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安冷月冷漠的眼神微微柔和了幾分,轉頭對靜嬪道:“娘娘可否允許這位姐姐起身回話?”
雖然按照品級來算,她如今的品級和靜嬪的三品嬪位是平等的,但靜嬪好歹是皇帝的妃嬪,並能單純用品級來衡量。
兩人之間還是以靜嬪爲尊的,安冷月雖然厭惡這個女人,卻也不會破壞規矩,讓靜嬪拿捏住自己的把柄。
即便這只是一件影響不大的小事。
事事謹慎些從事沒錯的。
靜嬪臉上的表情不由微微一僵,她這麼做本來是想要討好安冷月,但被安冷月這麼一說,倒是顯得她像是刻薄奴才的主子似的了。
她不能拿安冷月如何,看向地上跪着的宮女時,眼中卻不自禁地多了一抹狠色。
面上卻依舊笑得和善,狀似無奈地連聲道:“哎呀呀,你這丫頭聽到安統領的話了嗎?還不快起來,瞧瞧這事鬧得,本宮倒像成了那惡人似的。”
她這麼自嘲了一句,一下子便將安冷月暗示的職責給化解了,看起來就像是兩人之間在互相玩笑一般。
如果安冷月能順着她的話再說兩句,效果自然更好,但安冷月卻完全不想附和她。
聞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再次轉頭看向那已經站起身的小宮女。
“不知林婕妤可安好,本官奉陛下之命,前來調查林婕妤小產一事,有些事情需要詢問。”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透着清冷,語氣卻十分溫和。
早在之前,凌軒便告訴了她,面前這個小宮女是他的人。
但,這個小宮女對林婕妤卻也是真的忠心耿耿的。
若非察覺到四皇子並非良人,林婕妤和四皇子攪合在一起,很可能危及性命,她也不會暗中投靠凌軒。
聽到安冷月提起林婕妤,小宮女的眼圈禁不住又紅了紅,卻強忍着沒有掉下淚來。
在宮裡,這些伺候人的太監宮女便是連哭泣都是不被允許的。
揹着人的時候偷偷哭一哭,不被發現便罷了,在人前,不管是如何傷心痛苦,卻是絕對不能哭的,否則便是要命的罪過。
“回大人,主子還在昏迷着。”雖然忍住了沒有掉下眼淚,但小宮女的聲音還是多了些哽咽,“太醫說,若是明早之前能醒過來,主子的命就算保住了,若是醒不過來......”
後面的話小宮女怎麼也說不出口,但在場的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若是醒不過來,那便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放心吧,林婕妤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醒過來的。”安冷月忍不住出聲安慰了她兩句。
對這樣的忠僕,她心中總是存着些好感的。
等了一會兒,感覺小宮女的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她纔再次開口問道:“林婕妤小產之時,你是否陪在她的身邊,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你可否詳細描述一番?”
剛剛平靜下來的小宮女聽到安冷月的問話,立刻又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激動地道:“大人你可一定要爲我家主子做主啊,主子是被人害的。”
宮裡的人習慣動不動就下跪,
安冷月卻怎麼都不習慣。
只得無奈地道:“你先起來。陛下派本官前來,就是爲了查清這件事的,若事實證明真的是背後有歹人作祟,本官自然會秉公辦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宮女朝着安冷月“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身。
安冷月看着她微微滲出血絲的額頭,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你先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和你知道的事情都跟本官詳細敘說一遍吧。”
看着面前這個忠心的女子,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這件事情要查清或許不難,難的卻是查清楚之後,是否真的便能嚴懲兇手。
當年的麗妃在宮中又何嘗不是百般受寵,更是身懷真正的龍胎,但被四皇子強暴致死後,皇帝卻只是輕描淡寫便略了過去。
林婕妤的風頭比起當初的麗妃可是差得遠了,她根本不能確定,兇手如果真的是四皇子的話,皇帝會不會處置他。
總感覺辜負了小宮女寄望,於心不安。
小宮女卻並不知道安冷月此時心中所想,只盼着安冷月能爲自家主子討回公道。
她拼命地回憶當初的事情,將自己看到的事無鉅細地描述了一遍,生怕略過了哪個細節,就影響了安冷月的判斷。
安冷月聽完小宮女的描述,也有些無言以對。
怪不得凌軒佈置了那麼多手段都沒起到作用,只能說敵人的行動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按照他們之前的思路,無論是誰想要除掉林婕妤肚子裡的孩子,肯定都是偷偷摸摸暗中行事。
哪會想到,這次那幕後之人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光明正大地動了手。
林婕妤在家的時候便不受寵,進宮來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鬟。
她本身的性格也偏向柔弱,不爭不搶,進宮後也沒想過經營什麼勢力。
身邊能靠得住的人只有面前這個小宮女也就是她當初帶進宮的貼身丫鬟,外家凌軒利用自己的勢力調到她身邊的一個擅長醫毒的宮女。
林婕妤在萬壽節大宴上曝出懷孕的消息,便被老皇帝直接安排回自己的住處休息了。
因爲一直防備着四皇子的動作,一路上林婕妤三人的精神都緊繃着,直到回了自己的地方纔算是放鬆下來。
卻不想,這一放鬆就出了問題。
誰也沒想到,院子裡灑掃的粗使小太監會突然發難朝林婕妤撞了過來。
面前的小宮女雖然反應很快,擋了那小太監一下,但女子的力氣終究比不上男人。
雖然太監已經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了,但粗使太監乾的都是粗活,自然有一把子力氣。
小宮女一下子就被撞倒了,被她護在身後的林婕妤自然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有了小宮女的緩衝,林婕妤受到的衝擊小了很多,但她肚子裡的孩子本就還不到三個月,胎息正是不穩的時候。
況且,這些日子以來,因爲情郎的絕情,林婕妤表面上沒表現出來,心情卻一直鬱郁的,也影響了胎息的穩定。
這一撞,雪上加霜,下身立刻就出了血。
凌軒派來的宮女反應稍微慢了一步,林婕妤到底後她才反應過來,忙伸手製住了還要繼續攻擊的小太監。
並且掏出懷中隨身攜帶的金針,爲林婕妤刺穴止血。
但,也不知道是林婕妤本身體質的問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原本應該立刻便能止住的血卻一直只是稍微減緩了流速,一直淅淅瀝瀝地流着。
那宮女最擅長的並不是醫而是毒,見到林婕妤這樣的反應也沒了辦法,只能去請太醫。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可老皇帝爲了保護靜嬪,顯示她的不受寵,給她安排的宮殿十分偏僻,與太醫院的距離自然也是十分遙遠。
等她好不容易帶着太醫趕回來的時候,林婕妤肚子裡的孩子還是保不住了。
得知這一噩耗,林婕妤頓時大受打擊,悲泣一聲便暈了過去。
下身本已經快要止住的血也霎時間又涌了出來,太醫施展了百般手段,才終於再次將血止住。
但,林婕妤實在流了太多的血,本身又幾乎沒了求生的慾望一直處在昏迷之中,按照太醫的說法,活下來的機率幾乎只有一成不到。
“那個撞倒林婕妤的小太監何在?”安冷月開口問道。
現在,唯一的線索就只有那個小太監了。
小宮女眼中瞬間迸出了刻骨的仇恨,咬牙道:“就在旁邊的房間裡,錦年姐姐把他給綁起來了。”
如果不是錦年姐姐說留着那傢伙還有用,她早就忍不住將人碎屍萬段了。
似乎是擔心安冷月誤會一般,小宮女又忙加了一句,道:“錦年姐姐去送太醫了。”
“嗯,你叫什麼名字?”安冷月點了點頭,纔想起自己還不知道這小宮女的名字。
小宮女忙道:“奴婢流年。”
“似水流年,倒是個好名字。”安冷月笑着誇了她一句。
又道:“帶本官去看看那小太監吧。”
“是。”流年本來正因爲安冷月誇讚自己的名字而羞澀,聽到安冷月的下一句話,立刻收起了心思利落地答應了一聲。
“安統領是要親自審問犯人嗎?”靜嬪突然開口,安冷月和流年二人才像是恍然想起她還在這裡一般,齊齊轉頭朝她看了過去。
安冷月冷淡地朝靜嬪點了點頭道:“微臣方纔專注案情,怠慢娘娘了。接下來微臣要審問犯人,過程可能稍微有些殘忍,怕驚了娘娘,您還是不要過去了。”
靜嬪聽了安冷月的話,不由秀眉微皺,不贊同地道:“安統領的意思是要對那小太監用刑嗎?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娘娘認爲有什麼不妥?”安冷月挑了挑眉,“這小太監謀害龍嗣之事證據確鑿,論罪便是將他千刀萬剮都不爲過,僅僅是用刑而已,有何不妥?”
難不成是害怕那小太監受刑不過,將她和四皇子招出來?
靜嬪一臉悲天憫人的表情,嘆息道:“既然證據確鑿,便按宮規處置便是。我佛慈悲,又何必讓他臨死前再平白遭受一番痛苦呢?”
安冷月對這一番說法無語至極,偏偏靜嬪身後的宮女太監竟全都露出了十分贊同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