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紀雙眼微睜,目中驚色一閃而過。
這是勸降嗎?這是來逼降的吧?
這諸葛瑾,真的不怕死嗎!?
逢紀與諸葛瑾對視片刻,下意識的低頭,拿起茶杯喝茶。
這麼短短一瞬間,他想了很多事,包括殺了這個不知好歹,胡言亂語的諸葛瑾。
諸葛瑾也拿起茶杯,還未到嘴邊,又道:“九江郡對劉司馬來說,如履平地,不日大軍便可臨近丹陽。吳郡那邊差不多也準備好了,大戰之期,不超過三日。逢兄,將佈防圖交給我,我便保你一族性命。”
逢紀沒有喝茶,放下茶杯,面無表情的道:“諸葛兄,你太過自大了。真的以爲,我們已是窮途末路,任人宰割了?”
“是。”
諸葛瑾意簡言賅,道:“你們就是窮途末路,砧板魚肉。九江,廬江,豫章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兵馬駐守,王師一動,降者如雲,三日之後,大軍合圍會稽、丹陽二郡,屆時,即便逢兄決心赴死,也有的人想活。二袁的佈防圖,即便逢兄不給,也有的是人搶着給。”
逢紀已經生氣了。
他自認爲是一個涵養極好,城府不錯的人,但諸葛瑾的這種‘勸降’方式,讓他動了殺心。
諸葛瑾恍若未覺,道:“周昕這個人很不錯,一直暗地裡給朝廷通風報信,我臨來之前還不知道,後來皇城府得知我要來,給我了這樣一個消息。”
說完,諸葛瑾優哉遊哉的喝了口茶。
逢紀臉色變了,雙眼微睜,藏着驚恐與憤怒。
周昕,丹陽太守。
這個人是袁氏‘門生故吏’的一員,多年來一直跟隨袁紹,命他爲丹陽太守,足以看重。
而袁熙到了丹陽,也是極力拉攏周昕,將他倚爲心腹,加上他丹陽太守的身份,張郃,高幹的佈防,周昕是一清二楚!
要是周昕是朝廷的人,那丹陽對朝廷來說,將沒有任何秘密!
逢紀心如電轉,驚慌又恐懼,陰沉着臉道:“我憑什麼信?就這幾句話,就想逼降我,諸葛瑾,你不是過於自信了!”
諸葛瑾悠然放下茶杯,道:“信不信在你。對了,朝廷在對涼州用兵,黃忠中郎將大破三羌,已經佔據冀城了。”
這個消息,逢紀已經知道了。
他盯着諸葛瑾,猜測不透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麼。
這種‘勸降’方式,令他萬分惱怒,難以接下去。
諸葛瑾卻不罷休,道:“這麼長時間了,外面刀斧手差不多準備好了?不勞他們進來,我出去。煩請逢兄念在昔日的交情,留個全屍。”
說着,諸葛瑾整理衣服,起身就向外走,從從容容,毫無懼色。
逢紀看着他的背影,臉角繃直,道:“諸葛兄,想要逼我魚死網破?”
諸葛瑾腳步不停,道:“我是一個人,逢氏是全族,一魚一網。”
“站住!”
逢紀臉色無比陰沉,道:“我有其他條件。”
諸葛瑾站在門檻內,背如山鬆,語氣高傲又冷漠,道:“保你全族,是你唯一的條件。”
逢紀神情動了動,道:“我要是能勸說其他人呢?”
他是最爲冷靜,理智的人。
揚州的情形,已是大廈將傾,即便熬過今年冬天,也熬不過明年。區區一州之地,如何與大漢朝廷對抗?
覆滅,只在早晚。
這種時候,能跳船,誰又會等死?
諸葛瑾緩緩轉過身,道:“袁熙?”
逢紀眉頭緊皺,臉色難看的道:“我沒有多少把握,你得看出足夠的條件。”
諸葛瑾走回來,神色沉吟,道:“你要是能勸降袁熙,免去一場兵禍,確實是大功。袁熙,我可以保他一個朝廷要職,做一個富貴官,安安生生一輩子。”
逢紀很想問一句‘我呢’,但沒有問出口。
他心裡轉念,道:“我要你答應,丹陽上下,全數不再問罪,事後也不會追究。”
“我可以答應你。”諸葛瑾回答的異常乾脆,道:“不過,你只有一天時間,最遲明天,王師必動。”
逢紀對於諸葛瑾的強勢,心裡恨的咬牙切齒,道:“我要知道,歷陽裡,有多少朝廷的人?”
諸葛瑾想了想,道:“具體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不過皇城府這些年一直在滲透。張郃,鞠義,高幹府裡都有朝廷的人。袁尚,郭圖那邊也差不多。對了,郭圖之所以能接回袁尚,是與皇城府做了交易的,至於內容是什麼,我不清楚。”
逢紀臉角抽了抽,心下恍然又憤怒。
那郭圖小人,做出這等事,是一點都不奇怪!
這般情形,別說袁紹已死,就算他活着,揚州又能撐多久?
諸葛瑾居高臨下,將逢紀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微微一動,決定再加一把火,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不論是袁熙還是袁尚帳下,這時想要歸順朝廷者無數,劉司馬大營,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密信,我看到過張郃的信。”
逢紀臉色驟變,旋即沉聲道:“不可能!張郃追隨袁公多年,忠心耿耿,絕無反叛可能。”
“也許只是出於禮數的通信。”諸葛瑾笑着道。
逢紀臉角如鐵,雙眼緊緊盯着諸葛瑾。
這個人給他的震驚,比袁尚‘弒父奪權’還要大!
逢紀深吸一口氣,強壓着內心的複雜情緒,道:“你在我這裡住一天,明天我回復你。”
諸葛瑾神色微動,旋即不以爲然的道:“也好,本來還想去見一見張郃的,現在不見也罷。”
逢紀極力的保持臉色平靜,心裡本還有諸多想法,想與諸葛瑾討價還價,但面對諸葛瑾的強勢,只能暫且壓下。
逢紀命家僕將諸葛瑾帶走,安排心腹堵住前後門,確保諸葛瑾走不脫。
心裡認認真真組織了一番,逢紀出了府,先去找了袁渙。
他一個人勸說袁熙是有難度的,可加上袁渙,以及張郃與劉備通信這件事,事情就會變得簡單的多。
逢紀對於袁渙,採取了單刀直入的策略。
袁渙聽完,震驚不已,道:“逢兄,你,你打算投降了?”
逢紀面無表情,道:“我不怕死,也不在乎生死,但高堂有父母,膝下有香火,族人數千,我能不作一點考慮嗎?”
袁渙神色扭曲,既憤怒又無奈,想要發作,可找不到半點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