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沫第一次站在了王語詩的鳳寧殿中，左看看右看看仰頭看看，不停的打量着這個空曠簡潔的大殿，與周圍一幫垂手謹立的朝廷重臣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真是一個皇后應該住的地方嗎？”秦沫看了半天終於確定這裡除了冷清之外沒有任何特點，忍不住喃喃自語。
“諸位王爺、卿家前來本宮的鳳寧殿，所爲何事？”王語詩終於從後殿中走了出來，坐好之後眼皮都沒怎麼擡起來，冷清的聲音跟這冷清的大殿簡直是絕配，讓殿內衆人感到渾身涼颼颼。
“啓稟皇后娘娘，聖殿派來了使者，催問今年援助的事情，微臣等無法定奪，還請皇后娘娘示下！”
“這事不歸本宮管，本宮也沒資格管，肖大人你找錯地方了吧！”
“這……”肖信晏轉轉身子，瞄向了燕王秦牧，同時在心裡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燕王堅持讓秦淵澤上位，數天來使出各種爛招跟皇后鬧得不可開交，現在有了難處卻讓他肖信晏來出頭找罵，實在可恨。
燕王是中軍府大都督，主軍而不主政，聖殿援助這種事情確實不歸他管，也確實應該內閣、戶部出面解決，可現在自己這幫人明擺着不受皇后待見，他肖信晏憑什麼給燕王擦屁股？
肖信晏也不吱聲了，低頭學着秦沫的樣子，扯扯袖子、摸摸胸襟，對身上白色的孝服進行深度研究，還別說這孝服用的料子真是不錯！
燕王看着肖信晏開始裝傻，無奈自己說道:“聖殿的使者提出今年的援助加倍，若不然……他們就要跟獸人族議和！”
“嗤！打了千年的冤家說議和就議和？他聖殿還真不要臉面了？讓他們議去吧，看看這千年的仇怨怎麼個議法！”
“……皇后娘娘，這些年一直是西洲牽制了獸人的主力，若是聖殿真的跟獸人族議和，那麼獸人的兵峰必然轉向我大夏，後果不堪設想！”
“抵禦獸人是中軍府的本分，這種事情燕王與各位將軍商量就好了，不用來問本宮！諸位可還有其他的事情？”王語詩擺擺手，煩躁的開始趕人，她這幾天有了胎動，正跟肚子裡的孩子玩耍呢，卻被一幫穿孝服的喊了出來，着實不爽。
“我大夏與聖殿有盟約，守望互助共抗獸人，今年的援助先帝也是事先答應了的，如今國庫空虛，還望皇后開啓內庫，支應銀錢一千兩百萬兩……”
“燕王說笑了，莫說內庫沒有那麼多錢，就是有，內庫也是陛下的內庫，陛下不在那就是帝室的內庫，帝室如今無主，誰敢動內庫的錢？”
“陛下駕崩，帝室自然以皇后爲尊……如今的內庫難道不是皇后在掌管嗎？”
“本宮只是爲新君代管內庫而已，內庫的一分一毫本宮都不曾動過。再說了，本宮也不是沒掌管過內庫，可從來沒聽說過拿帝室的錢補貼給聖殿，聖殿的援助每年都是由戶部支取，怎麼今年要本宮支應？”
秦牧想過今天會有麻煩，也沒指望這一千多萬兩全部都讓內庫出錢，但沒想到王語詩根本不顧聖殿的威脅，強硬到這等地步，竟然打算一毛不拔。
戶部尚書還沒說話，王語詩又冷冷說道:“說起來還有一事，前幾日本宮查閱內庫賬目，發現有大量銀錢被朝廷以各種荒謬的名目取走，不知諸位卿家作何解釋？”
肖信晏站了出來，拱手答話:“啓稟皇后娘娘，前些時日內庫一直是李總管掌管的，皇后若有不明之處還望請李總管出來，與我等覈對一下具體賬目，畢竟李總管......”
“畢竟什麼？”王語詩的丹鳳眼眯了起來，寒光四射。
“畢竟李總管有很多筆答應好的銀錢並沒有支取給我們，或者只給了我們一部分，賬目自然混亂！”
王語詩的丹鳳眼眯的更厲害了，盯着肖信晏寒聲質問：“肖大人是說李繼他貪墨？這些錢是他吞了？”
“內庫的賬目我等無法查看，微臣無能，還請皇后娘娘明察！”肖信晏拱手深躬九十度，心裡默默祈禱：“但願那個消息是真的！”
“哼！李繼已經追隨先帝而去了，自然死無對證，各位大人真是好算計！”
“微臣不敢！”
“微臣惶恐！”
肖信晏等人都躬下了身子，表情都是惶恐之極，但心裡卻是狂喜不已，債主都死了，各位朝臣都在飛速的計算着自己能撈到多少好處，聖殿的援助反而不急了，反正獸人打過來有燕王這幫子武將頂着。
燕王此時也顧不得聖殿援助的事情，他的臉色也是冰冷：“敢問皇后，那李繼何時死的？他真是心甘情願追隨陛下而去的嗎？”
“心甘情願？這種卑鄙家奴怎麼會有那麼忠心，他鼓惑陛下食用禁藥、縱情聲色，致使陛下英年早逝，本宮將他斬殺算是便宜他了，應該予他凌遲之刑！”
“那李繼乃先帝近侍.....皇后怎能......”
“怎麼？皇宮中的奴才我管不得？還要你燕王幫本宮來管是不是？”
秦牧眼中冒火，卻強忍着不能發作，他現在才明白爲什麼自己一直找不到李繼，原來早就被王語詩給滅了口了。
沒錯，就是滅口，昭武帝大肆選秀納入後宮，正是李繼一手操辦的，秦牧料定他必然知道很多皇宮的隱秘，比如昭武帝寵幸王語詩的真假，但從昭武帝暴斃的那天晚上，秦牧就沒有見過這個皇宮中的三號人物。
反倒是劉貴妃跟韓貴妃，在那個慌亂的深夜，恍然聽見了李繼李大總管的慘叫聲，然後王語詩就命人查抄了李繼掌管的內庫，兩位貴妃細思極恐，才立刻讓人聯繫了肖信晏，請求出宮避難。
“臣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牧看到秦沫跳了出來，裝模作樣的給王語詩行禮，眼角立刻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
王語詩眉眼一挑，給了秦沫一個“你要鬧哪樣？”的眼神，看秦沫低眉順眼一副忠臣的樣子，不禁有些好氣。
“講！”
“數日之前，臣弟數次提請諸位大人、王爺，選定皇后娘娘暫時監國，以便我大夏朝堂的正常運轉，然而，數位朝廷重臣以各種合理的理由拒絕。但今天聖殿使者上門之事，讓臣弟不得不舊事重提。”
“皇后娘娘可知，那六部之中文牘積攢已有一人之高？一點小事就互相推諉，聖殿援助這等關乎國運的大事更是無一人敢於擔責！所以臣弟認爲，新君未定之前，我大夏須有尊崇之人監國主持朝政，否則人心惶惶，國內必生亂相，還請皇后裁定！”
冷清的鳳寧殿中一片寂靜，誰也不會想到秦沫在這裡提起這茬，當着王語詩的面卻提請讓她出任監國，甚至暗示要有人監國，聖殿援助纔有辦法解決，有這麼不要臉的嗎？
王語詩感受到了秦沫眼中滿滿的鼓勵眼神，心中暖暖，聲音卻無比清冷：“諸位卿家認爲.....恆王此議如何？”
鳳寧殿中再次陷入寂靜，秦牧一方已經被秦沫逼到了牆角，若是今天他們不答應，那以後“監國”這個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你們不讓本宮監國，本宮還能讓你們如願？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