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孔融怒噴尚書檯
孫策心頭一沉,立即道:“臣只願追隨陛下左右!”
豫州之事解決,這位陛下即將回京,意味着巡視結束,該解決一些‘隱患’了。
而他孫策以及吳郡,就是‘隱患’之一。
劉辯對孫策的態度很滿意,笑着道:“既然卿家這樣說,朕也不能拒絕,隨朕回洛陽吧。有孫靜在吳郡,朕也放心。”
“臣領旨。”孫策神情堅定,語落乾脆。
孫策繼承了孫堅的烏程侯爵位,而吳郡太守之位,劉辯給了孫堅之弟,孫策的三叔,孫靜。
孫靜,有一些能力,卻沒有野心,是一個立志於治學的讀書人。
劉辯審視了他一眼,道:“二公子,劉表有什麼消息嗎?”
皇甫堅長道:“暫且沒有,傳旨的也沒有消息,臣擔心路上遇到了匪徒,並未到長沙。”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哼笑了一聲,道:“到沒到,也只有劉表知道了。他既然不肯來見朕,那朕就得給他做些安排了。”
皇甫堅長當即道:“陛下,這劉表記吃不記打,要不臣……”說着,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劉辯直接擺手,道:“先不管他,比袁術還不如的人,不值得浪費精力。士燮那邊怎麼說?”
盧毓道:“回陛下,盧毓上奏,會嚴格執行朝廷‘新政’,對於朝廷派過去的人,也都按尚書檯命令安排到位了。”
劉辯目光越過荊州,望向交趾,心裡翻轉着念頭。
士家看似恭敬,實則也有着他們的想法,王朝末年,人心四散。
洛陽城。
從徐州傳來消息,鑾駕即將回京,本來就沸蕩的洛陽城,瞬間猶如烙鐵入水,聲浪如白霧,籠罩整個洛陽城。
六曹九寺不說,哪怕是街頭巷尾都是‘曹操屠三城’的流言蜚語,驚恐之聲不絕於耳。
尚書檯,也不能倖免。
此時,尚書檯召開了一次擴大會議,六曹九寺的主官其在,近二十人,對於‘曹操屠三城’的事,進行了激烈的爭論。
許攸作爲刑曹尚書,端坐在人羣之中,語氣陰冷,道:“‘屠城之舉’,天下不容,下官不知道,荀僕射爲何替那曹操說話!”
面對荀攸的陰陽怪氣,荀攸作爲右僕射,端坐在右側第二,只是淡淡掃了荀攸一眼,道:“御史臺的監察御史的彙報,你不是看過了嗎?是一些人勾結匪徒,企圖殺害曹司馬,曹司馬反擊而已。”
“這不是屠城的理由?”
許攸立即回懟了過去,但也沒有繼續與荀攸爭論,而是看向了隔了一位的禮曹尚書陳琳,大聲道:“陳尚書,禮曹就沒有說法嗎?”
在六曹之中,戶、吏的權力最大,因爲管轄範圍最廣,涉及了‘錢權’二字。刑,兵,工則相對弱勢,而禮曹地位最爲特殊,因爲‘禮’字最重,甚至超過了‘律法’。
陳琳見許攸點名,作思索狀,道:“還須進一步查明。”
陳琳向來心思敏銳,看事長遠。但在‘曹操屠三城’一事,即便面對提攜他的荀攸,陳琳也不能相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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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件事太大,當下且不說,這事還會在史書上留下重重一筆!
陳琳絕不會允許史官落筆:建安元年,操屠三城,琳爲之辨。
王朗坐在左邊第二,鍾繇下面,聞言沉色道:“只是進一步查明嗎?此幹天之事,朝廷就這般輕描淡寫?我等如何向陛下交代?朝廷還如何取信於天下萬民?”
鍾繇見王朗下場了,回頭看向他,道:“廷尉府,有何想法?”
面對鍾繇的正面進擊,王朗也不會躲避,直接接下,道:“自然是要解除曹司馬所有兵權,由兗州中郎將黃忠親自押解回京,交由三司會審。”
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御史丞戲志才破例出現在這裡,提醒道:“王廷尉,依照朝廷規制,大司馬府不歸三法司監察。”
許攸冷笑一聲,道:“御史臺的意思,也是不管了?那誰來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還有人能逃脫王法不成?御史臺還請慎言!”
說着,他瞥了眼右邊最前面的劉協。
劉協眉頭皺了皺,神情勉強的道:“依照規制,確實不歸我御史臺管,涉及大司馬府,當先有陛下旨意,御史臺方可介入查辦。”
“不對吧,”
許攸冷笑着道:“我記得,陳留王是有權力調查大司馬府的,這是陛下給殿下權力,曾經有明詔,是與不是?”
劉協神情不自然,還是道:“是,不過,本王不會輕易動用。”
在過去幾年,劉辯與劉協以及董太后的關係異常緊張,朝野時刻擔心着劉辯會殺害兄弟,甚至是弒祖母。
當時袁氏剛滅,天下恐慌,民心不安,爲了安撫,劉辯向天下展現了‘皇室和睦’,給了董太后以及劉協一系列特權。
這可‘無旨監察不法’,是其中之一。
“現在不用,何時再用?”
突然間,一聲大喝響起,震的會議室所有人側面。
說話的不是許攸,也不是王朗,而是太常卿孔融。
他坐聽了半晌,也強忍了半晌,這會兒終於是忍無可忍了,一聲落下,更是站了起來,來到正中,直視着前面的幾位真正決定此事的大人物,怒喝道:“曹操屠戮三城,近萬人,此等暴行,上厭於天,下棄於地,乃萬惡不赦之舉!尚書檯敷衍塞責,毫無作爲,御史臺更是避之不及,明哲保身!你等諸公,承陛下旨意,理天下之政,面對如此惡行,束手無策,袖手旁觀,當真不知‘羞愧’二字嗎?”
荀彧,鍾繇,荀攸,劉協等人被孔融一頓怒噴,神情瞬時有些不好了。
這可是尚書檯會議廳,這裡都是大漢朝最高級別的官員,被如此當衆怒罵,任誰都不能輕易接受。 荀攸繃着臉,道:“孔太常,此事尚未查明,怎可輕動?須知曹司馬帶有旨意出京,既無旨意,又無實證,你要我等如何?”
“狡辯!”
孔融頓時被激怒了,從懷裡掏出了一道文書,直接打開,直對着荀彧等人,大吼道:“這份名單,伱們沒有嗎?兗州三十多世家,被屠數千人?這不是實證是什麼?荀僕射,你的那些鬼話,在這裡說,出了宮,你可還敢再說一次?”
“你……”荀攸臉色鐵青,指着孔融,怒的說不出話來。
誰能想到,殺傷力最大的不是王朗,而是這個孔融!
陳宮,皇甫堅壽等人坐在那,目睹了這一切,但卻並沒有半點出聲的意思。
在他們眼裡,曹操這件事已經演變成了‘黨爭’,陛下不回京,不會有結果。
陳琳是荀攸舉薦的,也是‘潁川黨’成員,見荀攸被圍攻,心裡嘆了口氣。
他雖然是‘潁川黨’,但並不想涉入黨爭,可身在局中又不得不出聲,只好道:“孔太常,這份名單從何處得來?來自御史臺,還是兗州州府?”
孔融雙眸圓睜,怒視陳琳,喝道:“陳尚書,你說這份名單是假的?那你告訴,真的在哪裡?尚書檯,御史臺可敢公佈你們的卷宗?屠戮數千士人,這與屠城何異?那些庶民,會出現在名單之上嗎?到底是數千還是數萬,尚書檯,御史臺,可敢大聲說出來,讓我等,讓陛下,讓天下萬民知曉?!”
這次不止是荀攸了,荀彧,鍾繇,劉協,戲志纔等人同樣臉色鐵青,對孔融又恨又無奈。
孔融的字字句句都在戳他們的肺管子,偏偏在這種大是大非上,他們還不能如其他事情那般肆意狡辯,玩弄文字,以免留下話柄,遭秋後算賬。
荀彧端坐不動,餘光瞥了眼在角落裡奮筆疾書,記錄着在場所有人一言一行的徐衍,深吸一口氣,道:“第一,請旨於陛下,命曹操即刻回京。二,請旨,由三法司聯合調查此案,限期查明。第三,命兗州先行安撫各郡縣,確保不生亂。第四,在曹操沒有到京,在沒有陛下旨意之前,任何人不得再對此事有任何言語!”
一衆人聽着荀彧終於說話了,品味着他的話,暗自點頭。
有了這樣的態度,那時間還可以再拖一拖。
之所以要拖,一個是因爲這件事確實還模糊不清,不清楚曹操到底爲什麼這麼做,以及,曹操是否真的有問題,要做足防範。
第二個,則是,朝臣們也要等待宮裡那位陛下的態度。
事情發酵了半個月,鑾駕在徐州的那位陛下始終沒有旨意,連態度都沒有表露,以至於朝臣們頗爲顧忌,不能放開手去查辦,甚至是話語都謹慎再三。
第三點,是‘潁川黨’的反覆態度,使得‘潁川黨’之外的大小官員一頭霧水,不知所以,一部分繼續憤然攻訐,一部分則開始作壁上觀。
“孔太常,如何?”荀彧見其他人不說,看向還站在廳中的孔融。
孔融怒氣難消,胸口劇烈起伏,只是對荀彧的話稍稍一想,便繼續怒喝道:“丞相好手段!還是要繼續拖下去嗎?陛下離京,託政務於丞相,丞相便是這般回報於陛下?造福萬民的?曹操如此惡行,一拖再拖,而今丞相幾句話,是否又要拖半個月?兗州三城,數萬冤魂可就在我們頭頂,丞相,你可敢擡頭看一看?”
“孔融,你放肆!”
荀攸大怒,猛的站起來,大聲道:“你如此胡攪蠻纏,當衆羞辱丞相,可還有半點體統?即刻向丞相請罪,否則本官依規治你的罪!”
“哈哈哈!”
孔融忽然如瘋癲一樣大笑不止,手指着荀攸,而後指向荀彧,鍾繇幾人,眼淚都笑出來了,聲音如雷的吼道:“那曹操屠三城,乃萬惡不赦之徒,當千刀萬剮,告慰天地!你們肆意縱容,棄之不管,反倒是要治我的罪!好好好,我孔融虛度四十餘年,讀書通文,尚且知曉是非廉恥!”
孔融說着,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扒開上衣,接着就脫了下來,仰天怒聲道:“陛下,你所託非人,大漢江山必然毀於這等奸邪之手,陛下,你糊塗啊……”
荀攸大驚失色,哪想到這孔融瘋癲到這種程度,這等瘋話也敢當衆說出口!
眼見着他上半身光溜溜的,即將脫褲子,荀攸急聲喊道:“快,按住他,不要讓他脫了!”
當即一些小吏衝進來,按住了孔融,甚至撲倒他。
朝臣們都在圍觀,神情各有怪異。
這可是太常卿,要是尚書檯會議廳這種地方脫光衣服,尚書檯的臉面算是丟盡了。
鍾繇嚴肅着臉,怒氣填胸,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擡出去!”
鍾繇看着還在掙扎的孔融,道:“看好他,沒有尚書檯的命令,不準放出宮!”
這樣的孔融要是放出去,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禍事來。
荀攸現在恨不得殺了這孔融,他今天的面子,是被這孔融掃了一乾二淨!
感覺着那些若有若無的眼光,荀攸根本不想擡頭去看,目光冷厲的掃了那被捂着嘴拖走的孔融,神情如鐵的坐了回去。
王朗,許攸等人看向尚書檯的三人,神色各異,目光卻隱含着得意冷笑,在等着看他們三人的笑話。
劉協,陳宮,皇甫堅長等人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掃過兩黨衆人,不動聲色的坐着,只希望這場鬧劇儘快結束。
尚書檯的三人這會兒也悄悄對視,目光裡都有凝色。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藉機安撫朝野,等宮裡表態後再採取行動。可孔融這一鬧,將他們都逼到了牆角,不得不做出進一步,明確的迴應。
荀彧坐直了一些,面色威嚴,道:“本相剛纔說的話不變。最遲不超過五天,曹操必然到京,屆時安置在鴻臚寺,由黃門北寺獄負責看管,直到查明,交由陛下裁決。諸位,可有異議?”
皇甫堅壽,陳宮等人悄悄對視一眼,又瞥向王朗,許攸等人。
許攸,王朗等人剛要說話,一直默不作聲,負責記錄的徐衍突然插話道:“丞相,是說黃門北寺獄嗎?是否要小人請左貴人過來?”
“不用,本相會親自與他交代。”荀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