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堡此時已經亂做一團,趁着前面金尚龍讓部下停火的時候,樑丹知道此地不可久留,立刻帶着曾令壽沿偏門逃了出去,後面楊花腸兒單臂夾着胡二緊緊跟隨。胡二的左腿被石頭砸斷了,被楊花腸兒這麼夾帶着一跑,差點疼得暈了過去,直喊“慢點,慢點”,楊花腸兒又哪裡會聽他的?
事先楊花腸兒按照樑丹的吩咐將坐騎悄悄的牽到了金家堡後院廚房的偏門處,這裡平常都是下人、苦力出入的地方。雖然也有兩個人看守着後門,然而在樑丹縱馬衝了過來,誰又能擋得住?不多時,四個人已經衝出了金家堡。
曾令壽與樑丹同乘着樑丹的白馬,只覺得白馬快步如飛,不由讚道:“人說白馬樑丹,今天一見樑師長的白馬,果然名不虛傳。”顯見這曾令壽也是懂馬之人。
樑丹聽了曾令壽的誇獎,只是略略點了點頭,卻緊鎖眉間說道:“曾副師長,今天晚上這事,我怕咱們着了鬼子的道了。你們十二師,我的第八師,還有這金家堡,怕是全在鬼子的算計之中。”
曾令壽能當上副師長,自然胸中也有些韜略,尤其是暗洞門前突然出現了藤田這個老鬼子,說明這裡面肯定有鬼子在摻和着。這小鬼子是最沒好心眼的,尤其是金尚龍一過來,藤田立刻就帶着人跑了,說明藤田現在還不想讓金尚龍知道這件事裡有鬼子出現。否則的話,要是金尚龍一看此處有鬼子兵,哪裡還會和樑丹打起來?
四個人兩匹馬從金家堡的後門出來,直往前門繞了過去。現在前門的槍炮聲一直響個不停,打得非常激烈。如果是鬼子兵正在攻打金家堡的話,那麼金尚龍只要登高一看,就會明白個八九分。怕就怕現在與金家堡交戰的是十二師或第八師的人馬,那樣的話可就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樑師長,一會兒我去找十二師的人。如果現在是十二師的人在攻打金家堡的話,我會讓他們立刻停火。”曾令壽說道,“如果有第八師的人蔘與……”
“曾副師長放心,有我樑丹在,第八師不會攪這趟混水的。”樑丹立刻說道,“只要咱們三方面停火,鬼子就是再有什麼陰謀詭計他也使不出來。”
“樑師長,剛剛藤田說,鬼子已經派兵去打西山了,您是不是回去看看?”曾令壽這樣的東北軍,對於地盤的觀念是非常嚴重的。那西山劉龍臺是樑丹的根基,如果出了什麼事的話,樑丹不是後悔莫及?
“不必。”樑丹卻笑道,“藤田這個老鬼子與我多次交手,他那點花花腸子跑不出我的心思去。鬼子這一次費盡心機把我引出西山,就是想要殺我,怎麼會主動去招惹西山的人馬?一旦我西山的大部隊盡力而出,鬼子的陰謀不攻自破。反倒是一會兒我得派人去西山,我估計這金家堡今天晚上可能是保不住了,後院裡那麼糧食到是不能便宜了鬼子。”
“樑師長對鬼子的計謀洞若觀火,曾某佩服。”曾令壽說着,翻身下了馬,向樑丹敬了個軍禮,“前面就是交火的地方了,咱們兩個若同時出現的話,金家堡的人可能會誤會現在是兩個師的東北軍聯手攻打金家堡,反不如我們各自行動。”
“如此甚好。”樑丹點了點頭,“等到停火之後,我們在金家堡前面見。有什麼事情,和金尚龍當面鑼對面鼓的講清楚,大家都是中國人。中國人打中國人,不是平白的讓鬼子看笑話嗎?另外,我覺得曾副師長失陷金家堡的事情,似乎金尚龍是真不知道,這其間的誤會一會兒咱們慢慢再講。”
說罷話,曾令壽轉身往金家堡前面去了。其實就算曾令壽不說,樑丹憑藉前面的炮聲,也已經隱隱聽出,那炮是東北軍常用的山炮,而不是鬼子步兵通常配備的步兵炮。現在十有八九是十二師的人在與金家堡交火,這件事還是讓曾令壽自己解決得好,自己若去了,反而多生不便。
眼見前面是一個小土坡,樑丹打馬上了土坡,聽金家堡前面雖然槍炮聲不停,但晚上進金家堡的時候樑丹親眼看到金家堡固若金湯,十二師只有一個團的人,想要打下金家堡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四哥,咱現在幹啥去?”楊花腸兒問道,還不等樑丹回答,他自己先給了個主意說道:“四哥,要我說那個金尚龍肯定以爲咱們逃了就不會回去。咱倆索性殺他個回馬槍,那個金尚龍狂得都沒邊了,你和那個曾師長是好心想和他談判,我看要是不給他放點血,他未必能和你們談那。對付這種人,必須讓他知道咱們的厲害才行。”
別看楊花腸兒平常不愛動腦子,但可不是第一天闖江湖了,江湖上這點事全在他心裡呢。樑丹也知道這金尚龍是個表面冷靜,其實內心極爲狂傲的人,和這種人談判最費勁了。
但樑丹還是搖了搖頭:“有楊欣在那呢,楊欣不是最會做思想工作嗎?看看金家堡堡主的思想工作,他怎麼做。”
“這小子啊,我就知道他不是啥省油的燈。”楊花腸兒一晃腦袋,“我估麼着他九成也是衝着金家堡的糧食來的。四哥,這小子鬼精鬼精的,咱不光得提防鬼子,咱還得提防着旋風支隊,別回頭他三言兩語的,又把咱的部隊給乎悠走一個。”
“今天晚上的事,楊欣做不了主。”樑丹靜靜的說道,又拿手一指楊花腸兒馬上的胡二,“這個人,纔是關鍵人物。”
一說到胡二,楊花腸兒也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小子滿嘴沒實話,當初逮着他的時候,他說是大管家佟富的跟班,可一轉眼又變成了二管家。剛剛在偏院的時候,他顯然是認識藤田的,但當着金尚龍的面,他對鬼子兵的出現支字不提。楊欣說金家堡現在內憂外患,這內憂指的肯定就是胡二。
“吃裡扒外的東西。”楊花腸兒反手將胡二扔在地上,“這要是按綹子裡的規矩,那就得點天燈。”
胡二本來已經因爲腿傷疼得暈了過去,現在被楊花腸兒一摔,便象個死狗似的躺在地上,也沒個動靜。
楊花腸兒一看更來氣了,翻身下馬之後,反手從馬背的揹包裡取出了水袋子。別人的水袋子裡放的是水,可楊花腸兒的水袋子裡放的是烈酒,楊花腸兒擰開水袋子,對着胡二的腦袋灑了下去。
樑丹一皺眉:“我們樑家小燒,你就這麼豁豁。”
“有大用。”楊花腸兒笑道。
被烈酒一澆,胡二才暈暈乎乎的醒了過來,等看清楊花腸兒的樣子之後,胡二也顧不得腿傷了,連忙說道:“二位爺,二位爺,小的我就是個跑腿的,我啥也不知道啊。我辦的事,都是龍爺吩咐的,冤有頭、債有主,您把我逮這來,也不管事啊。”
“管不管事的,一會兒不就知道了?”楊花腸兒“嘿嘿”一笑,“小子,當着真人不說假話,楊爺我闖江湖的時候,你還撒尿和泥玩呢。你也甭跟我扯那閒犢子,我也懶得問你。你小子吃着金家堡,喝着金家堡,現在還和鬼子勾結一起,想要禍害金家堡。你們大當家的不懂事,我替他教訓教訓你。按綹子裡的規模,我替金尚龍點你的天燈,你放心你們大當家的剛纔不是說了嗎?你死以後,你家裡二老有金家堡養老送終,你也不用放心不下吧?行了,上路吧!”
說着楊花腸兒從懷裡拿出火摺子,迎風晃亮。
胡二的身上淋的是樑家酒坊裡的樑家燒酒,這種東北小燒度數極高,沾火就着。胡二也是土生土長的同昌人,這酒只要一聞味就知道是啥了。
本來胡二還打着鬼主意,想要說點謊話矇混過關,哪知道楊花腸兒根本連問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要點他的天燈,胡二心裡一抽,嘴角一咧,當場就嚇哭了:“楊五爺,五爺饒命啊……”邊喊着,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居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不辯方向的就要跑。
可他到忘了他的腿已經斷了,才邁出去一步,斷腿上一陣巨痛,胡二又摔倒在地上。
楊花腸兒慢慢悠悠的走過來:“跑,接着跑,我看你能跑多遠。”
“五爺……五爺……”胡二知道楊花腸兒不是和他鬧着玩,一想到自己這條小命今天就要交待,胡二連頭都豎起來了,“五爺,我說,我全說呀,您放我一條生路吧。我就是個跑腿的,我哪敢和龍爺過不去呀,都是藤田那個老鬼子逼的我呀。他把我爹孃全給綁了,我要不聽他的,爹孃就沒了呀。”
“我操!”楊花腸兒氣得罵了起來,“這藤田就沒點別的招了?”
當初藤田讓柳條兒偷了火狐狸的內衣,差點挑得火狐狸和李金鏢火拼,柳條兒就說是爹孃被抓,不得不聽藤田的。今天胡二還是一樣,爹孃落在藤田的手裡,只能按藤田的吩咐去做。
這手段是老了點,可誰不是爹孃生養的?百善孝爲先,藤田就是吃準了這一條,才縷試不爽。胡二一看就不是什麼硬漢,藤田再稍稍一嚇唬,胡二還不乖乖就範?
“他還說……他還說……”胡二猶豫了一下,“他還說等到除掉金尚龍,就讓我當金家堡的大當家……我才……我才……”
“喲喲喲喲……”楊花腸兒當時就叫喚起來了,“你也不看看你那熊樣,就你還他孃的當大當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樑丹暗自嘆了口氣,這小小的胡二哪是藤田的對手?威逼利誘之下,果然成了藤田手裡的卒子。現在,就算是自己放胡二一條生路,怕是金尚龍知道實情之後,也會千里追殺,絕不讓胡二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