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婚日(下)

依陳珏略嫌懶散的性子,自然不會沒事在自己身上放一本書。這本《詩經》是陳唐陳宋兄弟並着《道德經》和《論語》一起送過來的,陳珏想了想覺得送三本不如送兩本,也好寓意爲成雙成對,便把這本詩經順手留下了。

“陛下,製作此紙絕不比削竹簡困難半分。”天子這一問造價,卻把陳珏難住了,他根本還來不及問唐宋兄弟二人,只得避而不答,打了個馬虎眼。

天子也不介意陳珏模糊的答案,他身爲一國之君,對紙張出現的深刻意義自然有充分了解,心中知道陳珏的功勞,所以只是笑罵道:“你倒是會取巧,知道選在今天把這新紙獻上來。”

陳珏聞言無辜地道:“臣不敢有取巧之心,新紙確實就在近日製成,陛下請細看手中《詩經》,便知臣絕無半點虛言。”

天子見陳珏樣子不像作僞,便依言翻開《詩經》的書頁,正好見字裡行間時有因墨跡未乾而散開的墨跡,不由擡眼一笑,又對竇太后道:“母后,太子妃的嫁妝果然不同於尋常金銀俗物。”

竇太后在一邊早把事情聽得清楚,伸手從天子手中接過這本詩經,細細摸索了片刻,也笑道:“薄而光滑,確實是好東西,是比竹木的簡牘輕得多了,皇帝正好可以憑此教化天下百姓。”說罷她頓了頓,又把書遞給劉嫖,轉而對劉徹道:“太子,嬌嬌這份嫁妝你可得收好。”

劉徹做了半天的觀衆,雖然早就等得不耐想取書一觀,但天子三人都是他的長輩,也只得強自忍耐,如今聽竇太后如此說話,忙起身道:“請皇祖母放心。”

話音方落,劉徹轉身走到陳珏身前幾步處,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陳珏,你這份心意孤收到了。”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把頭伸到陳珏耳邊小聲道:“孤原來見你把時間花在工匠雜事上,還以爲你不務正業,沒想到你是爲了今天送孤這份大禮,孤……孤着實感動得很。”

陳珏聽了心中卻微有愧意:他做這些事更多地是爲了讓自己的生活更舒適,在太子大婚之日獻紙,巧合的成分倒佔了大半。只是劉徹把他想得這樣好,陳珏自然也不會反駁。

那本詩經經過天子一家人的傳閱之後,天子便下令要小黃門將書拿下去給臣子們傳看。過了不久,宣室殿內許多人的臉上便訝色盡顯,一時間不知多少道探究的視線落在陳珏身上。陳午父子幾人看着卓然而立的陳珏,眼中俱是喜悅,尤其是陳午,看向陳珏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欣慰。

太子太傅衛綰緩緩起身,奏道:“此紙有利教化,且便於使用。臣請陛下命少府以下試行改簡爲紙,若果真得用,也好大行天下。”

天子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紙張雖好,卻也不能一下子便徹底放棄流傳了數百年的竹簡,衛綰此言說得甚合天子心意。

又有一人起身朗聲道:“陛下經文緯武,此舉必當恩澤萬世。”

陳珏心中暗道:怎麼還來了一個歌功頌德的?他轉眼向說話那人看去,只見那人中等身材、面白無鬚,也稱得上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你看什麼呢?”站在陳珏身邊的劉徹問道,陳珏聞言回過神來,失笑道:“殿下,說話這人是誰?”

劉徹漫不經心地掃了那人一眼,面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輕蔑之色,道:“他就是那個郎中令周文仁,佞幸之流罷了,你不認識他也好。”

周文仁之於天子,便有如鄧通之於文帝,李延年之於劉徹一般。

陳珏點了點頭,纔要說話,忽見王皇后在一羣宦官宮婢的簇擁之下來到座,對天子耳語了幾句。天子點點頭,轉而對衆人大聲道:“吉時已到,請太子妃罷。”

天子話一出口,宣室殿中各人都順着天子的目光一起,望向宣室殿門口處,偌大的宣室殿中,沒有任何一人膽敢喧譁,陳珏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身邊劉徹急劇加快的的呼吸聲。在這一片寂靜之中,阿嬌終於出現在宣室殿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的夫君和她的至親。

劉嫖踩着稍快的步子迎上前去,牽住了阿嬌的左手,隨後和阿嬌一起繼續前行。劉徹早已等在天子御案之前,眼帶笑意地看着阿嬌,那種熱烈的目光彷彿宣室殿中只有他們二人一般。不知過了多久,劉嫖終於和阿嬌一起停下腳步,劉嫖目光柔和地拉起阿嬌的手,輕輕拍了一拍表示安慰,隨後回到陳珏等人身邊。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劉徹和阿嬌身上的時候,陳珏卻注視着劉嫖,他方纔分明看到劉嫖鬆開阿嬌的一剎那露出了一種恍然若失的神色,他握住了劉嫖的手,輕聲喚道:“母親!”看着疼愛的幼子滿面擔心之色,劉嫖笑了笑,道:“今日是你阿姐的大日子,母親沒事的。”

劉徹和阿嬌的大婚程序是嚴格按照周禮進行的,各個步驟冗雜繁瑣之極,然而陳珏在他們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疲憊或不耐的痕跡,反而都是一副極爲享受的樣子,從始至終,他們的嘴角都掛着淺淺的笑意。

好像只是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一個春秋的長度,大禮終於完成了,阿嬌在宮娥的陪伴下再一次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滿面春風的劉徹並沒有和阿嬌一起離開,而是在天子的示意下舉起酒觴,敬了宣室殿中所有的臣子貴戚一觴酒,隨後豪氣萬千地一飲而盡,方纔大步追隨着阿嬌離開的方向而去。

隨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離開,天子端起身前的御觴,道:“衆卿舉杯。”一時間,羣臣轟然應諾,聲音遠遠傳出宣室殿外,竟有直衝雲霄之勢。

正式開宴之後,宣室殿中的氣氛便輕鬆多了,天子並不是一個嚴苛的君王,今日見衆臣百態心中也不責怪,只是不時地叫人到御前問些話。許是因爲太子大婚的緣故,被天子叫去的多是年輕一輩人,有皇子宗親,也有重臣之後。

另一側竇太后身邊也聚集了許多女眷,竇太后時不時說幾句話,便引來一片附和之聲。王皇后身爲太子之母,卻與長袖善舞的長公主劉嫖不同,只是在竇太后身邊低眉順目地坐着,除了與天子後宮女眷偶爾有幾句交談之外,便惜言如金,一副恭順的兒媳派頭。

冷眼旁觀的陳珏對王皇后的戒備卻是更加了一層:若說王娡之前在後宮隱忍多年,是因爲兒子的前途沒有保障的話,如今劉徹的太子之位早已徹底穩固,她卻仍能在竇太后之前擺正自己的位置,從來不顯山不露水,就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夠做到的了。

陳珏以天家親眷的身份前來參加大宴,他的席位只排在幾個在京的皇子公主之後,至於朝中臣子則是坐在了宣室殿另一邊,與陳珏不是一個系統的。陳尚幾人身邊早就圍滿了衆多舊識,無人說話的陳珏也只得百無聊賴地看着那些青年才俊千方百計在天子面前展示才華,天子又一個一個不動聲色地應付過去。陳珏甚至清晰地看到,幾個公侯家的子弟離開天子身邊時一臉激動之色,看來他們是覺得前途有望了罷。

正出神的時候,陳珏忽然感覺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那人又立刻轉到陳珏面前,道:“太子大婚,公主嫁女可是長安城中人津津樂道的佳話,我這杯酒你這未來的侯爺可不能不喝。”

陳珏呵呵一笑,接過那人遞過來的酒杯痛快地喝乾淨,笑道:“韓嫣你也來取笑我嗎?”

“怎麼是取笑?”韓嫣在他身邊坐下來,一臉豔羨地說道:“太子妃便是未來的皇后,而皇后的兄弟歷來就要封侯,你怎麼不是未來的侯爺了?”韓嫣只是弓高侯府的庶子,上面還有一個嫡出的哥哥韓則,爵位是怎麼都輪不到他身上的。

“憑親姐封侯算什麼能耐?”陳珏微微一曬,道:“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憑自己一雙手掙一個萬戶侯才痛快。”

“正是如此。”韓嫣重重地一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周文仁,輕聲道:“像他那樣的人,就是再顯貴又有什麼意思?你我身爲太子身邊近人,就要等太子登基之後,爲他馬踏匈奴才是男兒所爲。”

“萬戶侯?四公子有此雄心壯志,劉陵真是敬佩不已。”

陳珏擡眼一看,正見劉陵穿着一襲絲質長裙,手持酒觴站在他面前巧笑娉婷,眉眼彎彎。陳珏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他一眼,隨後站起身來,淡淡道:“翁主怎麼在此?”

劉陵嬌俏地一笑,衝韓嫣點了點頭之後,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直直地盯着陳珏,舉起酒觴道:“爲四公子豪言,劉陵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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