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府城門外,埋伏在暗處的殺手悄然退去;城門內,先前對大皇子被襲殺一事視而不見的官員卻萬分的惶恐不安。
“大人,現在怎麼辦?開城門嗎?”
“開個屁,剛剛不開,現在開,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大皇子咱們知道他被人襲殺嗎?等着吧,等着大皇子的人來叫門,到時候讓守門的人去領罪,就說夜裡喝了酒睡着了。”
“這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相較於對大皇子被襲殺一事視若無睹,失職受到的處罰要更輕些。”
城樓上,時芙昕‘看着’城內官員的小動作,知道有楚曜在,大皇子不會有事,頓時身子一躍,快速消失在了夜色籠罩下的陽城內。
楚曜見了,立馬飛身上城樓,期間,彈出一顆石子,‘砰’的一聲撞擊在城門上,並大聲道:“大皇子到,速開城門。”
上了城樓,楚曜目光便黏在屋檐上急速飛掠的白色身影上,等看到自己帶來的黑袍衛到了,護送着大皇子進城門,便快速飛身追了過去。
連續趕了幾天的路,時芙昕也累了,正想着先找個地方休息,然後再去她哥那邊看看,沒曾想楚曜追過來了。
這個傢伙追她做什麼?
時芙昕回頭看了一眼追上來的楚曜,眉頭一挑,開始全速在屋檐上飛掠。
絕巔宗師難找,楚曜是個不錯的陪練。
於是,月夜下的陽府城內,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如鬼魅一般,一前一後飛速的在屋檐上急速飛馳。
夜空中,不時發出破空的聲音。
聲音不大,不是九品以上的武者,根本覺察不到聲音的來源。
那是樹葉和飛刀的相撞聲。
“咻~”
樹葉一分爲二,悄然落地。
飛刀軌跡反彈,或插入牆壁,或插入地面。
這場隔空的較量,兩人都十分有分寸,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都在從交手中,試圖窺探對方的深淺。
楚曜:這個白月光,絕對是絕巔宗師無疑了,內力之強不在他之下。
時芙昕:楚曜這傢伙武藝又增進了,不愧是根骨奇佳的練武天才,有繼承的絕巔內力,加上自身的修煉,現在是越發厲害了。
楚曜很想和白月光打一場,可惜對方輕功卓絕,他一直無法接近對方。
“轟隆~”
就在楚曜思考着要如何才能追上白月光時,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
江漢連續兩年大旱,入冬之後,才零星下過幾場小雨,如今聽到雷聲,熟睡的江漢百姓都被驚醒,並紛紛露出喜悅的笑容。
雷聲如此之大,可見是要下大雨了。
轟鳴般的雷聲中,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楚曜驚訝的看到,閃電出現的那一刻,之前還身輕如燕的白月光竟一個踉蹌,直接從屋檐上摔了下去,‘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五體投地!
接着,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然後,楚曜清楚的看到剛從地上掙扎着爬起來的白月光頓時哆嗦了一下,差點再次趴在地上。
楚曜一臉愕然,這個白月光害怕打雷閃電?
就很離奇!
楚曜詫異歸詫異,意識到機會來了,飛速朝着白月光掠去。
“轟隆~”
夜空中還在閃電雷鳴,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前世被雷電劈死的時芙昕,只要深處雷電之中,靈魂深處就會本能的迸發出深深的恐懼,一時間手腳都軟了。
時芙昕控制不住的駭然,等到她強行冷靜下來,發現楚曜竟已靠了過來,就是十多米之外。
電閃雷鳴之下,空中嘩嘩颳着大風,吹起了塵土,也吹來了樹葉。
時芙昕手中摺扇‘唰’的一下揮開,朝着楚曜奔來的方向揮了幾扇子,霎時間,空中原本雜亂飛舞的樹葉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猛烈的襲向楚曜。
黑衣殺手是如何悄無聲息被樹葉劃破喉嚨,毫無反擊之力身亡的,楚曜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看到樹葉襲來,不得不停下腳步,全力應對。
等到楚曜破開樹葉的襲擊,街道上,哪裡還有白月光的身影。
“白月光”
楚曜擡起右手,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背,神色微凝。
亂飛的樹葉不過輕輕的劃過手背,就留下了這麼一道傷口,白月光的內力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厚!
見白月光已經離開,楚曜也沒多留,快速轉身,去找大皇子去了。
就在大皇子在楚曜和黑袍衛的護送下,進入布政使府休息時,陽城百里之外,安國公蕭子清就不那麼幸運了。
保護蕭子清的護衛全部被殺,就在蕭子清以爲他要命上黃泉之時,黑衣殺手一掌將他打暈了。
等到蕭子清再次醒來之際,發現自己雙手被反綁,雙腳也被綁着,嘴裡還塞着布條,正躺在一輛馬車裡,身旁還有渾身是傷的隨從多福。
爲了保護蕭子清,多福身中數刀,身上的衣服都被染紅了。
看到多福胸口還在不斷起伏,蕭子清鬆了口氣,隨即便打量起馬車來。
馬車裡什麼都沒有,車窗被定死了,外頭也聽不到說話聲,只知道馬車在快速移動。
蕭子清面色凝重,想了想,用綁住的雙腿,不斷的輕搖昏迷的多福,直到累得滿頭大汗,多福才緩緩睜開眼睛。
“嗚嗚~”
同樣被綁了手腳的多福掙扎着要坐起,蕭子清見了,趕緊朝他搖了搖頭。
多福受傷,不易多動。
蕭子清扭動着身子,移到多福捆綁的雙手邊,示意他取下自己嘴裡的布條。
“把布條拿在手裡。”
嘴裡的布條一拿走,蕭子清就趕緊小聲說道,“我先給你解繩子。”
多福‘嗚嗚’了兩聲,這種事該他來做的,哪能讓國公爺做。
蕭子清沒理他,開始用嘴咬困住多福雙手的繩子。
繩子打得很緊,蕭子清嘴角都被磨破了,繩子才稍稍鬆動了一些。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在繩子快要解開時,車外響起了說話聲。
“馬上就到順城了。”
順城?
蕭子清眉頭一蹙,順城在陽城西北方,回京必經之地,距離陽城有四百多裡,以馬車的車速來看,他們應該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殺手沒有殺他們,而是把他們帶來了順城,這是何意?
“快,把布條塞進我嘴裡。”
蕭子清將頭低了下去,多福立馬將布條塞進了他嘴裡。
沒過多久,馬車就停了下來。
一刻鐘後,馬車車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了。
一個農家漢子裝扮的魁梧壯漢拿着一個水壺、兩個幹餅鑽了進來。
看到主僕兩醒來,壯漢也不奇怪,抽掉了蕭子清嘴裡的布條,然後直接將幹餅遞到了蕭子清嘴邊:“吃。”沒有要解開他雙手的意思。
蕭子清看了他一眼,也沒矯情,很是識相的張嘴吃了起來。
見此,壯漢挑了挑眉,蕭子清吃幾口,就給他喂一口水。等蕭子清吃完,又將布條塞進他嘴裡,然後又去喂多福。
多福的待遇就沒那麼好了,幹餅喂得急,水也沒給他喝幾口。
兩人吃完,壯漢就下了馬車。
蕭子清側耳聽了聽車外的動靜,聽到車外的人都在吃東西,再次扭動到多福身邊,示意他取掉嘴裡的布,繼續咬身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多福手上的繩子解開了。
雙手一自由,多福立馬就要給蕭子清解綁。
蕭子清連忙道:“先解你自己的。”
多福無法,只能先解自己腿上的繩子,然後再去解綁蕭子清。
剛剛開車門的時候,蕭子清和多福快速掃了一眼車外。
馬車沒有進城,而是停在了官道上的茶肆前。
此刻,正值中午,茶肆裡客人衆多,人聲鼎沸。
馬車停在茶肆外,有兩個殺手守着車門。
從車門處逃勢必會驚動殺手,多福便打起了車窗的主意。
在喧囂聲的掩護下,多福強行拔下了定死車窗的木棍,然後悄聲打開車窗,護着蕭子清逃出了馬車。
兩人剛下馬車,之前的黝黑壯漢又回來了。
多福聽到聲音,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周圍沒藏身之處,只得拉着蕭子清往茶肆裡躲。
此刻,茶肆臨路的左角處,頭戴黑色帷帽身着黑色衣裙的時芙音正快速的吃着飯,身側坐着兩個九品護衛。
妹妹離京,她越想越不放心,找好理由,安撫好家裡人後,便帶着護衛悄悄離了京,直奔江漢來了。
“姑娘,有情況。”
兩個護衛凌然的看着那夥直接衝入茶肆的人。
時芙音也快速看了過去,見那夥人一進來就四處拽人查看,剎那間,整個茶肆都被攪得混亂不堪。
“我們走吧。”
時芙音站起身,將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擡步就要離開,剛越過角落的兩張客桌,眼角餘光就掃到兩個混在人羣中慌忙躲閃的身影。
時芙音沒有理會,徑直出了茶肆。就在翻身上馬之際,突然聽到一聲驚慌失措的怒吼。
“國公爺!”
國公爺?!
時芙音猛地回頭,就看到安國公撲向他的貼身隨從,想爲隨從擋刀。
心頭像是被什麼撞擊了一下,沒有任何思考,時芙音身子一躍,踩着馬背,‘唰’的一聲,長劍出鞘,直擊攻擊蕭子清的壯漢。
“呲~”
哪怕時芙音速度再快,壯漢的刀還是先落在了蕭子清肩頭上,一瞬間,鮮血就滲了出來。
時芙音趕到了,手中長劍一揮,壯漢就倒地不起了。
“安國公!”
時芙音一把扶住了往後仰的蕭子清。
此刻,蕭子清滿頭大汗,因肩上傳來的劇痛,一臉痛苦,看着帷帽遮面的黑衣女子,眼中又是驚訝又是欣喜。
他聽出了來人的聲音。
“時三姑娘?”
時芙音沒有迴應,一把摟住蕭子清的腰,快速一個旋轉轉身,避開了攻來的殺手。
接着,一手抱着蕭子清,一手揮動着長劍,全力對付圍涌過來的殺手。
抓安國公的殺手不少,足足有二十多個,其中九品巔峰一人,九品兩個,其他則是七八品。
兩個護衛被兩個九品給攔住了,其他人全都攻向了時芙音。
安國公只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任由時芙音帶着他轉動,此刻,他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存在了,滿心滿眼只剩下一個人。
劍芒橫掃,快到讓人眼花繚亂,殺手一個接着一個倒下。
九品巔峰殺手見了,心中悍然,想要逃走,可這時,兩個護衛已經解決掉兩個九品,快速朝着時芙音這邊奔了過來。
有了兩個護衛的增援,時芙音手中的劍快如閃電的劃破了九品巔峰殺手的脖子。
一刻鐘的功夫,所有殺手全都倒地不起。
“安國公”
時芙音停手,發現安國公怔怔的看着自己,叫了好幾聲都沒回應,只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安國公,你還好吧?”
蕭子清腦海中全是時芙音的颯爽英姿,看着纖纖玉指在眼前晃動,眼睛一閉,暈過去了。
等到蕭子清再次醒來,卻是身處在舒適安全的順城客棧中了。
蕭子清眨了眨眼睛,徹底清醒,想到追殺自己的殺手,猛地一下坐起。
“嘶~”
蕭子清這時才發現自己上身沒穿衣服,肩上纏着白色布帶,因爲起身扯到傷口,白色布帶上立馬滲出了血跡。
然而,他顧不得疼,目光直直的看着不遠處,趴在桌上睡着的黑衣女子。
“不是在做夢!”
真的是她,時家三姑娘,時芙音。
是她救了自己。
蕭子清吃力的下牀,剛穿好鞋子,就聽到時芙音驚喜的聲音。
“安國公,你醒了!”
看到時芙音笑着走進,蕭子清耳根一下就紅了,他現在沒穿衣服呢,心也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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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時三姑娘救命之恩,不知我那隨從怎麼樣了?”
時芙音見蕭子清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詢問隨從,心中對其的觀感又好了幾分:“他傷得有些重,不過已經上了藥了,我讓兩個護衛看着他呢,你不要擔心。”
說着,看到了他肩上的血痕,蹙眉道,“你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你別動,我再給你上點藥。”
蕭子清很不好意思讓一個姑娘看到自己赤着的身子,有心想要拒絕,可看到時芙音已經拿着藥過來了,只能硬着頭皮不出聲。
看着時芙音動作輕柔的解開布帶,蕭子清猛然想到,他之前身上的衣服也是她脫的吧?
一想到這個,蕭子清耳根更紅了。
綁帶解開,時芙音準備上藥。
“會有點疼,你忍一下啊。”
時芙音看着蕭子清,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卻發現他滿臉通紅,頓時一驚:“糟了,不會是傷口感染髮燒了吧?”
說着,就伸手探了探蕭子清的額頭。
時芙音摸着蕭子清的額頭,手背傳來灼燒的滾燙感。
而時芙音的手在觸碰到自己時,蕭子清卻覺得很是清涼舒爽。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停頓了片刻,然後如觸電一般猛地分開。
蕭子清扭開了頭,沒敢看時芙音。
時芙音在注意到蕭子清通紅的耳根時,想到了什麼,自己的耳根也跟着紅了起來。
此時此刻,兩人都覺得心臟似要跳了出來,‘咚咚咚’的聲音,撞擊着耳膜,也分辨不清是自己的心跳聲,還是對方的了。
“我開始上藥了啊。”
“嗯。”
“有點疼。”
蕭子清不想被時芙音小看:“我不怕疼。”男子漢怎麼能怕疼?
時芙音看了他一眼,手中的藥瓶一抖,藥粉就灑在了傷口處。
“啊~”
蕭子清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時芙音見他齜牙咧嘴的樣子,抿嘴一笑:“痛了就叫,這又不是丟人的。我們一家怕疼,要是受傷了,肯定哇哇大叫。叫出來了,就不那麼疼了。”
之後的上藥,蕭子清雖還是強忍着,但神色放鬆多了。
“多謝三姑娘。”
兩人目光再次相撞,轉瞬又分開。
“安國公,你用不着這麼客氣,你之前也幫過我呀。”
時芙音背對着安國公收拾藥盒。
蕭子清看着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你不要叫我安國公,這太見外了,你叫我子清吧。”
時芙音身形一頓,低聲‘嗯’了一聲。
蕭子清見她答應,面色一喜,鼓着勇氣問道:“那個.我能叫你音妹妹嗎?”
時芙音拿着藥盒的手緊了緊:“隨便,那個,你應該餓了吧,我出去給你拿飯。”說着,就快步出了房間。
蕭子清看着時芙音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樣,伸手捂住還在狂跳不止的心臟,感受着心中那股難言的喜悅。
走出房間的時芙音,也背靠在牆壁上,伸手捂着胸口,眼中眸光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