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楊彪在尚書檯幾乎是一個吉祥物,凡事都躲,不被逼到角落不肯用事,但他的世家威望,當今無人可比。
劉辯也不是不能強行替換掉楊彪,讓荀攸、鍾繇,甚至是荀彧上位,可造成的施政成本,會難以估算的大。
簡單來說,有楊彪署名的公文,不是荀攸、鍾繇等人可比,在各級機構以及地方州牧、郡首等的認同上、效率上,將會天差地別。
‘到底不是前中期。’
劉辯心中暗道。如果是相對和平的時候,換也便換了,這種王朝末年,朝廷的凝聚力,可以說是至關重要!
要是學崇禎十七年換五十多個首輔,平均一年三個,四個月一個月,大漢朝廷本就不多的威望恐要蕩然無存了。
劉辯看向尚書檯方向,道:“待會兒,朕與王允好好聊聊。”
皇甫嵩會意,已經有人去六曹,給袁紹辦理‘赦免’、‘任命’事宜,現在尚書檯差不多知道領兵之人是袁紹了。
王允必然不會答應!
“陛下,臣建議,派遣曹操前往青州,協助朱使君平亂。”皇甫嵩不理會朝爭,再次與劉辯道。
劉辯想了想,道:“準!”
朱儁在青州苦撐了一年多,朝廷沒給一分錢,沒給一個兵,而青州又是黃巾軍最爲熾盛的地方,可以說朱儁是相當艱難,萬分不容易。
“嗯,朱卿家辛苦了。再給他撥十萬石糧,一萬萬錢。”劉辯把腿盤起來,微笑着說道。
皇甫嵩神情不動,道:“陛下,是否有些多?尚書檯未必會同意。”
十萬石糧食,一萬萬錢,怕是要佔據夏稅的近三分之一,單是青州便給三分之一,不說尚書檯了,其他各州也得炸鍋。
劉辯瞥了他一眼,笑容有些怪異的從懷裡掏出皇甫堅長的奏本,遞給皇甫嵩,道:“不是夏稅,是二公子。”
二公子?
皇甫嵩目中閃過一絲疑惑,接過奏本,打開看去,向來養氣功夫極好的他,表情逐漸的跟着怪異起來。
看完後,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那個一向混賬,事事與他對着幹的二兒子,不動聲色的,居然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不止穿梭於董、袁之間,操弄戰局,最後還成功的劫走了董卓辛苦積攢的錢糧!?
皇甫嵩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皇甫堅長了,有些不敢相信是那個混賬兒子能做成的事情。
皇甫嵩心裡既激動於這個混賬終於懂事又擔憂是那個混賬冒名頂功,遲疑着擡手向劉辯道:“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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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朕派他去的,”
劉辯對於皇甫嵩這種驚愕的表情還是很享受的,笑着道:“朕沒有要他做這麼多,卿家這位二公子,比朕預想的還要能幹,無愧是皇甫子弟。”
皇甫嵩想問:是不是陛下安排,那個混賬只是頂了個名?
但聽着劉辯這麼說,心裡多半相信,他那個混賬兒子,終於像模像樣了。
一時間,老父親心裡是五味雜陳。
很快,皇甫嵩強行控制情緒,暗中深吸一口氣,與劉辯道:“陛下,若是皇甫堅長真的帶回這麼多錢糧,倒是可以分給青州。”
劉辯嗯了聲,道:“曹操……大司馬府要盯一盯,不要放縱。”
對於曹操,劉辯深受歷史影響,總是不能毫無保留的信任。
“臣明白。”皇甫嵩道。
‘軍政’分離,最重要的一個目的,就是爲了防止地方主官坐大,‘制衡’二字,明明白白的寫在改革公文裡。
潘隱從不遠處走來,見劉辯與皇甫嵩席地而坐,倒也習慣了這位主子的隨性,等劉辯點頭後,這才快步過來,低聲道:“陛下,太后娘娘,唐娘娘來了。”
劉辯眉頭一挑,差點忘了這茬,與皇甫嵩微笑着道:“唐姬懷孕了。”
皇甫嵩頓了下,連忙擡手道:“臣恭賀陛下。”
劉辯起身,拍了拍屁股,笑着道:“今天就到這裡。征討揚州以及袁紹的事,卿家多費心。曹操那邊,卿家去談一談,告訴他,放開手腳去做。”
皇甫嵩起身,道:“臣領旨、告退。”
劉辯嗯了一聲,便見到何太后與唐姬兩人挽着手,有說有笑,十分親熱的走過來。
劉辯暗自搖頭,他這老孃,之前還與唐姬生分,現在親密如母女了。
皇甫嵩與她們兩人見禮,交錯離開。
何太后走過來,滿臉笑容,與劉辯道:“辯兒,這下好了,唐姬也有孕了,你沒事別老往宮外跑了,好好照顧唐姬,等她生了兒子,你就立她爲皇后,爲你打理後宮,省得母后還一天天爲你操碎心……”
劉辯面上微笑應着,心裡腹誹,這老孃變臉跟翻書一樣快。
唐姬俏生生的立在一旁,雙眼笑意如水,含羞帶怯。
劉辯看着他唐姬,心裡一動,道:“你父親還在會稽?”
會稽郡,屬揚州。
唐姬輕輕點頭,道:“是,妾身許久沒收到父親的信了。”
劉辯若有所思。
唐瑁原本是會稽太守,後來送女人入宮到京,劉辯本指望這便宜老丈人能幫上點忙,命他爲司隸校尉,結果這位附庸風雅擅長,辦事能力全無,反而成了劉辯‘新政’的阻礙,是以,被劉辯給打發走了。
‘會稽……’
劉辯想着這個位置,目露精芒。
會稽,大概涵蓋了後世的上海、浙江、福建、廣東等一部分,目前來說,是一個地廣人稀,尚未開發足夠的地方。
開發好了,將是一處寶地!
唐姬見劉辯遲遲不語,猶豫再三,沒敢說話。
何太后卻不管那麼多,道:“辯兒,過幾日,你將那蔡琰也接進宮,哪有妃嬪不入宮的,你莫要過於寵溺了。”
劉辯的思緒被打斷,回過神,隨意的與何太后一笑,實際上他根本沒聽到何太后說了什麼。
“陛下,王公求見。”潘隱悄步過來,低聲道。
劉辯正愁怎麼脫身,聞言便道:“母后,這後宮還是交給你朕才能放心。朕還有事情,晚上陪母后用膳。”
何太后對於劉辯這話還是滿意的,總算是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娘。
劉辯匆匆出了景福殿,擡頭便迎上了王允。
王允一臉沉色,急急擡手道:“陛下,袁紹……”
劉辯擺了下手,道:“卿家換身常服,陪朕出宮走走。”
王允一怔,遲疑了下,應着道:“是。”
不久之後,王允一身常服,隨着劉辯出了朱雀門,走向城東。
王允按耐再三,還是忍不住了,沉色道:“陛下,袁家一門,狼子野心,皆是豺狼。袁紹當初不得旨意率兵殺入禁宮,屠戮數千人,可見其心中並無陛下,更不知敬畏爲何物!由此人領兵,臣料定,其必叛逆!”
劉辯餘光向後瞥了眼,心裡暗道:當初袁紹等人殺進宮,不是你們支持的嗎?
他信步走着,淡淡道:“朕聽說,近來卿家在收集丞相的罪證?”
王允目光微變,旋即擡手道:“陛下恐有誤會,臣與丞相雖是政見不一,但並未傾軋。”
王允心裡十分清楚,劉辯一再要求朝廷團結,這種時候他要是承認了,輕則罷官,重則入獄!
劉辯不置可否,道:“那李儒,調去汝南郡爲太守吧。”
王允心驚膽戰,看着劉辯的背影,臉角不自覺的硬如鐵塊,僵硬的擡着手,道:“臣領旨。”
誰人都知道,李儒是他王允的人。
從刑曹尚書調任一郡太守,貶官意味濃郁。
陛下這是在敲打我!
王允心中惶恐,繃直了臉,雙腿如同灌鉛一般沉重。
劉辯忽的回頭,看着王允道:“卿家一心爲公,勞苦功高,朕是知道的,也很欣慰。卿家的長子王蓋才能出衆,卿家避嫌不讓他出仕,朕以爲大可不必,朕欽點他爲守宮令。”
守宮令,即爲皇帝掌管文書之類,是一近臣。
荀彧曾經就擔任過此官職。
王允先驚後喜,雙眼大睜的擡手道:“臣替犬子,謝陛下!”
劉辯雙眼眯起,笑意一閃而過,擺了擺手,轉過身,道:“關於袁紹一事,大司馬府會有謹慎安排,卿家無需擔心,最要緊的,還是要推動新政,丞相無爲,卿家要多多費心。”
王允聽着更加振奮了,慣常漠然的臉上,一片肅謹之色,道:“臣領旨!”
劉辯微笑,走了幾步,忽然一停,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茶館內,坐着三個人——
曹操,何鹹以及一個風姿綽約,嫵媚妖嬈的婦人。
何鹹好像是有求於曹操,俯着身,急急與曹操說着什麼。
曹操坐着不動,只是從劉辯的角度來看,他的目光時不時的在那婦人身上轉動,拿起酒杯喝酒,眼神便更爲明顯!
劉辯眉頭皺了皺,目光微冷,暗道:這曹操好色的毛病,還得治一治,不然早晚還會出大事!
他清楚的記得,歷史上曹操讒鄒氏的身子,導致了大敗,典韋因此才死的。
想了想,劉辯邁步走過去。
“孟德,我真不想做洛陽丞,你此番出征,務必帶上我……”何鹹急切的聲音,清晰傳到劉辯的耳朵裡。
劉辯聞言一怔:‘這纔多久,何鹹就得到消息了?’
曹操喝了口酒,端坐正色道:“並非是我推諉,你身份貴重,若是有個閃失,我無法向陛下,向太后交代。”
曹操是何進大將軍府的常客,自然與何鹹相熟。
何鹹急了,當即道:“我會與姑母說的,只要孟德你同意,讓我立一些功勳,有什麼條件,你儘管直言。”
曹操又瞥了眼邊上何鹹的妻子尹氏,不動聲色的道:“非陛下首肯不可。”
劉辯剛要走進去,潘隱忽然上前,低聲道:“陛下,劉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