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丹等人伏於暗處,不多時就見一匹快馬從金家堡的方向而來,打馬往同昌方向而去。黑暗之中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卻能發現此人極是小心,一邊打馬往前走,一邊東張西望、縮頭探腦。
好在這些草原騎兵個個精幹,屏住呼吸躲在樹後,下面的人又似乎是一心趕路,終於沒有發現山坡上的樑丹等人。
“其他人留下,老五跟我走。”樑丹一拉楊花腸兒,二人飛身上馬,遠遠的跟着那人而來。雖說那人也極爲小心,但樑丹**的照夜玉獅子和楊花腸兒的呼雷豹皆非凡品,這一路跟下來高擡蹄輕落步,前面的人根本毫無發覺。
眼見過了兩個山彎,前面之人停住戰馬,往山上打了個呼哨。不一刻,山上有紅光一閃,草叢分開竄出幾條人影,與騎馬之人說了兩句後,衆人一同進了山裡。
“騎馬的應該是金家堡的人。”楊花腸兒低聲說道,“山裡接應的……”
“是葛王師的人。”樑丹說道,“平常讓你跟着部隊一同訓練,你總是偷懶,到現在連正步都不會走。你記着當兵的走路和鬍子走路是不一樣的,看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走正步和打仗有啥關係?”楊花腸兒最不服氣的就是這事,“那腿踢到胯骨軸子上了,打仗的時候就打得準?我就不信呢……”
樑丹懶得和楊花腸兒廢話,當先打馬繞到山裡,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戰馬綁好。而後二人步行往山腰摸了過去,果然山腰處不遠就已經被人安排了暗哨,只不過樑丹與楊花腸兒是何等人物?這些暗哨雖然安排得巧妙,卻又哪裡能發現他們二人?
等二人悄悄的靠近了山腰處一塊平坦之處,就見那裡卻早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略看看總有五十上下,個個荷槍實彈。人人都有槍,這就更證明了樑丹的推測,果然這些人都是葛王的東北軍。
樑丹與楊花腸兒小心的靠了過去,就見地當中一座臨時豎起的帳篷,周圍已經站滿了士兵,再想往近處去可就不容易了。
樑丹正在觀察附近的地形,看看有沒有可能偷聽到帳內人的談話,突然就聽帳內有人大聲說道:“你們瘋了不成?這點鬼都看不出來?”聽聲音約有三四十歲,正是個血氣方剛的聲音。
緊跟着帳篷裡面的人又細聲的說了起來,這就讓樑丹聽不清了。然而沒過多久,只聽那人又喊道:“不行,這事肯定不行,我不用回去問。我現在就替師長告訴你,這事肯定不行。你不用勸我……”後面還想說什麼,想必又有人勸阻,聲音又放低了些。
瞅這個樣子,帳篷裡面的人肯定是什麼事情沒有談攏。
又過了不久,突然帳篷的門被挑開,裡面一個人大踏步的走了出來,氣呼呼的說道:“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黑暗中樑丹藉着帳篷前面的火光看去,就見此人約有三十多歲,長得五大三粗,黑燦燦的一長臉,隱約間到有着三分猛張飛的架勢。這回楊花腸兒都能一眼看出來,這傢伙肯定是個當兵的。
緊跟着後面一個人走了出來,小聲說道:“何團長,不用發這麼大的火吧?萬事好商量嘛……”
這個人看年紀與前面的何團長差不多,但身量卻小了不止一圈,活脫脫的象個山鼠成精了,尤其是那兩撇狗油胡,活靈活現。若是碰上個道士的話,非畫張符收了他不可。
“沒的商量。”何團長看樣子是氣壞了,“今天這話就到這,你回去告訴你們金堡主,我十二師做事歷來說一不二。這話今天還沒傳到我們師長耳朵裡,不然的話非發兵滅了你們金家堡不可。金堡主真要想和我們十二師做生意,那咱們還是按原來的價,半點也不能更改。”
“何團長,這不好吧?”山鼠精跟在何團長後面賠着笑臉,“做生意嘛,滿天要價,坐地還錢。你要是不同意,咱們再商量。更何況,不是我胡二吹牛,現在除了我們金家堡之外,可着同昌地面,你們買得到一粒糧食嗎?”
“我就不信了,沒了王屠戶,就得吃帶毛的豬?”何團長顯然不怕胡二這一套,“你們金家堡的五百甲士,還沒放在我何旺的眼睛裡。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發兵滅了你金家堡。”
“何團長,您這可就是氣話了。”胡二放下了笑臉,甚至把腰板都挺直了,“既然這樣,那咱沒得往下說了,小人我只是個傳話的,做不了當家的主。我這就回去,把您的話轉告給我們金堡主,這生意做與不做,還是讓我們當家的和張師長談吧。”
說完,胡二冷笑一聲,轉身上了馬,又在馬上一拱手:“回見。”
“不送。”何團長一揮手,卻瞪了胡二一眼。
胡二不再多說,一拍馬屁股,打馬往山下而去。
胡二剛走,邊上一名似乎是參謀的人來到何團長的身邊說道:“團長,您先消消火,這事要是辦不成的話,回頭咱咋向師長交待啊?”
“咋交待?該咋交待就咋交待。”何團長還在氣頭上,說起話來震天響,“咱們堂堂十二師,還怕他個金家堡了?”
“咱當然不怕區區一個金家堡。”參謀說道,“可現在,金家堡有小鬼子撐腰啊。現在一箇中隊的鬼子,就在金家堡西邊十里路遠,咱真要兵發金家堡,不是正中了鬼子的奸計嗎?”
“哼,那是嚇唬咱們的。”何團長恨恨的說道,“他金家堡剛剛惹了第八師,我看金尚龍現在是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那第八師的樑丹可是好惹的?龍島師團的正規軍人家都不怕,還怕他小小一個金家堡?你等着吧,這羅鬍子要是出了事,金尚龍就立馬給自己準備棺材吧。”
何團長突然提到了羅鬍子,樑丹與楊花腸兒皆是一愣,羅鬍子要出事?
便聽那參謀點頭說道:“是啊。這金尚龍惹誰不好,偏要惹這個羅鬍子?我看他也不象個糊塗人,難不成真是要錢不要命了?團座您說,他真敢殺了羅鬍子?”
“就憑他金尚龍?”何團長笑道,“借他個膽子。我告訴你,這羅鬍子也是個燙手的山竽,他金尚龍請神容易送神難。”
“團座,要不然不如咱們悄悄的給第八師送個信,就說金尚龍抓了羅鬍子和他部下的一百多人,讓樑丹帶着人打下金家堡算了。”那參謀轉着眼珠,“回頭咱們將大兵伏在金家堡的邊上,坐收漁人之利。我可看得清清楚楚,金家堡裡糧食成山啊。”
聽了這話,樑丹和楊花腸兒可就穩不住了。羅鬍子居然出事了,一百多人全讓金尚龍給抓起來了?
樑丹之所以派羅鬍子來金家堡,就是因爲羅鬍子精明強幹,做事從來沒出過錯。沒想到,居然着了金尚龍的道。現在還不知道金尚龍想幹什麼,如果羅鬍子有失的話,樑丹得活活心疼死。
後面何團長與那參謀似乎又聊了什麼,樑丹早已聽不下去,拉着楊花腸兒退了出來。找到戰馬之後,二人打馬出山,這一次也沒什麼顧忌,兩匹馬有如兩道旋風直追胡二。
這胡二的馬看來也不錯,然而與樑、楊二人的戰馬一比,慢得好似牛車一般,沒追出三里路二人已經遠遠的可以見到胡二了。
胡二聽到後面聲音不對,再一看有兩匹馬追風似的趕來,似乎就是來追他的。胡二爲人到是挺精明,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快馬加鞭想要逃跑。可是再回頭一看,自己這馬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到不了金家堡就是折在人家手裡。
索性胡二翻身下馬,爬着山坡想要入山。哪知才上了山坡,林間突然殺出幾個人,黑暗中就見這些人頭戴羊骨面具,好似凶神惡煞一般。胡二嚇得兩腿一軟,口中叫了一聲:“大爺饒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樑丹飛身過來提着胡二進到山裡,將其擲在地下厲聲問道:“第八師羅鬍子的人馬落在你金家堡了?”
胡二原來還以爲碰上劫道的山大王了,一聽說打聽羅鬍子的事,心知不好,難不成這是劉龍臺第八師的人?
那第八師現在在同昌地面上威名大震,殺鬼子、炸火車誰人不知?可比那劫道的山大王還要可怕百倍。胡二顫聲說道:“大爺您誤會了,我們金當家的是請羅長官去金家堡稍坐,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呢,可沒敢碰羅長官一根頭髮。”
樑丹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羅鬍子安全才最重要的。
然而樑丹才靜下心來,楊花腸兒卻掄着斬馬刀架在胡二的脖子上:“小樣的,怎麼着,我聽說你們金家堡坐地起價,不賣我們第八師糧食了?”
“大爺,大爺……”胡二連忙說道,“小人我就是跑腿的,我哪知道太多的事啊。這做買賣是當家的安排的,我可是冤枉啊。”
“那我問你,你剛纔找十二師的人幹事啥?”楊花腸兒又問。
“大爺,您……您先把這刀拿開,我都說,我都說……”胡二看着楊花腸兒的斬馬刀心裡沒底,雖然只是架在脖子上,那刀口的寒氣卻絲絲傳來,胡二生怕楊花腸兒略略動了動手腕,自己這顆腦袋可就沒了,“十二師的人也是來買糧食的。不瞞二位大爺,這糧食漲價的事,就是十二師出的主意。他們說,不許我們賣糧食給第八師,要不然就發兵滅了我們金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