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牀前,望着病牀上安靜躺着的方沁,王弟自言自語道,“你呀,還是快點醒過來吧,你那個哥哥,估計除了你,也沒人能夠鎮得住。今晚你要是不醒過來,我覺着,這醫院都得被他掀個轉兒。”
說歸說,王弟還是拉了一把凳子,在病牀邊坐下,靜靜守着。
時間一點點過去,牆上掛着的黑色時鐘,時針跑過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分針攆了一圈兒又一圈兒,方沁沒有動靜兒,走出去的方雄也沒有動靜。
王弟仰頭看向天花板,無聊至極。
“嘭!”
忽然的開門聲驚得王弟一下跳起來。扭頭看去,眨眼之間,方雄已經到了病牀前。
他半跪在病牀前,抓起方沁綿軟的手,捂在手心裡,關切地說道,“沁沁,你別擔心,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回家就好了。”
“你要帶她回家?”
王弟剛問出這句話,主治醫生和護士就趕了過來。
“方先生,現在病人還不宜移動,即便是要送回帝都,也請安排好行程。”
主治醫生憋着一口氣說完話就開始大喘氣,顯然是追着方雄過來的。見方雄沒有反應,又上前接着勸道,“方先生,這是爲了病人好。”
沉默許久,方雄像是冷靜了下來。他閉着眼睛,在牀邊靜靜跪了許久,再睜眼時,之前的慌張已經不見。
“我知道了。王弟,看好她。”
說完方雄就站起身,對主治醫生說道,“我需要兩個護士照看。”
主治醫生點頭,“可以。我會讓醫院這邊安排。”
方雄點點頭,走出了病房。
兩個小時後,方雄聯繫的商務車抵達醫院,主治醫生連同護士用病牀將方沁送上了車。王弟打了車跟過去,車子直達機場。
專人在外面等待着方雄,看到車子抵達後,前後相幫,左右相護,推着病牀上的方沁通過綠色通道過了安檢。王弟站在外面,看到一行人陸續進入機場候車室。
後來她才知道,方雄和機場協商臨時租用的專機,護送方沁到帝都的醫院。
方沁就這麼走了,王弟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總隱隱認爲,這一去,三個人的緣分就到頭了。
車禍的事情不了了之,對於方沁被重傷的理賠情況王弟也稀裡糊塗。
離開機場後,她趕往海玻璃。王強在櫃檯裡,正在給客人結賬。看見她來了,掃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這麼明顯的無視,顯然是在告訴王弟他還沒有消氣。
王弟癟癟嘴,尋到江九言的身影,朝她走過去打了招呼。店裡的三個店員也還在忙碌。今天店裡的生意格外好。王弟走到後廚找了一套服務員的罩衣穿上,到前面幫忙。
忙到晚飯時候,江九言在後廚做了簡餐,幾人坐下來時,王強還特地做到店裡的男服務員身邊,拒絕和王弟坐在一起。店員也是知道王弟的,看到王強奇怪的舉動,笑話他道,“喲,強子今天怎麼了
?平時不是黏着你姐生怕我們挨着她嗎?”
這話王弟也聽到了,她故意不說話,聽王強怎麼說。
然而王強卻活生生無視了他們調侃的話,悶悶地低頭看着眼前盛滿飯的碗。
氣氛無比尷尬,幾人嘴邊的笑容也僵硬起來。
正巧這時候江九言端着最後一份菜上來,王弟連忙打着圓場說,“菜上齊了,吃飯吃飯!”
衆人順着臺階下,三言兩語滿滿地,將尷尬的氣氛化開。吃飯的過程中,王弟時不時看向王強,真真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無視自己,看來是真的生了很大的氣啊!
吃完飯陪着江九言收拾殘局,下一波客人陸續到來,王弟又幫着忙到九點,下班後,拿了王強的衣物,推着他出了海玻璃。不急着打車回家,王弟推着王強順着路邊走了一截兒。
十二月的杭城溼氣重,風大而冷。王弟給王強捂了捂衣領口子,說道,“強子,你生我氣也沒用。方沁的親哥哥方雄今天來把她接走了。”
“去了哪兒?”
“當然是回帝都了。”理所當然地回答一句後,王弟忽地驚喜道,“你終於肯說話啦?”
王強冷哼一聲,扭臉看向另一邊。
王弟癟癟嘴,接着說,“好了,別生氣了,就算是我錯了好吧?”
“這不是就算,你那種想法就不對知道嗎?阿沁姐要不是去接我們,也不可能出事,爲什麼你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王強不僅不滿意王弟這敷衍的態度,更不贊同她早前的言論。他以前沒機會好好接受教育,所以性格乖僻,可是現在,他通過接觸外界,也在一點點地改正。怎麼自己這個在外多年的姐姐,反而在骨子裡還藏着迷信又懦弱的性子?
王弟不知道王強心裡想的什麼,聽他這麼責備自己,也有些氣不過,“這件事上,我不認爲我們有什麼錯,人一旦要出事,不管他接下來做什麼,總是逃不過那個劫難。你以爲那天她不來接咱們就不會出事兒?你知不知道他們那樣的人早就被盯上,那天的事,不管是不是方沁有錯在先,都有人要置她於死地!”
這一番話王弟說的急,裡面包含的信息也極其巨大。王強一下子接受不來,怔神許久,問,“誰要置她於死地?”
“要說是誰我也不知道,只是從程少華和他那個助理長的嘴裡聽出來的口風。這件事太過於複雜,不是咱們能夠參與的。強子,你要知道,大姐現在只剩下你這麼一個親人了,不能再出什麼事兒,知道嗎?”
王強沉默下來,王弟的話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沒意料到,情況會這麼嚴重。而王弟此時的心情,也完全傳達到他心中。不可否認,他也的確太激動,沒有理解到自己姐姐對自己的那一份在乎。自從他生病,王弟就爲了他放棄學業,外出打拼。一個人在偌大的城市生存,練就了一身男人一般的氣場,遭遇過的事情遠不是他能夠想象。
“知道了。”良久之後,他還是應了一聲。
這個世界上,和他最親的人,終究是王弟。事已至此,他如果還因爲方沁的事和她置氣離心,實在不理智。
解開了心結王弟也長舒了一口氣。
看到對面款款走過一個穿着亞麻色大衣的女人,王弟忽地腦中閃過一道光,想起來一件事,問道,“對了,怎麼我今天去,沒有看到你飄飄姐?”
“不知道。”
早前她就聽說柳飄飄到了海玻璃,說是帶她回清雅苑住,卻被許立峰攔住。這些日子,她也就和江九言一起,住在了海玻璃的後院。
今天一羣人裡,王弟沒看到柳飄飄,也壓根兒沒想起來這事兒。她摸出手機,給江九言發了個短信,很快江九言回了信:立峰接走了她。
知道許立峰在對柳飄飄進行心理治療,王弟也沒多想,只要她沒事就行。許立峰也還是信得過的人。
二人打車回到清雅苑,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兩個人,顯得有些空蕩蕩。因爲第二天要上班,王弟早早上了牀,盯着天花板快要睡着的時候,蘇晴晴的電話打了進來。
“教練,你之前打過我電話,怎麼了?”
聽蘇晴晴這麼問,王弟鮮血脫口而出將方沁的情況告訴她,轉念想起程少華的提醒,臨時改口道,“哦,就是想跟你說一下,今年結束了合同,我就不跟中介續約了。強子報了大學自考,我想帶他到臨近學校的地方,讓他去大學旁聽。”
電話那頭的蘇晴晴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是好事,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跟我開口。”
“嗯,應該不用吧。再說了,你人那麼遠,還麻煩你太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你是我的教練,也是小方方的朋友,我們這麼親近的關係,還說這樣的話?”
王弟心口顫了一下,壓着想要說出口的慾望。蘇晴晴在聊天過程中,時不時提起方沁,實在是讓王弟招架不住,和她閒聊了兩句就匆匆掛掉電話。
長呼一口氣,翻個身睡了過去。
柳飄飄沒有消息,方沁也沒有消息,王弟一邊忙着找新房子,一邊工作,忙得不可開交。程少華也沒有在這段時間和她有過聯繫,漸漸,早前經歷的事情慢慢淡去。生活好似進入了正軌,在搬家的那一天,顧磊的出現,讓她再次陷入漩渦之中。
爲了找個好日子搬家,王弟特地看了日子,就在聖誕節前一天,平安夜。
平安平安,就是她現在最大的期望。接着這個寓意搬家,也是圖個好彩頭。一大早,聯繫到的搬家公司就到了樓下,聯繫上以後,王弟就帶着搬家公司的人將收拾出來的幾個大箱子搬下樓。好不容易裝車完畢,就在搬家師傅關上尾箱時,顧磊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站在車子旁邊。
率先看到他的是在臺階上的王強,現在他已經勉強可以靠柺杖移動。擡起眼看到顧磊時,驚訝無比,“磊哥?你怎麼來了?”
明明還是原來哪個人,看起來卻無端覺得滄桑了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