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腸兒和周圍的鬼子兵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呢,小夥子已經連摔了石本四五個筋斗,也真是這石本皮粗肉厚,換成尋常人的話,屎都摔出來了。
這中華技擊博大精深,摔跤之術更是別具一格,在北方有滿人跤、蒙古跤等等又不盡相同,竅門就在一個“纏”字訣上。一旦要是被摔跤手給纏上了,那就象一塊膏藥貼在身上一樣,甩也甩不掉,推也推不出,捉又捉不住。
那石本“嗷嗷”亂叫,象個大熊瞎子一樣想要抓住小夥子,想以自身的蠻力化解小夥子的巧勁。可小夥子就在眼前卻怎麼抓也抓不住,忽右忽右,每每剛一伸出手時就被小夥子抓着石本腕反身摔出去。
幾個鬼子兵一看苗頭不對,想要過來幫忙,可小夥子和石本纏在一起,鬼子兵不敢拿刺刀上去捅,生怕一不留神捅在石本的身上。三樓的藤田也早就開始拿槍瞄準了,然而小夥子似乎早就知道藤田有這打黑槍的習慣,總是將石本磨盤大的身子堵在前面,藤田連換了幾個角度,又都被石本擋住了。
“八格……八格……”石本瘋子一樣的喊着,再也沒有了笑眯眯的表情,甚至三把兩把撕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的肥肉來。要說這石本也是個精名透頂的人物,可惜當局者迷,尤其這石本多年來苦修相撲之技,今天居然被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哪能咽得下這口氣?
如果說現在石本強行後退的話,小夥子力氣沒有石本大,也未必能攔住石本。到時候鬼子兵一擁而上,小夥子摔跤技法再厲害也攔不住子彈。可這石本現在已經氣暈了頭了,不但不退,還總想着將小夥子撲倒,找回這個面子。
可越是這樣,越是逮不着小夥子。反到是小夥子一看石本這一身白肉,不由笑道:“胖子,伙食不錯呀!今天爺給你減減肥!”突然猛的一抓石本的肩頭,石本心道不好,肯定又要被摔了,急忙穩蹲身體,不給小夥子借力的機會。
哪知道小夥子卻突然擡起右膝,直頂石本的肋下,石本身上的肉雖厚,這一下要是頂得準了,肋骨非斷不可。石本顧不得擡手去推小夥子,雙肘下沉去攔小夥子的膝蓋。不想小夥子這一下卻是虛招,石本雙肘攔了個空,上面卻肩頭一鬆,小夥子主動鬆開了手,石本才擡起頭,卻見一個蒲扇大的巴掌拍過來,“啪”得一聲,打得這叫一個結實,頓時左眼前金星亂冒,連腦袋都有點迷乎了。
“這就配套不少。”小夥子打量着石本。
卻原來,小夥子這一巴掌把石本的左眼也給打青了,與楊花腸兒打青的右眼到是相映成趣,石本現在算是實打實的熊貓眼了。
“哈哈哈……”楊花腸兒在一邊拍手叫好,“打,給我狠狠打!”一時間也忘了小夥子剛剛是怎麼氣他的,只是覺得這小夥子打石本打得痛快,都有心思拜這小夥子爲師,和人家學學摔跤了。只不過若是騎馬殺敵的話,這摔跤的手法實在是用不上。
“砰”一聲槍響傳來,小夥子沒有受傷,卻見楊花腸兒腦袋上的狗皮帽子被打飛了出去。藤田陰陰的聲音傳了過來:“給我住手!”
這藤田是故意沒要楊花腸兒的命,只打飛了楊花腸兒的帽子,顯然是對小夥子表示,如果他還不住手的話,下一槍藤田就要打楊花腸兒的腦袋了。
趁着石本還沒反應過來,小夥子突然一個過肩摔,又一次將石本摔倒在地,也不等石本起身,小夥子一屁股坐在石本的身上,用手拍着石本臉上的肥肉,眼睛卻看着藤田:“怎麼着?拿這肥豬的命換楊連長的命,你覺得值嗎?”
“值個屁!”藤田沒說話,楊花腸兒先罵上了,“老子的命可比鬼子值錢多了,你別在那瞎咧咧。”
“是嗎?”小夥子幫做驚訝的看着楊花腸兒,“我估計小鬼子想的和楊連長想的剛好相反吧?”
藤田站在三樓手拿長槍面無表情,其實他的槍口正對着小夥子,他也有把握一槍就將小夥子打死。然而這小夥子看似隨意的坐在石本的身上,其實正是算準了藤田不敢開槍。藤田手中的長槍是標準的日製三八大蓋,這種槍的穿透力極強,在這種距離內如果藤田開槍的話,不但能打死小夥子,三八槍的子彈甚至還會穿過小夥子直接打入石本的身體裡面。
而且藤田知道這小夥子猜得沒錯,那楊花腸兒說出大天去,不過就是遼西一股義勇軍的小頭目。從同昌縣的治安來講,楊花腸兒確實有該死之處,可是從整個侵華大局上來講,一個楊花腸兒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這個石本不同,這個人太重要了,不僅僅是他的身份,不僅僅是他的官職,更重要的是石本腦子裡面存着的關東軍情報。
這麼多的鬼子間諜和各地區憲兵隊長突然集結到東園是爲什麼?還不就是向石本報告整個遼西地區的戰爭形勢嗎?石本現在完全的掌握着遼西地區所有的秘密情報,他要將這些情報帶回關東軍總部進行彙總、上報,再研究出打擊各地義勇軍的對策。
石本不能出事,尤其是不能被抓。
在此之前,包括藤田在內,對這個石本都是異常的崇拜。此人是日本著名間諜土肥源賢二的學生,深得其師的賞識,也是關東軍特高課的中流砥柱。尤其是這一次他從關裡趕回來,還帶着關裡的重要情報,可謂集各種軍事於一身。
象這樣的人就應該小心謹慎,步步爲營纔對。然而石本卻見獵心喜,居然與楊花腸兒比起身手來,若是有個什麼差池,如何對上官交待?還好,在藤田的暗中幫助下,楊花腸兒連連吃虧,石本則穩穩的佔着上峰。
但等到石本再一次與那小夥子交手的時候,藤田就已經開始皺眉了。石本有許多次機會退出戰鬥,讓周圍的衛兵來收拾這兩個支那人,可石本一直沒有退。藤田知道那是石本骨子裡的武士道精神在做怪,就象半拉山下的龜尾一樣。這也是藤田最不瞭解的地方,爲什麼帝國的軍人總是要與這些支那人講武士道精神呢?這些可憐的支那人懂得什麼是武士道精神嗎?和他們講武士道精神,簡直就是對武士道精神的一種侮辱。
龜尾如此,石本也是如此,藤田暗暗的搖着頭。那龜尾也就罷了,他以一個下山縣的農民的身份報考軍校,並最終得到天皇的綬勳,成爲真正的武士,骨子裡對武士道精神自然有着盲目的崇拜,所以才導致了半拉山下的慘敗。
而石本身爲高級特工,頭腦應該無比冷靜纔對,而且這石本身家顯赫,與龜尾是完全不同的,卻居然也會犯下了這種低級錯誤。藤田感到一陣陣的悲哀,當武士道精神不能克敵制勝,反而成爲了爲敵所致的短處時,那武士道精神還有用嗎?
更讓藤田感到悲哀的是,這裡樓上樓下數十名鬼子軍官,居然都認爲石本這樣做是正常的,是合理的,換言之,如果是他們的話,他們也會這麼做。除藤田開槍之外,其他的鬼子官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都沒有人上去幫石本一下,爲的卻只是石本的顏面。這……這種可悲的顏面到底有什麼用?
藤田斷定,如果這種讓人心寒的精神一直延續下去的話,偉大的帝國終將走向末路。必須要讓帝國的武士們懂得一件事:武士道是對武士而言的,而支那人,沒有武士!
(按 :事實證明,在1937年全面抗華戰爭開始之後,尤其是在南京大屠殺之後,日本鬼子的武士道精神果然如藤田斷定的那樣,成爲了一紙空話。日本鬼子以屠殺無辜百姓爲樂,已經完全喪失了人性。但此時,在1931年,鬼子剛剛入侵了東北的時候,鬼子從上到下武士道精神盛行,武士的顏面比生命更重要。我們常聽說的,鬼子士兵在戰場上會退出步槍子彈和敵人拼刺刀,就是這一時期。)
此時一看到石本被小夥子坐在屁股底下,鬼子們頓覺顏面無光,甚至有的鬼子還指着小夥子叫罵,認爲小夥子的行爲侮辱了武士。幾十個鬼子衛兵紛紛衝上來,明晃晃的刺刀直指到小夥子的眼前,想逼退小夥子。
而這小夥子卻微微一笑:“咋的?打輸了想不認帳啊?”
“我就說過,這小鬼子沒有一個好犢子!”楊花腸兒一腳將一名鬼子兵踢翻,衝到小夥子身邊。
本來鬼子兵現在都在注意看小夥子,反而將楊花腸兒放在包圍圈的外邊,楊花腸兒不但沒有藉機逃跑,反而跑到自己身邊,到是讓小夥子略感意外。不由得再一次上下打量着楊花腸兒:“有點爺們兒的樣子。”
“這啥話說的?”楊花腸兒卻老大不樂意,“咋的?你尋思我還能扔下你一個人,自己還跑了?我楊花腸兒是那樣的人嗎?”
“殺了他們!”樓上的藤田突然喊了起來,不過用的是日語。
圍着楊花腸兒和小夥子的鬼子衛兵們一愣,藤田雖然也是個憲兵隊長,但終究管不着他們的,對於藤田突然下達的殺敵命令,鬼子兵一時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執行。
“殺了他們!”又有人用日語喊着,這一次是被小夥子坐在屁股底下的石本在喊。
石本是這裡的最高長官,鬼子兵們不再遲疑,十幾把刺刀對着小夥子和楊花腸兒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