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已定,劉備、徐謬便連袂上書:“臣東中郎將劉備、臣荊州刺史徐謬啓奏陛下:幸賴陛下洪福,將士用命。臣等已於日前攻克宛城,黃巾賊帥張曼成授首,波才見擒,其餘諸將校見誅于軍中者凡數十,自與張曼成相攻以來,斬獲黃巾賊首級八萬餘級,降者不計其數。南陽一郡悉平,司隸無憂,荊州無憂也。臣將提兵,不日南下長沙,繼續掃蕩荊州境內殘賊,今錄諸功臣名單如下,以供陛下垂詢……”
奏書到了洛陽,天子覽畢,大喜,南陽、汝南、穎川黃巾皆煙消雲散,司隸徹底安穩,心中那無形壓力不禁一掃而空。於是召羣臣議功,進封劉備爲都亭侯,其餘黃忠、關羽、張飛、嚴顏等將,俱闢爲軍司馬,各有封賞。
又着劉備押解波才及張曼成等首級入京,傳首京師,以安人心。並領軍迅速掃平荊州。另遷江夏都尉秦頡爲南陽太守,處理南陽政務。皇帝忙完之後,長吁一口氣,荊州、豫州差不多啦,就等冀州的好消息了。不過那裡,似乎離京師很遠。不用擔心了。於是,皇帝又開始繼續他的糜爛生活了。
皇帝檻車徵盧植,比盧植先一步回到京師的,卻是兩位倒黴王爺安平王劉續和甘陵王劉忠。這兩個倒黴蛋,早就被有心人死死盯住,黃巾起義一爆發,他們就被黃巾賊給抓了,劉忠最慘,甘陵相馮巡爲了救他慘死於賊手,自己妻妾兒女更是被激怒的黃巾賊子殺得個乾乾淨淨。實在是可憐。
消息最先傳到朝廷的時候,朝廷上下都炸開了鍋。這兩個王爺陷入賊手,大漢有始以來之未有。更關鍵的是,這兩個王爺還千萬不能出事,不然朝廷上上下下又要罷免一批人。爲何?
因爲甘陵王劉忠是皇帝嫡親的堂侄,安平王劉續是皇帝嫡親的堂叔。都是沒出五服的親戚。皇帝的親爺爺解瀆亭侯劉淑和安平王劉續的父親、甘陵王劉忠的曾祖第一任安平王劉得是親兄弟。當然,甘陵王劉忠和安平王劉續要更親一點,因爲劉忠的爺爺和劉續是親兄弟。
劉開,漢章帝第六子,漢和帝永元二年夏五月,被封爲河間王,以樂成、涿郡、勃海三地爲國。劉開在位凡四十二年,期間遵奉法度,百姓敬服。薨後,諡曰孝。後來因後代出了兩任皇帝,被追尊爲孝穆皇。
劉開有四子,嫡長子劉政嗣河間王位;劉翼先封平原王,後因事降爲蠡吾侯,生漢桓帝;劉得,封安平王,奉漢明帝子樂成王劉黨祀,樂成國絕嗣,因此把樂成改爲安平。劉得生二子,嫡長子就是如今的安平王劉續,次子劉理,在漢桓帝建和二年,因清河王劉蒜無子國除,被便宜堂兄封在清河,並改清河爲甘陵。爲第一任甘陵王。如今的甘陵王劉忠,就是劉理的孫子。
好了,這兩個寶貝落在賊手,朝廷也不能不管。於是早早就派人去找張角談判。張角估計也沒打算把兩位王爺如何,只不過是想敲詐一筆錢財以充軍費罷了。於是把兩位王爺養在營中,每日好吃好喝招待着,除了限制人身自由,其他一概不管。見漢廷派了使者來,一拍即合。於是獅子大開口敲詐了一大筆錢。皇帝實在是肉痛,他也不管全國上下都在看着呢,指定使者和張角談判,看能不能少點。張角遇上如此奇葩的皇帝,也是有點醉,於是幾輪磋商後,終於雙方達成了協議。錢拿到手了,張角立馬放人,他可是一個講誠信的綁匪。最關鍵的是,養着這兩個一無是處的傢伙,毫無用處。
兩位王爺到了京中,拜見皇帝之後,便開始哭訴,淚水漣漣,聞者無不傷感,以爲在賊營中數月,不知遭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卻也不看看,這兩人,還是白白胖胖,一點都沒瘦,哪裡有遭罪的跡象?
皇帝心中有愧,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才導致兩位親戚滯留賊營數月之久,於是賜宴招待兩位王爺之後,覆命羣臣議論,要讓兩位王爺復國就藩。本來你堂堂王爺,自己家都守不好,人都被抓走了,不論罪就不錯了,如今還讓復國。皇帝可謂是難得的好上一回。不過甘陵王劉忠倒是沒什麼,畢竟他與黃巾賊子反抗過,全家和臣僚被殺得乾乾淨淨,境遇之慘,讓人心中不忍。於是甘陵王劉忠復國的意見集體通過。
不過在安平王劉續這裡,出了點問題。李燮以爲,安平王在國,不修德政,禍害百姓,是以導致此禍,既已失國,有損朝廷威儀,不宜復國。此論一出,惹起滔天波浪。李燮是誰?前太尉李固之子。李固爲太尉,數與外戚大將軍樑冀相抗衡。樑冀就是史上毒殺漢質帝,又立漢桓帝的那個有名權臣。李固當時欲立年長者清河王劉蒜爲君,樑冀爲了自己把持朝政死活要立年少者爲君,幾番爭鬥下來,樑冀贏了,李固死於獄中,清河王劉蒜被牽連自殺而死。
李燮還有兩個兄長,一同隨父李固死難,只有李燮當時年幼,被兄姐藏匿了起來。後來樑冀被誅,皇帝大赦天下,徵李固後人,李燮才得面世。後被徵拜爲議郎,爲人以廉潔,平正著稱。所以李燮的話,還是頗有份量的,得到了一部份大臣的贊同。
可是皇帝是誰?他壓根就不管你們有沒有反對的意見。或許他讓大臣來討論下只是作個自己熱愛民主的姿態罷了?於是大臣還在討論的時候,皇帝旨意就下來了,着安平王續、甘陵王忠歸藩就國。拜宗室劉虞爲甘陵相,輔佐甘陵王劉忠安撫百姓。劉虞,字伯安,大漢宗親,東海恭王劉強之後,祖劉嘉曾爲光祿勳,父劉舒,曾任丹陽太守。劉虞初舉孝廉,爲州郡曹吏,以功績遷幽州刺史,在任廉明公正,異族皆服其德,時鮮卑、烏桓、扶余等,隨時朝貢,不敢侵擾,後因事去官。這次皇帝不知怎麼又想起這個有能力的宗親了,於是着他去甘陵國綏撫荒餘。
大臣們正自愕然,又有詔書下來,議郎李燮,謗毀宗室,輸作左校。李燮也不辯解,一言不發被抓去做苦力去了。
卻說張飛荀彧率了人馬,沿途迤邐而行。這日,忽見前方來了一隊人馬,隊伍中有一輛檻車。荀彧道:“此乃朝廷天使,檻車徵罪官而還,益德,我等停於道旁,莫衝撞了天使車駕。”
張飛應命,便令隊伍停了下來,靠在道側,打算讓天子使者的車駕先過。殊知天子使者在盧植營中受了驚嚇,如今又見一大隊軍馬於道側,雖然毫無異動,卻也不敢鬆懈,於是便遣了隨從前去相問,看是哪一枝兵馬過境。
那隨從到了張飛跟前,下馬問曰:“某乃天使隨從,承天使所遣,前來相問將軍,此乃何處兵馬,欲往何處去?”
張飛便對曰:“某乃涿人張飛,草字益德,添爲東中郎將劉玄德麾下軍司馬,因護送軍屬家眷前往涿縣到此。敢問使者,檻車中所繫者何人?”張飛純粹是好奇,隨口問了一句。
那隨從隨口說了一句:“前北中郎將盧植也。”然後就一路小跑至天子使者跟前回覆去了。
天使聞得是劉備的軍隊,不由大鬆一口氣,同時心底卻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正苦苦思索間,忽聞一聲怒喝,見那張飛怒發瞋目,領兵縱馬舞槊而來。天使大駭的同時,陡然反應過來是哪裡不對。檻車中人乃劉備之外家,而對面便是劉備軍中之將,豈有不知之理。
於是暗叫一聲苦也,這水火不容的兩夥人如何就偏偏遇上了?
張飛帶兵圍了車駕,把諸人屏開,直往檻車,見一向注重風姿儀表的盧植蓬頭垢面,滿身風塵之色。不由怒而詰天使道:“盧中郎何罪耶,竟至如此?”
衆人訥訥不敢言,盧植於車中,見了張飛,便問道:“汝是何人?”
張飛便拜道:“小子張益德,見過盧中郎!”
盧植微一琢磨,便道:“你是張寬夫之子?”
張飛喜不自勝,道:“盧中郎居然記得我?”
盧植道:“互爲鄉黨,爾父大名鼎鼎,爾爲玄德部屬,我豈有不知之理?”
張飛便問盧植:“盧中郎,何故如此?”
盧植便把前因後果與張飛一說,張飛一聽乃是盧植不肯賄賂而遭左豐構陷,怒極,便欲動手劫車。盧植與荀彧同時連呼不可。
張飛虎目睜得老圓,疑道:“如何不可?盧中郎受奸人所誣,正好隨我一道往主公處。”
盧植道:“益德,我之事朝廷自有法度,豈可造次!可速速退下。”
荀彧低聲道:“益德,你劫了車,置主公於何地,這裡衆目睽睽之下,如何瞞得住?”
張飛不耐煩的道:“這等閹賊,全殺了乾淨,省得留着害人。”
旁邊天使聞了,兩股顫顫,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嘆道,苦也,如何又遇上這一個兇人?於是拿眼去看盧植和張飛旁邊的這個文士,只盼他們能說服張飛。
荀彧道:“這世上豈有不透風之牆,益德,慎重,勿爲主公招禍!”
於是張飛乃止,叱道:“爾等一路護送盧中郎,途中定須好生照看,否則,定不饒汝等!”又命兩什人馬相隨,一路相送至京師。
那天使好懸緩過氣來,哪有不依之理。彎腰點頭,連連答應。心中卻是想道,兵家子今日如此無禮,咱家到了京師,定要參上劉備一本。自顧自發了一通狠,卻又泄氣,那劉備,着實不是他能撼動的。
張飛與荀彧拜別盧植,便領了所部,徑往幽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