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打得激烈,到現在終於消滅了松田,衆人皆鬆了一口氣。楊欣手下的兄弟將戰場打掃乾淨,又站到屋頂高聲呼喝,只告訴老百姓,這炮樓是“獨立團和大俠夢雲昭”合力端的,讓小鬼子有本事來找他們算帳。
丁雄聽了一會兒,卻不屑的搖了搖頭,在他看來這種宣傳意義不大。楊欣卻笑道:“你看不起我這土辦法?我告訴你,咱們在老百姓當中的口碑就是這麼一點一點傳開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功夫是從小做到大的。”
雖然丁雄並不在乎,但羅鬍子和古童卻深以爲然,都想着以後定要想點好辦法,讓老百姓也能象幫助夢雲昭這樣幫助獨立團,又何愁鬼子不滅呢?
回去的路上,侯登山也帶着人跟了過來,見到楊欣便一挑大指,只說楊欣的法子真管用。那李西侯帶着三百多僞軍從同昌城出來,讓侯登山的人三言兩語居然給騙回去了。李西侯以爲圍攻王保屯炮樓的是獨立團的大部隊,沒有鬼子跟着,李西侯根本不管過來。
但是聽李西侯的話音,這石本一丟,龜尾也急得跟火燒屁股似的,正向錦州方面救助,估計錦州方面馬上就會有大部隊前來支援,一場大戰在所難免。這消息聽得丁雄一皺眉,如今這石本也果然是個燙手的山竽,吃不下又扔不得。
唯有楊花腸兒一聽說有大仗要打,樂得大嘴一咧,掄着斬馬刀只說不管來多少小鬼子,也讓他有來無回。到是被丁雄瞪了一眼,楊花腸兒才訕訕的閉上了嘴。
本來楊欣打算帶着人這就與丁雄分道揚鑣,但一聽鬼子的大部隊要來,便改了主意。讓部下先走,他卻獨自跟着丁雄來到了劉龍臺。
侯登山已經先一步派人去劉龍臺報了信,一衆人才到半拉山口,就見東嶺古道之上,一員女將紅衣紅馬立到道旁,可不正是火狐狸?
也不必火狐狸開口,丁雄與羅鬍子等人互相看看,再偷眼看看楊花腸兒,心想這裡邊沒咱啥事,能走多遠走多遠吧。便向火狐狸打了個招呼,一切只當不知,匆匆的打馬往劉龍臺而去。
楊花腸兒一看見火狐狸,這張臉立刻騰的紅了,與火狐狸的紅衣好有一比。那火狐狸臉如冰霜,對丁雄等人不聞不問,好似沒看見一般。這些人誰又會不知道火狐狸脾氣?
眼看着衆人一一從火狐狸面前經過,楊花腸兒那日行千里的花斑馬到象是軟腳蝦一般磨磨蹭蹭,半天邁不出一步。好不容易湊到了火狐狸面前,花斑馬低嘶一聲伸出頭去,與火狐狸的桃紅馬鼻息相摩,兩匹馬好似故友重逢,唏噓不已。卻原來,楊花腸兒沒事總往鷹帽山跑,他這花斑馬到是與桃紅馬混得熟識了。
兩匹馬歡騰不已,馬上的楊花腸兒卻要多尷尬有多尷尬,看着火狐狸的冷臉,楊花腸兒一顆心砰砰亂跳,不知說點什麼纔好。雖說是花叢老手,可到了這時候,卻有如被武林高手點了啞穴,胸中這口氣鼓了三四遍,嗓子裡硬是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楊花腸兒一張臉漲得有如滴血,好半天才木木的張開嘴:“我……”
“啪”的一聲,楊花腸兒的臉上已經吃了一鞭子,火狐狸下手毫不留呢,一道血印子出現在楊花腸兒的臉上,火辣辣的一條。
“我說……”楊花腸兒被打得一激靈。
“啪、啪、啪……”火狐狸不但飛刀厲害,這馬鞭上的功夫看來也是苦練過的,楊花腸兒一來不敢還手,二來心中有愧,雖然也伸手去擋,但火狐狸這根馬鞭神出鬼沒,專往楊花腸兒的腦袋上招呼,楊花腸兒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呢,又吃了幾鞭子。
打炮樓、殺松田的時候,楊花腸兒算是緩過一點心氣來,總覺得老子這身功夫還在,到了打鬼子的時候還是把好手,回了劉龍臺也能擡頭作人。可現在被火狐狸這一頓鞭子打得楊花腸兒心冰腳涼,他知道火狐狸如此鞭下不留情,卻是動了真火的。
就在這鞭子當中,又回想起這一系列的事情。樑丹、古一風深入虎穴,楊欣身綁炸藥要殺自己,丁雄、侯登山重新佈防手忙腳亂,可不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最最可悲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有點打動了火狐狸的心思,這一翻反覆,不是讓火狐狸心灰意冷嗎?
再一擡頭,就見火狐狸臉如冰霜,卻目中含淚,楊花腸兒更是心頭一陣酸楚。索性也不伸手去攔了,硬着頭皮去吃火狐狸的鞭子,幾鞭下來額頭崩裂,已經鮮血流下。
火狐狸馬鞭再起舉起,楊花腸兒擡頭看去,卻見那馬鞭就在頭頂卻不落下,火狐狸手腕發抖,咬牙道:“你回來幹啥?你還有臉回來?你咋不死外頭?”
“我……我……”楊花腸兒平常對女人可謂伶牙利齒,此時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還沒等楊花腸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火狐狸一轉馬頭,桃紅馬揚起一溜煙塵直奔半拉山而去,只扔在楊花腸兒一臉是血的留在古道之上。
周圍早佈滿了一營的眼線,可看着火狐狸鞭打楊花腸兒,誰敢出來?更有人想着,這楊花腸兒好不容易回來了,別再讓一營長一頓鞭子給打跑了。不想楊花腸兒在原地站了半晌,卻一拍馬往劉龍臺去了。
楊花腸兒渾渾噩噩進了劉龍臺,還沒到團部呢,就見李金鏢已經來到,眼睛紅紅顯然是哭過。那陳大巴掌跟隨李金鏢多年,年紀到是比李金鏢還小兩歲,東北漢子最重情義,今天陳大巴掌殞命西去,叫李金鏢如何不傷心?
一看楊花腸兒過來,李金鏢也不說話,只吩咐人用白布將陳大巴掌的屍體蓋住,擡向三保營方向去了。
到是騎兵連的張大刀聽說楊花腸兒回來了,帶着人興沖沖的過來。這些天羅鬍子領着騎兵連與楊花腸兒大不相同,別看羅鬍子年輕,但軍令極嚴,張大刀看見羅鬍子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心裡早就盼着楊連長快回來。
可纔到近前,一看楊花腸兒的樣子,張大刀吃了一驚,生生的沒敢上去搭話。楊花腸兒卻翻身下馬,進了團部,直入作戰室當中。
丁雄與楊欣、羅鬍子、古童等人皆在作戰室裡,丁雄正看着軍事地圖,算計着如果錦州的鬼子前來的話,會走哪條路線。
衆人一看楊花腸兒滿臉是血的進來都吸了口冷氣,心道這也就是火狐狸敢這麼下手了,換成別人,誰敢這麼鞭打楊花腸兒?可楊花腸兒被人打成這樣,看樣子到是半點脾氣都沒有,來到丁雄近前,想了又想,說道:“丁參謀長,我楊花腸兒這次是犯了大錯了,我知罪。認打認罰,咋的都行。我就是想求求參謀長,留下我楊花腸兒這條命。不是楊花腸兒怕死,就是沒殺夠鬼子,我死了也不夠本。三哥、四哥還沒回來,等他兩回來,要是也覺得楊花腸兒該死,楊花腸兒不用別人動手,自己了斷!”
本來按軍紀,楊花腸兒放走石本還投降了鬼子,死十次都不夠,而丁雄又是治軍極嚴的角色,若真是叫起真來,他到是真敢砍了楊花腸兒的腦袋。
楊欣在一邊急忙說道:“浪子回頭金不換那。”卻也只說了這一句,畢竟這是獨立團的事情,他一個共產黨人在此若是多說的話,只會適得其反。
羅鬍子和古童也目光切切的看着丁雄。誰都瞭解楊花腸兒這個脾氣,當時也是在氣頭上才犯了錯,如今能回來說明已經幡然醒悟,尤其是剛剛火狐狸這一頓鞭子,打得楊花腸兒心頭生愧,此時的楊花腸兒大有心灰意冷的意思。
可若是楊花腸兒真的死了,卻不過就是一件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估計如果龜尾知道楊花腸兒已死的消息,非得在同昌城裡大醉三天不可。
“你到底是什麼罪,等團長回來再說吧。”丁雄板着臉,“現在……去騎兵連養馬去吧。”
“啊?”楊花腸兒一愣。他原以爲,他這麼大的罪,就算不殺頭,總得關起來吧?現在丁雄雖然語氣冷冷,卻只是讓他去養馬,實在出乎楊花腸兒的意料。
“怎麼着?嫌這弼馬溫官小啊?”丁雄一瞪眼。
“沒有,沒有,我現在就去……”楊花腸兒連忙答應着,扭頭便走。
纔出了門,張大刀立刻迎了過來:“連長,連長……”
“別叫連長。”楊花腸兒喝道,“我現在是馬伕,給騎兵連養馬。”
張大刀一張嘴咧得老大,心想這參謀長好厲害,居然敢讓樑司令的結義兄弟去養馬?不過看樣子,楊花腸兒到是心服口服。
在這之前,張大刀與那些鬍子投軍的想法都差不多,誰也沒把參謀長這個官當回事,甚至許多鬍子都不知道參謀長是幹啥的。現在一看,好傢伙這小小一個參謀長權力蠻大,連楊花腸兒都服服帖帖的?以後看見這位參謀長,咱可得老實點,莫讓人家砍了咱的腦袋。
不提張大刀等人如何想法,丁雄卻看着地圖愁眉不展:“不好辦,現在團長不在家,人心不齊,萬一真要打起大仗來,怕是要吃虧啊。”
“那就快點想辦法把團長接回來。”羅鬍子說道,眼睛卻看着楊欣。
楊欣搖了搖頭:“我現在到是能保證樑司令的安全,可是鬼子現在肯定封城了,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我也無能爲力。”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用下下策了。”丁雄象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放出消息去,就說樑司令失陷在同昌城裡。”
“什麼?”楊欣等人皆叫了一聲。本來鬼子或許還不知道樑丹無法出城,現在丁雄居然想給鬼子報信?
“只有這樣,鬼子纔會全力搜城,暫時騰不出手來攻打劉龍臺。”丁雄沉聲說道,“我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換成別人的話,又哪裡能牽制住鬼子的主力?不過……楊欣,你得真能保證,鬼子一定找不到樑司令。”
“我……”楊欣也變得有些猶豫起來,現在鬼子肯定把城封得嚴嚴的。雖然他對喬曼和燕子飛有信心,可是城內有如虎穴狼窩,誰敢保證不會出事?
楊欣這麼一猶豫,丁雄不由得也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