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見二人神色古怪,猶疑道:“他是誰?”
溟無敵也不瞞他,如實答道:“燕芷”!
“燕將軍?!可是,燕將軍不是墜崖死了嗎?”關於燕芷之事,韓悠卻未曾向玉漏透露過,因此玉漏並不知燕芷之事。
溟無敵道:“燕芷確曾墜崖,但早有傳聞,說是他並未喪命。我起初也不信,以爲是大漢子民懷念戰神,不願相信大師兄之死。但後來又傳聞大師兄曾在益州現身,且說得有鼻子有眼,因此便信了幾分。如今阿悠與身材魁梧的老獵人一同失蹤,卻不能不教人起疑了。我大師兄本事過人,豈能便喪命小人之手,也只他,能做出千里追尋阿悠而來這等事情!”
“既然如此,那咱們也不必再找了,是麼?”玉漏輕鬆道。
“這也只是推斷,找還是要找的,眼見才能爲實嘛!”
玉漏又憂道:“塔西克王子這一年多來,每日無不苦苦尋覓。這不,前些日子聽得有人說在西域見過兩個漢人,打聽之下,知其中一個漢人女子氣度非凡,容貌絕美,於是又率人去找了。倘若被塔西克王子找到他們倆,恐怕公主與燕將軍又不得安生了。”
溟無敵忙道:“那也不要北羢,咱們自去尋找,若找到了,便悄悄帶回大漢去,卻不是好!”
“好是好,可是茫茫草原,西域地廣人稀,上哪裡去找他們呢?”
“那也不管了,無論找不找得到,總須是要試一試的。”又向玉漏打聽了塔西去的方向,帶了多少人馬。當下計議,明日便領上五百精兵,往西域去尋找韓悠和燕芷。
第二日起來,溟無敵便向烏月氏提出親自去尋找韓悠,烏月氏心中思忖,這些漢人畢竟熟悉漢人心思,說不得教他們找到了也是有的。於是欣然答應,與了通關文碟,允他們在北羢境內四處走動。溟無敵得了通關文碟,亦不遲疑,將工匠藝人留下,卻親率五百漢宮禁兵往大草原西進。
溟無敵本欲帶上玉漏,一旦找到韓悠,便與公主玉漏一同返回大漢。只是卻聽玉漏道,說是已經嫁了北羢族人巴圖,身上正害着喜,恐不便奔波,因此這才作罷。
只說溟無敵率着五百漢宮精兵,離了北羢王庭,取路向西,也是急鞭快馬。走了不止一日,但見地勢愈來愈高,氣候亦更爲嚴寒。一路上人煙極爲稀少,艱苦時,不得不捉些野物充飢解餓。
這日到得一座小小部落村寨前,說是村寨,卻漢人不同,不過是百來個帳篷聚集一處,飼養了數千頭牛羊。那些族人見大隊武者途經,亦是大爲緊張,不知是惡是善。
溟無敵急派人去商量購買些牛羊,以爲路上飲食。
不料那人回來卻道:“那些族人不願賣牛羊,說是隆冬剛過,正是牛羊族羣繁衍生息時節,不能出售。”溟無敵卻知是那些族人擔憂他們哄搶,不肯付足銀兩,因此又令那人帶上金銀再去說話。兩番交道打下來,那些族人亦知溟無敵等人並無惡意,方請了溟無敵等人入寨。好一番熱情招待,連賣帶送了許多牛羊並臘肉薰腸。
溟無敵亦留下許多金銀,與那些族人握手而別。豈料還未走過多,只見四處揚塵,漫天捲來不知多少人馬。塵埃中隱約可見揮舞着彎刀的武士衝殺而來。那服飾,卻並非馬賊,而顯是某個別的部族。
賣馬與溟無敵的部族族長臉色突變,對溟無敵等人道:“咱們的仇人來了,你們快離開罷。”
溟無敵本不欲惹事,聽族長這麼一說,反倒激起一股豪氣來,問道:“那是些甚麼人,與你們有何仇怨?”
族長道:“客人休問,這是咱們草原部族之間的糾紛,那些狄歷族人素來兇殘,劫掠我柔然族人也非止一二回了,少時便有一場廝殺,客人們遠離此地罷。”
溟無敵亦知草原邊緣各族紛爭不斷,往往是弱肉強食。無論狄歷族還是柔然族,他們的死活本與己無關,但柔然族的熱情款待,這般臨危便跑實在有些大違義氣。
不過說話之間,那些狄歷族武士便已衝近,柔然族人亦高興兵刃上馬,迎着敵人衝撞而去。一時寧靜的草原之上,喊殺震天,血染殘陽。溟無敵冷眼觀察眼前形勢,只見兩族人都十分勇猛,拼殺起來完全不顧生死,只是柔然族人數處劣,不過千餘人,對方卻是自己的兩倍。
一頓廝殺下來,雙方皆有損傷,柔然族人雖然劣勢,身後即是妻兒父母,更無後退之路,便是垂死之人亦死死抱住敵人腿腳,不令其前衝。
溟無敵與南宮採寧對視一眼,見南宮採寧點了點頭,於是向漢宮精兵道:“這些不平事既然被我等撞見了,少不得要管他一管!”
於是分作兩隊,從兩個側面向戰鬥最激烈的楔合處衝殺過去。那些狄歷族人雖然勇猛,但這五百漢軍個個皆是千里挑一的精壯勇士,亦有以一當十之能。這般橫衝進去,頓時將狄歷族隊形衝得七零八落。那些狄歷族並未料到柔然族中冒出這麼一夥武勇皆備的怪異武士來,堅持了一刻鐘,抵擋不住,發一聲喊,轟然散了。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戰鬥,卻在草原上留下數百具屍體。
柔然族雖然死傷甚重,但終是保住了全族,立時將溟無敵等人迎進帳篷裡,殺牛宰羊款待起來,先前所收的金銀亦如數返還了。溟無敵本不欲耽擱工夫,但柔然族哪裡肯放人,強拉硬拽也不肯干休。
喝酒吃肉鬧到天色黑透,衆人俱疲乏了,正要歇息,卻見警戒武士奔來稟報,道是有幾個北羢王庭的武士想見漢人武士。溟無敵藝高人膽大,也不畏懼,帶了幾個人便離席而去。
火光之下,溟無敵卻認得,所謂的北羢王庭武士,正是塔西克王子。
因在涼州城亦見過一面,因此認得。塔西克王子也認得溟無敵,當下學漢人之禮,抱拳道:“溟將軍,爲何現身草原之上?”
溟無敵道:“我朝大漢皇帝派溟無敵出使北羢,不料你卻將咱們的公主弄丟了,因此來尋找。”心中卻也猜到塔西克出現在此地,亦是爲韓悠而來。
“哦?”塔西克道:“那又爲何干涉我部族紛爭?”
“算不得干涉,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不平?有甚麼不平?”
“狄歷族以強凌弱,本將軍實在看不下去。”
塔西克嘆了口氣道:“我本也無意這些部族紛爭,但狄歷族佔據着西上天山之路,我若不幫他們攻打柔然族,他們便不放我過去。如今被你們一鬧,唉,如何再上天山去尋得悠悠!”
“公主在天山之上?”溟無敵頓時眼神放光,又黯然道:“塔西克,你如何這般肯定她便在天山之上?”
“悠悠現身天山周圍也非止一次,我尋到見過之人,令他們說出容貌,又煩畫師描畫下來,可不正是悠悠。眼見大功告成,卻不料被溟將軍阻礙了。”
原來如此!想是狄歷與柔然素來結怨,卻實力相當,誰也無法吞併誰。因此狄歷族以上山道路爲條件,逼塔西克將隨身率領的武士借與他們,所以纔有攻打柔然族一事。卻不料被自己誤打誤撞給壞了。
但既然幫了,便要幫襯到底,也不枉方纔這一番盡情款待。於是溟無敵仗着幾分醉意道:“狄歷族蠻橫,路又不是他們開的,憑甚麼不教咱們通過。反以此威脅,欺負弱小。哼,塔西克,咱們便去一同滅了他們如何?”
塔西克卻道:“只要能找到我的悠悠,就是將這兩族盡滅了又如何?溟將軍,相信你也非常希望能儘早找到悠悠。不如咱們裡外夾攻,把柔然族滅了,好早日上山。”
生性忠厚的塔西克說起這番話來卻是天經地義之極,想來也是這一二年遍尋韓悠不見,性情大變的緣故。
溟無敵沉吟半晌,雖也希望儘快上得天山找到韓悠,但若當真去殺方纔還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朋友,卻實在大違心意。於是堅持去殺狄歷族。
塔西克與溟無敵爭了數句,誰也無法說服誰。只聽南宮採寧道:“不若這樣罷。咱們誰也不滅,將雙方族長邀請而來,教他們和解,多少是好?”
“南宮姑娘不知……”
塔西克的話卻被溟無敵打斷:“採寧兒如何是溟夫人了!”
“哦,溟夫人有所不知,這些草原部族結怨頗深,恐怕也有數十上百年的恩怨了,哪裡說說便能和解的。”
“既不能和解,”南宮採寧沉思着道:“塔西克王子,汝還有多少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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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有七八百人!”
“我這裡亦有五百來人,不如咱們合兵一處,想來狄歷初敗,更不敢與我們拼耗實力,給柔然族可趁之機。如此,咱們只管上山去,管他們爭鬥作甚麼!”
一語點醒夢中人,溟無敵拍了拍腦袋,笑道:“還是夫人高明,這麼簡單的道理,咱們兩個大男人卻沒有想進去。哈哈,阿生這老婆娶得大妙啊!”
塔西克一想也是,急不可奈道:“既如此,便請溟將軍將兵馬帶出來,我的人馬在三十里外恭候,咱們連夜過狄歷族人地界,向天山進發!”
溟無敵腦子裡又轉了幾轉,如此一來,上天山是容易了,但尋到韓悠之後呢?
韓悠既願意和燕芷隱居天山,自然不肯隨塔西克回王庭,到時候若是衝突起來,塔西克有七八百人,自己卻只有五百人,可不是對手啊!
只是目下也別他法,只道:“還是待明日天亮罷,也不急在這一時。”畢竟趕了這麼遠的路,又廝殺一場,那些漢宮精兵雖都勇猛,卻也非是鐵人啊!塔西克恨不能立時飛上天山去,聽得溟無敵如此說,也無奈道:“那明日太陽一出,咱們便出發,可莫耽誤了時辰。”
一宿無話,次日早起,吃過早餐,在柔然族人依依惜別之中,溟無敵率隊西行,果在三十里外,與早就整裝待發的北羢王庭武士匯合,然後繼續西行。
到得狄歷族地界,那些狄歷族雖認得昨日與他們交戰的漢人,但俱於這隻上千人的精兵,當下不敢再阻擋,放他們過去了。
此時已至天山腳下,雖然已是陽春之季,但遠望天山,依舊覆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連綿不絕的高聳山峰直*插雲霄,水霧迷漫不見峰頂。
這天山乃草原諸部心目中的神山,常年有雪,並無草場,因此人跡罕至,只偶爾有些獵人、採藥人上山打些獵物,尋些如天山雪蓮這些稀世靈藥。只是深山之中處處險情,尋常人也不敢深入。
面對茫茫天山,溟無敵不禁心中問道:韓悠和燕芷果然居住在此麼?若當真住在裡面,這雪原之上,又靠甚麼爲生呢?
那些北羢士兵聽說要上天山,頓時都有些惶恐之色。這般士兵人馬地闖入進去,是對神山和居住在神山上的神靈不敬啊。塔西克自幼生長在草原,自然知道草原諸部對天山的敬畏,也不勉強他們入山。再者天山之上,再無甚麼部族可以阻攔他們。於是挑出十來名精壯武士,卸了兵刃,只留着匕首隨同進山。
溟無敵大喜,亦令餘人駐紮下來,也帶了十餘名禁兵入山。
哈哈,至少現在人數平等了,若是韓悠不願回北羢王庭,加上燕芷之力,己方也已大佔便宜。
安頓好山下之事,溟無敵、塔西克和南宮採寧帶着二十名武士,帶足乾糧和禦寒衣物,便向天山之上進發了。
只是這天山之路,比預想的還要艱險幾分,根本無路,且尚有積雪,越往高處走,越是積雪深厚,寒風也愈淒厲。雪地之上,除了偶爾幾行獸跡,根本無人的腳印。倒是在懸崖之下,發現過幾具僵硬屍體,看裝束,想必是獵人和採藥之人不慎失足喪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