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明雙腿恢復知覺以來這些年,一直擔任刑警副支隊。
雖然有行政職務,但管理方面的工作極少過問,一門心-思研究、指導或指揮偵破全市的重大刑事案件,尤其說是支隊領導,不如說是一個行政級別和警銜較高的刑警。
術業有專攻,在琢磨疑難案件方面,他絕對是一把好手。
他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以至於差點被他給誤導了。
李佳琪第二次提到現任刑警支隊長,韓博意識到自己有點先入爲主,再次捧起案件材料,仔仔細細看了近十分鐘,突然擡起頭:“老程,你們都老刑警,犯罪現場勘察技術學應該看過,現場的其中一種分類就是第一現場、第二現場和第三現場。
第一現場指殺害死者的現場,第二現場是分屍或者拋屍的現場。如果不存在分屍,那麼拋屍現場就是第二現場;如果存在分屍行爲,那麼拋屍現場即爲第三現場,由於在屍體被分解的情況下,第三現場往往比較分散。
你們之前的推論都是在確定發現屍體的地方爲第一現場的基礎上做出的,也就是兇手將小女孩帶至小公園實施犯罪,而不是兇手在市區實施犯罪再移屍南州區的那個偏僻的小公園。失之毫厘謬以千里,這兩個結論是具有完全不同性質的兩個結論,直接決定案件偵查方向!”
老領導這番話和頂頭上司在案情分析會上的話如出一轍。
專案組之所以不重視關於熟人作案的推測,就是認爲小公園爲拋屍現場(第二現場)。
程文明相信自己的直覺,欲言又止。
王解放雖然參與過偵辦,但不是專案組成員,不太好發表意見,點上支菸沉默不語。
李佳琪出過現場,檢驗過被害小女孩屍體,有一定發言權,禁不住說:“韓局,把一具屍體從市區運到小公園並不是一件容易事,儘管女孩身材不算高,體重不算重,至少我們在現場沒發現拋屍痕跡。”
“關鍵是同樣沒證據顯示小公園就是第一現場!”
韓博舉起案卷,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儘管之前有熟人作案,在作案時矇住被害人臉的案例,但這種情況確實不存在普遍性。尤其在掌握兇手dna信息,排查過被害人及被害人家長社會關係,幾乎已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的情況下,如果我是專案組長,我一樣不會認同你們的觀點。”
“韓局,但我覺得真可能是熟人作案!”程文明意識到不能再沉默,再次堅持他的意見。
“你是老刑警,經驗豐富,我相信你的直覺,相信你的判斷。但這是破案,不是其它事,要以事實說話,不能光靠個人之間的信任。”
韓博放下材料,翻出幾張現場勘查時拍的照片,意味深長地說:“犯罪性質和動機已確定,你們應該對犯罪現場進行深入細緻的研究,捕捉現場明態痕跡挖掘淺態信息,尋找、收集兇手有可能留下的一切蛛絲馬跡,進而去驗證你的推測。”
“現場幾乎找不到除焚屍之外的任何痕跡。”李佳琪又忍不住插了一句。
令人衆人倍感意外的是,韓博突然笑了,笑看着李佳琪說:“佳琪,你是結過婚生過孩子的人,還是法醫,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想驗證老程的推測很簡單,別怕麻煩,去好好檢驗那些樹枝和樹葉,看能不能從樹枝樹葉上面檢出精-斑,如果能找到沾有精-斑的樹枝或樹葉,並能確認與從被害女孩陰-部提取到的***爲同一個人留下的,那就能證明小公園不是拋屍焚屍現場,而是第一現場。”
不是所有事都能“收放自如”的,比如***!
且不說兇手在強-奸時會很緊張,就是一個普通人在正常情況下激情過後也會有***溢出。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拋屍,兇手不可能明目張膽地扛着或揹着屍體去小公園,肯定會用袋子或其它東西裝着。換言之,如果能從現場的樹枝或樹葉上檢出兇手***,也不太可能是從被害小女孩體內自然溢出的。
李佳琪俏臉一紅,下意識舉手捂着嘴。
周素英同樣尷尬,急忙別過頭裝着看投影。
一語驚醒夢中人,程文明眼前一亮,不無激動地說:“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韓局,你幫了我大忙,我這就讓方海龍去檢驗那些從現場採集的樹枝樹葉!”
“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說偵辦一些疑難案件時絕不能鑽牛角尖,”韓博微微一笑,又指着手邊的一疊照片道:“現場保護得不錯,這一點值得表揚。如果當時沒采集樹枝樹葉,就算上面沾有兇手的精-斑,現在想到了也沒機會去驗證。”
這可不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麼簡單,先後請過好幾位刑偵專家,難道人家不是旁觀者?
老領導破案絕對有一套,周素英忍不住打趣道:“韓局,你這不是在表揚我們,你是在表揚你自己。”
“表揚我自己,我可沒那麼自大。”
“我沒開玩笑,你真是在表揚你自己,保護現場的這些規矩是你當年定下的,我們一直蕭規曹隨,這不是表揚你自己是什麼?”
“我定下的,是上級要求的吧!要說規矩,各種規章制度多了,就算是我當年定下的,關鍵還在於實行。”韓博不想自吹自擂,示意程文明該忙就去忙,又說起正事:“排查被害人的社會關係,不光要排查現實世界的社會關係,一樣要排查虛擬世界的,被害人有沒有qq號,平時上不上網,有沒有交過網友,這些情況全要搞清楚。”
老領導都副局級副局長了,以爲他當上大領導就不再參與具體案件偵破,以爲他現在的工作就是聽彙報作指示,沒想到還是那麼厲害。
王解放感慨萬千,自愧不如,不無尷尬地說:“查了,有一個qq號,上面全是同學,沒發現不明身份的網友。”
“從哪兒查的?”
“學校不讓學生帶手機,她父母也擔心玩手機會影響學習,所以沒給她買手機。但同班同學中有人偷偷帶手機,上面有她的qq號。”
“光註冊一個號有什麼用,她平時是怎麼上網的?”
“有時候借用同學手機,有時間和同學一起去網吧,治安部門已對她們這些未成年開放的網吧進行了處罰。除了借用同學手機和去網吧之外,在節假日尤其寒暑假,在父母允許下用家裡的電腦上網。”
“你們怎麼確認她只有一個qq號,如果第二個呢。”
“韓局,我們考慮到她交網友,被網友殘忍殺害的可能性,技偵和網警檢驗過她家的電腦,沒發現有其它qq號登陸過的痕跡。”
韓博沉吟道:“爸爸做生意,媽媽在市二院上班,就她一個寶貝女兒,平時的零花錢、過年時的壓歲錢應該不會少,如果她喜歡上網,喜歡聊qq,完全可能偷偷買一部手機,偷偷辦一個手機號。”
“是有這個可能,關鍵誰也沒見過,在她家也沒找到。”
“我上學時班上有個女同學特別喜歡打小報告,屁大點事都往老師那兒捅,相信你們上學時也遇到過。手機就跟我們那時候看的小人書一樣,被老師知道了會沒收,被父母知道了也很麻煩。從這些材料上看,被害人早熟,完全有可能偷偷買部手機且不讓別人知道,再查查,看她到底有沒有。“
“行,等會兒跟老程說,讓老程安排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