來過公司後,特地對着大夥兒撇清了我們和賄賂案的關係。”
“喔?這還真是好事一樁。”
嘴上這麼說着,方沁心裡卻奇怪得緊。剛從江奇霖那裡得到線索,她還沒下手,怎麼問題就解決了?
“總監……您現在很忙嗎?”
李麗的聲音謹小慎微,方沁聽出來便問,“怎麼了?”
“啊……沒有,我只是覺得,您好像並不關心,公司的問題是怎麼解決的……”
“喔,你知道內情?”
問出這句話,方沁是真的出於本能,就是一般的反問。卻沒想到,李麗肯定地回答了她。
“怎麼說?”既然李麗要說其中原委,那麼她就聽聽好了。懷着白聽不白聽的心思,方沁轉了個身,在隔音室的軟椅坐下,靜候李麗道來原委。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方沁的意料,這件事的主導,竟然是顧磊。至於他爲什麼會主動出手幫助零創意,除了知道他和方沁曾經關係的人,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縱然是李麗,也不太明白。
說了半天,李麗也只是告訴了方沁是誰站出來幫助了零創意,並不知道其中內情。
聯想剛纔顧磊打過來的電話,方沁冷笑連連,不知道是不是該誇誇顧磊,竟然爲了正義能夠這麼大義滅親,最後還搭上自己的親兒子,真是無私啊!
雖然想着這麼感慨,心裡卻難免酸酸的滋味兒。
掛了電話,方沁單手撐着腦袋,在隔音室裡靜靜坐着,不多會兒,竟睡了過去。直到耳邊想起助理長聒噪的聲音,她才幽幽轉醒。
眼見助理長在面前手足無措的樣子,方沁不耐煩地站起身,理了一下風衣,問道,“又出了什麼事兒?”
“哎喲姑奶奶,你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現在我是真見不得再出什麼事兒了!老闆醒了!”
方沁理了理頭髮,笑道,“你老闆醒了不是好事兒?你緊張個什麼?”
“老闆醒是醒了,可魂兒像丟了一樣,我能不着急嘛!”
聽他這麼說,方沁停下了動作,思索一下,說道,“帶我去看看。”
雖然不認爲程少華看到她會有什麼好轉,卻也想要瞧一瞧,那好號稱工作機器的男人失魂兒是什麼模樣,大抵是難得一見。
睡了一覺後,莫名的,對於柳飄飄反而沒有那麼擔心。
走到病房裡,站到病房前,方沁便看到程少華雙目無神,好似望着頭頂的天花板,仔細瞧着,卻又像哪裡都沒看一般。面上的氧氣罩已經取掉,應該是丁醫生過來看過情況,說明有好轉。
如果助理長所說,這人還真是一幅丟了魂兒的模樣。
方沁在病牀邊坐下,護士就在門口守着,寸步不離。她瞧了一眼,助理長察言觀色,藉口將護士領了出去。
“程大少爺,沒人了,你難道還要繼續裝傻充愣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這句話說得有用,程少華的眼珠子漸漸聚焦起來,僵硬的脖子也轉了過來。他盯着方沁看了許久,方纔認出她一般,費力地問,“飄飄呢?”
方沁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倒是想着她,倘若她有心,這會兒應該自己回來看看你。”
話中有氣,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的確想想,柳飄飄傷害了程少華,倘若真是放在心尖尖上,怎麼會不回來看,反而逃的無影無蹤?
“不怪她。”程少華的目光如平時一般堅定。
方沁蔑了一眼,說道,“我倒是不怪,只是很擔心,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情況,跑遍了杭城也找不到人。”
程少華費力地嚥了咽喉嚨,閉了閉眼睛,像是在壓抑情緒。
“飄飄說,她很累,如果得不到解脫,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爲。”
聽到程少華費力
說出的這一番話,方沁心中大爲震驚,“你知道她無法控制自身的行爲?”
“知道,還沒回帝都時,我就知道。”
方沁聽了越發震驚,遲疑地說道,“那你知不知道,她曾經和程少瑾私下見過面?”
看到程少華忽然呼吸急促,面紅耳赤的激動狀態,方沁才意識到,這件事他也不知道!
下一刻,屋裡響起警鈴,護士衝進來,慌張地檢查程少華的呼吸,隨機連忙將擱置在旁的氧氣罐搬過來,在助理長的輔助下,戴上氧氣面罩。
“無關人等現在請出去!”
護士在按下病牀頭的呼叫器,將方沁和助理長攆了出去。沒一會兒,丁醫生連同幾名輔助醫生和護士就趕了過來,越過二人進入房間。
看到這麼大的陣仗助理長當即又慌了,看看裡頭再看看方沁,着急地問,“方小姐,你到底跟老闆說什麼了?把他氣成這樣兒!”
方沁表示很無辜啊,她也不知道程少華竟然也不知道柳飄飄和程少瑾私下接觸的事情。
不過仔細想想,程少華的話提醒了她一點。以前柳飄飄也說過很累,那時候,她藉口帶着她去找了許立峰,後來,柳飄飄失蹤找出蛛絲馬跡,也是因爲許立峰提供了重要的信息。這充分說明,作爲病患和醫者,柳飄飄十分信任許立峰。如果她無法以死解脫,那她會不會是去找許立峰進行心理諮詢?
昨晚去過很多地方,唯獨沒有聯繫過許立峰,這讓她一下子有了方向。
當即,方沁就離開博遠醫院,前往許立峰的心理診所。原本助理長也想跟去一探究竟,但見程少華情況更加危急,便也顧不過來,只得老實待在醫院裡。
許立峰如同往日在上班,診所裡進出的心理患者也不少,如果按照規定來,今天到天黑她都不一定能見到許立峰。
情急之下只能使用非凡手段,冒得被一衆女人圍攻的危險,她突出重圍,趕在下一個進去之前,搶先入門,然後鎖掉門鎖。
許立峰正在記錄上一個患者的心理情況,聽到巨大的動靜不由得擡頭。因爲心理治療的需要,診所的每個房間都做過特殊的隔音處理。所以從許立峰的角度,只能看到半截玻璃窗外一羣女人張牙舞爪如同喪屍一般想要破門而入,門內方沁一改往常的矜持,背身頂着房門如同逃亡的幸運兒。
一聲輕笑,他將手中的筆蓋上筆帽,起身朝方沁走去,同時問道,“方大小姐今天是得罪了人,遭人圍堵劫殺,到我這兒避難來的?”
瞅見許立峰那一臉的幸災樂禍,方沁甩甩手,不客氣地走到沙發坐下。等到許立峰安撫了外頭的人再走過來時,直截了當問,“你見着柳飄飄了嗎?”
許立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刻,隨即如釋重負一般敞開心懷笑了笑,不緊不慢坐在方沁對面,這才說道,“打從一開始我便知道這事兒瞞不住。沒想到,不等我去通風報信,你竟然先找上門來,不愧是方家大小姐,直覺很敏感,很嚇人。”
“說人話。”
許立峰聳聳肩,雙手十指交叉,活動了兩下,說道,“不錯,我見過她。不過你來遲了,她已經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