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別不信,皇上長期在宮裡一人覺着悶了,沒事便領着那韓嫣到處玩樂!”阿嬌越想越是火氣無處發,隨手又將手邊的一杯熱茶直接潑在了一旁宮女的身上,那宮女被燙的禁不住慘叫一聲,館陶正是心煩,怒道,“叫什麼!給我出去!”
阿嬌見着那宮女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勉強按捺着心中的怒火,繼續道,“我逼問了公孫賀好半天,這才知道皇上後來似乎很是中意那名叫衛子夫的女子……”
“好了好了!你也真是,只一人做着皇后娘娘便罷了,皇上豈會是你一人的夫君,又何必非得與皇上較勁,整日盯這個盯那個!皇上就是因爲顧着你的性子,就連東宮那邊賜下的女子都一直沒有封位,你也不要太過分了。”
阿嬌不依,不屑道,“他哪裡是顧着我,不過是皇祖母在世他還顧着她老人家的幾分薄面,”說到這裡她忽然閃過一絲緊張,拉着館陶的衣袖道,“母親,你說有朝一日皇祖母駕鶴西去,咱們母女在這宮中的地位還不知該怎麼樣呢……”
“夠了!”提及此話題,館陶頓時臉色冷透了不少,起身厲語,“這種話你以後最好給我少說些,再者,皇上如今的位子是當初我與當今的太后一手撐起來的,他怎會忘恩負義!”
阿嬌忽然上前小聲問道,“母親,聽聞趙綰和王臧在獄中自盡了?”
“他們兩個一個是御史大夫,一個是郎中令,這所謂新政之中他們倆可是當了皇上的替死鬼,”館陶冷哼一聲,“但凡東宮還在,皇上就別想撲騰出去太皇太后的手心,他若實在不識趣,這如今想坐這皇位的可多了去了!”
阿嬌神色一緊,“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皇祖母那裡……”
館陶眼神意味深長,拉過阿嬌的手看似閒話家常,實則話中有話,“你若想坐穩這後宮之主的位子,別隻管着皇上身邊的那些個花花草草,有些時候還是多去去長樂宮陪陪你祖母,太皇太后可是經歷了三朝,這宮裡的一草一木她都清楚,你在未央宮整日裡幹什麼她也清楚。”
阿嬌看着母親忽然嚴肅的面色,心裡不由得顫了一下,聲音小了許多,“皇祖母她老人家不是看不見麼……”
“她是看不見,可有時候就是因爲看不見才省去了很多麻煩!”館陶見天色不早,起身準備出宮,臨走時見阿嬌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終於妥協道,“你要實在不放心,明日我便差人去查查那名女子究竟是什麼來路。”
阿嬌露出一笑,“母親方纔還叫我不要計較呢?”館陶嘆了口氣,“你這孩子終究是從小被我嬌慣壞了!以後給我記住,有些事情我來做沒關係,但你做就是不行!再者,皇上性子你定是比我瞭解,整日和他硬碰硬對你有什麼好處。”
“女兒知道了,母親大人!”阿嬌上前送館陶出門,眼中也有些依依不捨,說起來她雖貴爲皇后,可是在宮中哪裡比得上家中自如寬鬆,也只有趁母親進宮的時候纔可露出原在家中的情態。
夜晚,宣室內殿燈火通明。
劉徹坐於書案前用硃筆批着那些個摺子,看着看着便很不耐煩,順手將手中的書簡盡數扔到了地上,近身伺候的太監驚得不小,連忙上前幫他撿,邊撿邊笑道,“皇上這是和誰置氣呢?”
“你懂什麼!”劉徹見着這些人便心煩,想不通究竟是哪裡露出的風聲,他似乎已經陷入了草木皆兵的狀態,看着身邊的每個人都心生懷疑,前些日子他還是一名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新任君主,天真的以爲大漢朝從此就要在他手上發揚光大,恩澤萬世!豈料剛上任的第一把火便叫太皇太后澆滅了,就連一手提拔的儒生都因若干年前的一點小錯誤便叫東宮那邊兒拿捏成了把柄,太尉丞相接連被免職,如今手底下盡是些吃裡扒外的人,他這皇帝當得實在窩囊!
他想不通,原本前些日子還聽從王臧的建議日後諸事不再向老太太那裡稟告,豈料沒過幾日那裡便得了風聲,兩名愛臣便直接下了大獄。他感覺自己時時刻刻都在被人盯着,竇嬰不可信,田蚡更是不可信!
這樣想着心裡更加煩悶,看着下面那名太監將摺子一份份的遞上前來,揮手便將他斥退,“出去出去!”
太監知曉皇上今晚心情不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連聲答應便退了出去,正巧出內殿時碰上一名姿容秀麗的宮女,他便好心提醒道,“別進去了,皇上正煩着呢!”那宮女端着一碗紅豆羹向裡頭看了一眼,心中有數,沒理他便直接進去了。
“啓稟皇上,皇后娘娘專門派人送了這碗紅豆羹過來,說是皇上日理萬機,要給皇上補補身子……”
劉徹不以爲然的看了一眼,復又低下頭去,隨口道,“皇后今日倒是奇怪,難得見她這麼好的。”
宮女笑道,“娘娘關心皇上可不是應該的麼。”
“好了,今天朕便領了她的意,端上來吧,正巧朕也餓了。”劉徹忽然像個孩子似的捲了捲衣袖,看着眼前抿嘴微笑的宮女,忽然想到了另一名女子,不禁意道,“凝然,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過念君?”
凝然聽聞這兩個字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訝異,接着便是一陣落寞,回道,“奴婢日日想,翁主離宮時還與奴婢說有緣再見,可是世事難料,此生……”說到這兒凝然眼中有些溼潤,“此生奴婢是再也見不着了。”
說來念君是她在宮中第一個最親的人,念君走後她雖經歷了一些波折才得以留在皇上身邊伺候,但對於她而言,能常伴君王側也是進宮以來便存有的夢想。也就是這些日子的陪伴,她才得以知曉皇上從前對翁主便是存着一份念想的,只是苦於翁主無意又加上長公主家的勢力纔不得已放手,皇上那時不過初登大位,孤掌難鳴。只可惜,他與翁主的宣室一別竟成了訣別!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即便存着那份心也萬不敢奢望皇上將來會對她如何,她也知道皇上如今對他好也是因着對從前翁主的憑弔,只是……每當他在自己面前提起念君這兩個字,自己究竟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罷了,那就安分守己只當個皇上的心腹好了,他沒有幾個知心人,自己也不敢造次說是皇上的知己,只要安心呆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劉徹見着凝然神色哀婉,心裡想着要不要將這兩日自己在宮外見着衛子夫的事說與她聽,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終究忍住了,時至如此,他仍舊只是懷疑,衛子夫,袁念君,兩人說不像也不像,說像卻也是像,她的諸多行爲實在太叫人匪夷所思,莫非……
正想着,外頭的太監進來傳話,“啓稟陛下,娘娘那邊請您過去早些歇息。”
劉徹心裡倒是更加意外,這阿嬌今日是怎麼了,依着她平日裡高傲跋扈的性子從來是隻有自己哄她的份兒,今日盡然如此“屈尊降貴”?又是送東西又是差人過來請。
其實說起來皇帝也是挺在乎面子這回事兒的,既然人皇后都這麼放低姿態了,他也不好再硬着心腸不過去。
“朕知道了,”他下了殿,凝然很是熟練的給他披上一道佛頭青的狐狸毛披風,叮囑道,“陛下,外頭風涼。”
劉徹對凝然一直很是信任,衝她一笑,“你就別跟着朕過去了,皇后一直不大喜歡你,回頭罵了你朕可捨不得!”
凝然聞之臉迅速一紅,再度擡頭時劉徹一行已經出了宣室了。
椒房殿這邊兒已經差人在外邊放了風,阿嬌在裡頭等的心急,想着這回劉徹要是再不來自己可不是丟盡了面子,剛想發火可又忽然想起白日母親的那番話,話中的意思她雖不能完全聽懂倒也能領會個半分。
貼身宮女容真歡天喜地的跑了進來,“娘娘,皇上來了!”
她聞之甚爲心喜,剛想出去迎接卻突然又止住了腳步,志得意滿的往自己的內殿去了,宮娥們伺候她脫了外服後便神色懶散的躺在了鳳榻上,蓋了層薄被。
劉徹見只有幾個太監宮女呆在外邊相迎心中納悶,問道,“皇后呢?”
“回皇上,娘娘在裡頭等皇上您呢。”
他一路走了進去,兩旁的燭臺上燈火明亮,透着鏤空的雕花窗帷望見阿嬌在裡頭躺着,不由得一笑。
聽着腳步聲,阿嬌估摸着是劉徹來了,佯裝是被驚醒的模樣,懶洋洋的掀開了被子下去行禮,打着哈欠抱怨道,“皇上可算是來了,臣妾可是等的都快睡着了。”
劉徹忍不住笑了,“皇后臉上的妝還沒擦去怎麼就睡下了?難不成是方纔太急了?”
“你……”阿嬌一陣窘迫,卻又不肯認輸,硬是道,“明明是皇上來晚了!”
“好了好了,”劉徹也是有了些那個意思,張開雙臂,眼中帶着孩子氣的玩鬧之意,卻又有些狐狸般的狡黠,“皇后還不來伺候朕就寢?”
阿嬌臉色有些泛紅,這樣望去更勝嬌豔,即便如此眼中仍是頗爲得意,上前幫劉徹寬衣解帶……
一番雲雨後,阿嬌躲在劉徹臂彎裡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劉徹隨手拿了件褻衣披上,隨口道,“皇后今日溫順的可真叫朕吃驚。”
阿嬌先是不語,後來才慢悠悠的問道,“皇上可算是知曉臣妾的好了?那往後皇上還去不去見那些不乾不淨的青樓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