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獄最好的一間獄房,此時關押着司馬門縱馬案的主犯常山王司馬乂。
至於新野王那些人,並不在廷尉獄,而是各自被關押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廷尉獄很安靜。
或許說司馬乂所被關押的這一處很是僻靜。
幾縷殘陽照在那裡卻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在殘破的泥牆上泛不起一絲漣漪,那裡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滿着壓抑。
即便這是廷尉獄最好的監房,即是監房,那又有什麼好地方。
實際上,司馬乂所處的這個監牢,他已經感覺很不錯了,他可是見過他封國裡面監牢的模樣的。
那種牢房味道古怪,而且是雨後的潮溼加上已經乾涸的血的味道。
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幾盞油封閃着微弱的光。
被風不經意間的風一吹,就可能滅了兩盞。
那裡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一個正常人待着一會兒也受不了,關在那裡的人,可能一輩子也出不去了。
哎~
司馬乂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在這牢獄中待幾天啊!
但他心中的擔憂,卻是沒有。
他的後手,現在還沒有開始用呢。
.........
此時‘鳳凰池’中,一羣人已經是聚在一起了。
所謂之鳳凰池,指的是中書省,或許說是中書監。
“鳳凰池”是皇帝禁苑中的池沼,是中書省所在地。
魏晉時,中書省掌管一切機要,能經常接近皇帝,故中書省稱爲“鳳凰池”。
荀勖入晉拜中書監,後做尚書令,尚書令與中書監的職務大體相當,因有人來賀拜,荀勖故作幽默之談,以離開了鳳池爲“口實”。
此時中書省中,中書監樑王司馬彤眉頭緊緊的皺起來了。
中書省這些年來權勢日益增強,以至於荀勖從中書監離職而爲尚書令的的時候,憤然而曰:奪我鳳凰池,何喜之有?
可見這中書監是一個如何顯要職位。
中書監官位不高,但權勢滔天。
恐怕趙王最想要的,就是這個中書監了,但很可惜,趙王去了尚書檯,做的還不是尚書令,而是尚書右僕射。
每每想到此時,樑王司馬彤都是可以笑出聲來的。
但是此刻他卻是笑不出來。
他樑王司馬彤乃是宣帝第八子,輩分算是與趙王一般,都是最高的那一批了。
但面對今日的局勢,他的眉頭還是緊緊的皺着,這哪裡是笑不出來,這簡直就是要哭出來了。
皇帝將這個燙手山芋丟到他手上,要他如何做?
“中書令有何話說?”
中書省設中書監,中書令各一位,而中書監爲首,中書令次之,中書侍郎則爲二人之副手。
中書令何劭連忙對着樑王司馬彤行了一禮,臉上帶着些許苦笑。
“以老朽而言,此事,恐怕需要斟酌再三。”
何劭,字敬祖,陳郡陽夏人,出身陳郡何氏,乃是太傅何曾次子。
其博學善屬文,熟知近代掌故。少與晉武帝同年,有總角之好。晉國建立後,拜太子中庶子。晉武帝即位,以爲散騎常侍,累遷侍中、尚書。
晉惠帝即位,初建東宮,拜太師,通尚書省事,加特進,遷尚書左僕射。
太子司馬遹繼位之後,他理所當然的也升了官,成了中書令,可謂是這時代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一了。
“如何斟酌?”
這何劭想要踢皮球,但是這皮球踢來踢去,最後還不是要踢到他樑王身上?
樑王希望何劭表態。
“這個...”
何劭的眉頭頓時緊皺起來了。
“這個老朽,自是不知的。”
“哼!”
樑王司馬彤重重冷哼一聲。
這個何劭,當真是老狐狸。
對常山王的處理之法,很難掌握分寸,如果這個處置之法是何劭提出來的話,皇帝滿意的話,嘉獎自然是他的,若是皇帝不滿意,宗室也記恨,那這仇就是在何劭身上的。
不管如何,都與他司馬彤無關。
但很顯然,何劭早就是老油條了,可不會輕易上當,更不會主動把這件事攬在身上。
“尚書侍郎,你如何看?”
何劭畢竟是老狐狸,但是王敦,卻不是。
尚書侍郎王敦,不僅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更是琅琊王氏的人。
最重要的是,王敦心思雖然深,但是王敦畢竟意氣風發,而且現在琅琊王氏在如今朝堂上勢力極重。
不說司徒便是王戎,便說尚書檯的尚書令也是王生琅琊王氏的王衍。
宮裡的皇后更是琅琊王氏的人。
有這幾層關係在裡面,王敦應該是會比何劭這個老傢伙更會說話的纔是。
王敦對着樑王行了一禮,說道:“常山王的事情,畢竟是宗室的事情,這件事情,理應交由宗正處理的,不應該交到我們中書省這邊來的。”
樑王深以爲然的點頭,馬上挖了一個坑。
“那麼侍郎覺得如何處置爲好?”
王敦馬上明白了樑王的意圖,自然也不會看着面前是坑害跳下去。
他確實是沒有像何劭這般年紀大,但也絕非是年紀輕的人。
論起城府來,洛陽還沒有幾個勝過他的,自然也不可能被樑王三言兩語便着了道。
“既然這件事我們中書省無法定奪,不如將門下省,尚書檯的人一同叫來,羣策羣力,總比你我在此地耗費時間來得好。”
樑王一想,輕輕點頭。
“極是。”
這個鍋,他一個人可不背。
“另外,還得叫上宗正過來。”
你司馬乾平時就是負責宗室諸王的,現在這宗王出事了,你想獨善其身,那怎麼可能?
他樑王第一個不同意。
事情商定好了,司馬彤當即便讓中書舍人下去將尚書檯門下省的人叫來。
樑王等人則是在此地等候。
門下省尚書檯離中書省原來就沒有多少距離,不過一刻鐘,幾個中書舍人便回來了。
“啓稟監尊,令君,尚書檯的人皆言之此事與他們無關,他們亦是不好干涉此事。”
言外之意,就是不來了。
“啓稟監尊,令君,門下省的兩位侍中也說了,此事他們不好插手。”
倒是去平原王府的那個中書舍人還沒有回來。
但尚書檯和門下省的人都這樣表態,那麼,這平原王是什麼態度就可想而知了。
樑王臉色頓時陰沉起來了。
“諸位,此事,看來是推脫不去了,都說說罷。”
王敦與何劭對視一眼,皆是低頭不語。
這下子就輪到樑王惱火了。
“哼!”
樑王再次冷哼。
常山王犯得事情太大了,如果真要處置,去國是最基本的處罰,說不得爵位都要給消沒了了。
若是他真的做了這個決定,皇帝採納了,那他在宗室之中,定然是被唾棄咒罵的存在。
這種事情,他必不可能做!
這個頭,他不能開。
但是...
一直拖着時間,好像也不是事。
該如何做呢?
樑王頓時惱火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