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武士們驅散狼羣,向洞口圍攏,見韓悠被阿布爾斯郎制住,亦不敢擅動。立時有人飛奔去報信。不一時,只見塔西克被武士們簇擁着到來。
“果然是你們,部日固德,還不速速放了漢妃,束手就擒。”塔西克怒極,一反敦厚之態,聲色俱厲道。
赤那回道:“塔西克王子,既然事已敗露,想也必無善終了,少不得魚死網破。你們若敢靠近,便踏着漢妃的屍體來殺我們兄弟罷!”
塔西克雖怒,卻礙於他們有人質在手,竟也爲難,吩咐武士將洞口團團圍住,又好言勸道:“若漢妃無事,看在你父親份上,我或可饒你們性命。但倘若敢傷漢妃一根毫毛,教你們西昂一族盡滅了!”
“閒話少說,咱們被困了幾日,又飢又渴,先送給食物和清水來!”阿布爾斯郎道。
塔西克只得吩咐送了些食物和水過去與他們。
形勢驟然逆轉,韓悠等人大喜,雖然受制,但現在該焦急的卻是部日固德他們了。部日固德雖然焦急,但有人質在手,倒也有恃無恐,放心地吃喝畢,歇息足夠了,這才又向塔西克提出要求:“送三匹馬來!若不答應,便先殺了玉漏和巴圖。”
塔西克亦知韓悠與玉漏極有感情,而部日固德他們要殺玉漏,卻絕對是下得了手的,只得依言送了他們三匹戰馬。
得了馬匹,部日固德、阿布爾斯郎和赤那分別挾着香兒、韓悠和烏拉婭上馬,在王庭武士的重重包圍之下緩緩離開了山裡。
歷經一番生死,重又回到草原之上,韓悠等人也不知是憂是喜。塔西克不敢上前攻擊,自然亦不肯便退,一時僵持住。部日固德三人商議,便要向西昂方向而去。既然已經攤牌,便不然逼父親西昂族長與北羢王庭攤牌。
如此對峙而行,自然緩慢,只不過行了一二里路,只見一支數千人隊伍揚起漫天塵埃,向這邊滾滾而來。從旌旗番號上可以看出,竟然是西昂部族的軍隊。
“哈哈,父親來救咱們了!”部日固德向兩個弟弟喜道。阿布爾斯郎與赤那亦面露喜色。
西昂軍隊揚塵逼近,隊中閃出西昂族長來,向塔西克王子道:“王子住手,部日固德這三個小子犯下大錯,我這便帶他們回西昂去嚴厲訓斥,教他們悔改,改日再親率他們去王庭請罪!”
“西昂族長,你的三個好兒子,犯下彌天大罪,豈能是訓斥便可了結的。倘若真心願意悔過,就教他們放了漢妃和兩位公主,隨我回王庭去,待我父王回來處置!”
“塔西克王子,部日固德他們畢竟年輕,請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罷!西昂族感激王子!”
納蘭亦從西昂軍隊中閃出,向塔西克含淚道:“塔西克,劫持漢妃一事是我納蘭的主意,若要問罪,就向納蘭問罪罷。請放了我的哥哥!”
塔西克冷冷道:“你這個賤人,你的帳我遲早會和你算的。西昂族長,快讓你的兒子們放了漢妃和兩位公主。”
“他們不會傷害漢妃和公主的。草原上每個人都知道,我的兒子部日固德愛慕香兒公主,赤那愛慕烏拉婭,他們怎麼會傷害兩位公主呢?”
“塔西克!”赤那卻在另一面向塔西克喝道:“閃開道路來,等我們回到西昂,就把漢妃給你送過來。否則的話,我可不敢保證漢妃會不會有事!”
“狂妄!若不放了漢妃,就別想回到西昂!西昂族長,你的兒子似乎不想順服王庭的管轄了啊!”
“塔西克王子的話嚴重了,我西昂部族從上自下皆擁戴北羢王,本無二心。倘若塔西克王子非要逼我們,那也是被逼所致,西昂亦非甘願受人欺壓的部族!”西昂族長忽然語氣一變,眼色也從病懨懨之態變得犀利無比。
“對啊,父親,咱們西昂族早就應該自立了,如今咱們三兄弟犯下這等事情,北羢王必定趁勢剷除我們。父親,不如就此反了罷,殺了塔西克,咱們擁戴你爲北羢王。”
阿布爾斯郎這一番話頓時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西昂再強盛也還未有領袖草原各部族的實力,但草原諸部誰無稱王稱霸之心。西昂族長亦在心中盤算,三個兒子這次闖下的禍,恐怕輕易不能解脫,北羢王一怒之下殺了他們也是可能的。與其冒險讓三個兒子去請罪,實在不如就此翻臉,將塔西克拿下,以爲人質,逼北羢王遜位。
只是阿布爾斯郎也太沉不住氣,這種話如何可以明說,教王庭近千武士皆有了防備。
王庭武士聽阿布爾斯郎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一齊亮出兵刃,向部日固德三人逼近。一時劍拔弩張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此時事態已然遠遠超出了納蘭和阿布爾斯郎當初劫擄韓悠等人的初衷。納蘭雖知父親和三個哥哥素有野心,卻是真心愛塔西克,並未有推翻北羢王庭的心思。劫擄韓悠也只是因嫉生恨。
不料卻事態引向草原動亂,若西昂與北羢王庭紛爭一起,無可避免要引發其他部族捲入其中。
“西昂族長,你當真要造反嗎?”塔西克冷冷問道。
“造不造反,那便要看塔西克王子如何處置眼前之事了!”
“你敢威脅我?”
“護犢之心人皆有之,如果不能保住我三個兒子的性命,那西昂族也只能反了!”
“我只能答應你,現在不會殺他們,至於我的父親要怎麼處置他們,塔西克也無法料想,亦無法作主了!”
韓悠不禁暗罵塔西克耿直,自己和香兒、烏拉婭都還在他們手裡呢,就不能先答應他們,將來再秋後算帳嗎?打量了一番眼前形勢,雖然還受制於阿布爾斯郎之手,但三兄弟處在王庭武士的包圍之中,亦不敢對她們下手。只是這般連環包圍,卻如何了局纔好。
西昂族長聽得塔西克說,便道:“那也容易,我這便派人去王庭請烏月氏前來,如果她能答應不殺我的三個兒子,那便一切都好說了。”
“既然如此!”塔西克便道:“我便與你一起去見烏月氏!”
“好!”西昂族長道,當先拔馬便往外走,塔西克合隨即跟上,豈料才走十來丈,正陷在西昂軍隊裡,只聽西昂族長大喝一聲:“此時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那些西昂武士得令,一齊向塔西克攻去。塔西克隨身護衛急忙抵抗,拼了死命將塔西克護回本陣中。部日固德三人見動起了手,亦一拍馬,橫衝直撞過來,因三人馬上皆有人質,王庭武士不敢強攻。
韓悠被阿布爾斯郎制約在馬背上,雖百般掙扎卻無法動彈,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張口便往他臂上咬了一口。阿布爾斯郎負痛,不由手一鬆,趁此機會,韓悠奮力一掙,眼見便要滑下馬背。阿布爾斯郎發狠道:“想跑麼?那也留下條胳膊!”彎刀一揮,嚮往馬下滑落的韓悠肩上砍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忽然見一條高大的身影猛撲過來,頓時將阿布爾斯郎撲下馬去。
好熟悉的身影啊,那不是那個老獵人麼?
香兒亦認了出來,高喊道:“獵人大叔,打他!”
老獵人將阿布爾斯郎撲翻在地,更不客氣,左右開弓幾拳將阿布爾斯郎打暈過去,閃來部日固德和赤那的彎刀,飛身上了阿布爾斯郎的戰馬,伸手一拉將韓悠拉起。
其時場面已亂成一團,王庭武士與西昂軍隊混戰一處,處處刀光劍影,哀號不止。老獵人手舞從阿布爾斯郎那裡繳來的彎刀,寒光閃處便有西昂武士翻倒。不一時便衝出重圍。
這一切發生得又快又突然,加之場面極度混亂,亦無人注意到一馬二人已經悄然離開了戰場。韓悠被獵人抱在身前,忽然心中一動,側臉看了半晌,忽然伸手向他臉上揭去。
獵人微側身體避了避,韓悠不依不饒,兩人捱得甚近,馬背之後又無迴旋,終是被韓悠揭下他的面具來了。
“燕芷,果然是你!”其實也並不太意外,這個老獵人總給自己熟悉的感覺,只是韓悠一直不敢相信,堂堂的大漢戰神,竟會終年戴着面具,隱姓埋名於茫茫草原之上。
“其芳……”由於長期戴着面具的緣故,燕芷的臉色顯得很蒼白。
“唉,悠之,汝這是何苦!阿悠以爲你已回大漢去了呢。”
“悠之曾起過誓,要照顧你一生一世。即使是在暗處!”
韓悠無語,卻是一腔感激,爲了暗中保護自己,燕芷一定吃過不少苦頭罷。如果不是那種去捉皺鷹,恐怕燕芷還無機會混入王庭呢。如果想起來,他不要黃金珠寶,只願入王庭居住,當時便覺有些怪異,現在才知道是理所當然的了。
雖“久別重逢”,只是二人均是一腔心事,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只任着座下馬匹向草原深處揚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