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千年狐狸
“孟德!”
袁紹親自出了大營,迎接曹操。
遠遠見到曹操,就張開雙臂,大笑着,一臉的故友重逢的欣喜,快步迎了過去。
“本初!”
曹操同樣張開雙臂,速度還更快一點,衝向了袁紹。
兩人來到近前,臉上都是笑容,彷彿多年未見,思念甚深的模樣,緊緊擁抱在一起。
兩人都很用力,情緒飽滿,感慨又激動。
抱完,袁紹熱情的拉着曹操的手,往大營走去,道:“孟德,你可不知道,這幾日,我做夢都在想你,洛陽一別,我們有五六年沒見過了吧?”
“確實如此!”
曹操反握着袁紹的手,同樣笑容滿面,道:“本初風采依舊,而今貴爲後將軍,羨煞我也!”
袁紹一擺手,道:“你我爲舊友,休談這些。我已擺下酒宴,不醉不休!今夜,伱我抵足而眠,暢談風月!”
曹操望着不遠處的田豐,許攸等人,不動聲色的朗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袁紹與曹操,手拉手,春風滿臉,真的就如同老友重逢,喜笑顏開。
這一幕,看的許攸,田豐等人目瞪口呆。
跟着曹操過來,提心吊膽,一直手握佩劍的夏侯惇,同樣沒想到。
袁紹前不久還殺了公孫瓚,將頭顱送給曹操。而曹操駐兵鍾離,擋住了袁紹進入汝南的路。
雙方已然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誰能想到,曹操真的敢赴這場鴻門宴,更沒想到,袁紹與曹操見面,會是這樣一種情形!
袁紹絲毫沒有在意其他人的表情,拉着曹操進了大營,分賓主落定。
袁紹瞥了眼夏侯惇,似想起了什麼,感嘆的道:“想當初,我與孟德以及元讓多人,仗劍行走天下,除暴安良,立志做一番大功業,名揚天下,這一轉眼,便是二十多年了。”
整個大營內,只有袁紹與曹操坐着,曹操大笑以對,道:“本初而今已是後將軍,當朝獨一無二,更是剿滅袁術,威名佈於天下,豈不是願望成真了?”
袁紹收斂感慨之色,笑着道:“孟德說的甚是。不曾想當初的一番戲言,也有成真的一日。孟德,來,滿飲!”
曹操舉起酒杯,與袁紹相對,兩人相視一笑,一仰而盡。
一旁站立的沮授,張導,許攸,田豐等人暗自皺眉,悄悄對視,而後更加認真又小心的審視着兩人。
兩人這種‘故友重逢’的戲碼並不少見,關鍵的是,在‘舊誼’敘盡後,是真的抵足而眠,還是刀斧加身?
袁紹如果殺了曹操,便是明目張膽的謀逆,與董卓無二!
曹操已經擺明兵馬,阻止袁紹迴歸祖地,袁紹即便不殺,會輕易放走曹操嗎?
而夏侯惇一直握着佩劍,目光如虎的注視着四周,一旦有刀斧手衝進來,他就護着曹操殺出去。
但刀斧手的故事沒有展開,袁紹與曹操開始回憶往昔,你一言我一語,聊的十分開心。
袁紹與曹操都曾是遊俠,仗劍而行多年,各種故事多的很。
加上有酒有菜,時隔多年的兩個老友,敞開心扉,真的就聊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酒過三巡,彼此都有了醉意。
袁紹更是走下來,拉着曹操,滿臉醉態,噴着酒氣道:“孟德,你可知道,那韓氏,是我的最愛,但是,你是我的至交,送與你又如何?”
袁紹說的,是曾經袁基用來陷害曹操的那個小妾。
曹操身形搖晃,絡腮鬍上都是酒菜,雙眼睜不開,大聲道:“胡說!即是本初最愛,我怎能奪你所愛,我家裡的,隨本初挑,看上誰,我親自給你送門上……”
袁紹舉着酒杯,灑落了大半,漲紅着臉,道:“不行!說送就送,來人,將韓氏送孟德牀上!”
曹操拉着袁紹的手,用力搖頭,而後顫巍巍轉向夏侯惇,道:“去,將她們都叫出來,任由本初挑選,不,都送給本初!本初是成大事者,區區女人,便是我的命,本初想要,不用本初動手,我親自割頭,雙手奉上……”
眼見着兩人醉的不行,胡說八道。
沮授擔心袁紹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與其他人一個眼神,連忙上前,拉住袁紹,道:“將軍,天色晚了,歇息吧。”
“不!”
袁紹一把推開沮授,一臉怒色,瞪眼大聲道:“我與孟德久別重逢,就要不醉不歸,你敢掃興!”
沮授剛要說話,就見曹操一頭栽倒在桌上,已經醉死過去了。
沮授連忙道:“將軍,曹將軍遠道而來,本就疲憊,還是先讓他休息吧。”
袁紹努力的睜着眼,還用手戳了戳曹操,見他一動不動,忽的哈哈大笑,道:“孟德,你還是喝不過我,哈哈哈……”
說着,袁紹也向後倒去。
沮授嚇了一跳,連忙拖住,同時大喊道:“來人,扶將軍去休息。”
袁紹醉眼朦朧,掙扎着道:“孟德,孟德,同睡!”
沮授忽然有所驚醒,跟着道:“將曹將軍一同扶起來,與將軍抵足而眠。”
許攸聞言,所有醒悟,目光落在酣睡不動的曹操臉上。
夏侯惇有意跟着,卻被沮授不動聲色給攔住了,道:“夏侯司馬,請給我來,已經爲你安排好了住處。”
夏侯惇無奈,只能跟着沮授離開。
袁紹,曹操被伏進了袁紹的臥房,有婢女爲兩人擦拭,脫掉外衣。
兩人便真的抵足而眠,呼嚕聲一個比一個大。
婢女收拾一番,便悄然退出,關好門。
酣睡的兩人,沒有半點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袁紹鼾聲依舊,微微擡頭,眯着眼,望向對面的曹操。
注視好一陣子,見曹操一動不動,心裡略微放鬆,慢慢躺回去,心裡冷笑一聲,呼嚕聲漸小。
不多久,仰面朝天的曹操,狹長雙眼睜開一絲縫隙,見袁紹的呼嚕聲漸漸正常,餘光瞥向不遠處的書桌——上面擺滿了書信。
曹操注視一陣,忽然咳嗽兩聲,嗚哇一聲,道:“喝,繼續喝……”
而後翻身,臉朝內。
另一頭的袁紹打着鼾,等了好一陣子,左眼悄悄睜開一絲,見曹操毫無動作,臉角動了動,酒勁上涌,眼簾掙扎幾下,還是合上了。
而在沮授的營帳內,沮授正與高幹對飲。
高幹生性豪放,手裡撕扯着羊肉,滿臉是油,不解的道:“軍師,你說舅舅這是擺的哪一齣,這曹操,到底要怎麼辦?” 沮授則斯文有禮,吃着菜餚,微笑着道:“其實也不難猜。這曹操,將軍是殺不得,抓不得,最好的辦法,還是與他結盟,先滅董卓。”
高幹喝了口酒,道:“我也想先殺了董卓,可這曹操,總讓我不舒服。”
沮授笑容沒了,輕輕點頭,道:“只帶了一個夏侯惇,便敢輕騎而來,單是這份膽魄,當世沒有幾人可比。此人若是不能儘早剷除,將來定是我們的大敵!”
高幹甩掉手裡的刀子,騰的站起來,道:“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不可!”
沮授連忙拉住他,神色凝重道。
高幹倒也好勸,一屁股坐回去,道:“何意?”
沮授沉吟一陣,道:“我們與曹操現在的目標是一致的——誅滅董卓。將軍與董卓有滅族的血海深仇,在沒有誅滅董卓之前,是不能與曹操,或者說與朝廷翻臉的。”
高幹頓時臉色陰沉,手裡的刀,狠狠的在眼前的羊身上割起來。
他是袁紹的外甥,當年袁家被誅,就有他的父輩,而董卓跑到兗州誅殺袁遺等殘留袁家之人,高幹家族幾乎被董卓趁機屠滅了乾淨!
沮授看着高幹的表情,道:“中郎將,有些人是要殺曹操的,若是……中郎將可要出面勸阻。”
高幹咬着羊肉,含混的道:“懂了。不過,那許子遠近來深得舅舅信任,我怕力有未逮。”
許攸在袁紹陣營是相當賣力,爲袁紹在滅掉袁術、討滅公孫瓚中,立有大功。
沮授也十分不喜歡許攸,這個人來了之後,除了討好袁紹外,就是肆意的拉攏人心,貪污受賄,購置田產、房鋪,娶妻納妾。
在沮授看來,許攸背叛袁術投靠袁紹,實屬‘奸邪’,不能信用!
“我來想辦法!”
沮授雙眼閃過一縷寒芒,而後道:“還有,那個田豐,將軍可有主意?”
高幹搖頭,道:“我問過舅舅,舅舅說,那是朝廷派來的人,不能輕動。”
‘不能輕動’,而不是不能動。
沮授會意了,神情陡然沉默起來。
高幹正吃的賣力,聽不到聲音,不由擡頭,疑惑道:“軍師,這是怎麼了?”
沮授深吸一口氣,道:“從現在來看,將軍與曹操會盟沒有什麼問題。曹操上一次差點被董卓打的全軍覆沒,必然不敢貿然出頭。是以,攻伐董卓,會以將軍爲主。”
高幹怔了怔,道:“這裡有什麼問題?”
沮授道:“此次伐董,所有人心思各異,我擔心將軍前線討董,後面有人動手腳。”
高幹不是蠢貨,神情驚變,道:“你是說,有人會背刺我們?”
沮授默默點頭,道:“最好的辦法,是糧草由我們負責,然後所有人馬一同前進,聽候將軍調遣。”
高幹雙眼大睜,道:“他們能答應?”
這就等於說,要曹操等人交出糧草,還要跟隨在袁紹身旁,聽候調遣,這誰能、誰敢答應啊?
沮授冷笑一聲,道:“將軍是天子詔書任命的討董主帥,統管錢糧、將令合一,這是應有之舉。他們要是不答應,那就拖下去,看誰先着急!”
高幹腦子轉不過來,道:“你之前不是說不能對曹操動手嗎?你這麼做,不是逼曹操與我們生隙,還怎麼一同討滅董卓?”
沮授與高幹對視,雙眼灼灼,道:“這件事,必須要達成,否則是董卓先滅還是我們先滅,就不好說了。”
高幹有些想不清楚,倒是明白沮授的意思,道:“那你要我怎麼跟舅舅說,你組織好給我,不然我說不清楚。”
沮授湊上去,在高幹臉前低低的說起來。
高幹不斷點頭,認認真真的記下。
沮授說完,不忘囑咐道:“一定要趁將軍身旁無人的時候,尤其是那許攸還有田豐不在,否則會功敗垂成。”
高幹一擡胸口,道:“軍師放心,我的話,舅舅肯定聽。不過,你得給我謀個先鋒的差事,不能旁落。”
沮授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先鋒非中郎將莫屬。”
高幹高興了,埋頭繼續與烤羊奮鬥。
沮授搞定了高幹,心裡鬆口氣,轉而又道:“是張導負責錢糧押運?”
高幹含混的應了一聲,道:“本來那許子遠要乾的,後來舅舅沒答應。”
沮授點頭,心想袁紹還是冷靜的,沒有完全相信那許攸。
沮授與高幹在商議,另一邊,許攸提着酒,笑呵呵的進入了田豐的營帳。
田豐正在埋頭書寫,見許攸不請自來,放下筆,靜靜看着他。
許攸進來,提着酒,道:“田軍師,小酌兩杯?”
田豐注視着他片刻,點頭道:“好。”
說着,兩人來到小桌旁,簡單敘話,對飲一杯後,許攸就雙眼微動,摸着稀碎的鬍子,笑呵呵的道:“田兄,對曹阿瞞怎麼看?”
田豐知道許攸與曹操是舊識,可這人背後張口就是‘曹阿瞞’,許攸未免太過無禮!
田丰神情如常,道:“有膽有魄,非常之人。”
許攸深以爲然的道:“田兄說的甚是,由此看來,將軍與曹阿瞞的合兵當會順利,只是,該如何進兵,不知田兄有何想法?”
“自是一路直逼相縣。”田豐說道,語氣中帶着疑惑。
“不不,”
許攸連連搖頭,道;“田兄,那董卓並非常人,不能如此簡單。以我之意,還是分兵合進,先入相縣者爲……首功?”
田豐心頭暗驚,這‘先入……’之言可不能亂說,涉及了當年項羽與太祖皇帝的‘先入咸陽者爲王’。
‘袁紹,已有反心了嗎?’
田豐暗自沉着一口氣,道:“許兄說的是。董卓確實非一般叛逆,若是不能合兵進擊,怕是會被個個擊破,還是合兵爲好。”
許攸道:“我不贊同,若是合兵,董卓避戰該如何?難不成長年累月的對耗下去?我們耗得起,那曹操耗得起?朝廷能容忍將軍不作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