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給亓三郎整裝着黃亮冰寒的盔甲,手指輕撫他俊逸的臉旁,“要行多久?”
“出京都地界。”他拿下她的纖手,放在嘴邊輕吻了一下,“無須擔心,不過是消他疑。”
“他那般深的城府。你覺得他會信?”
“信也罷,不信也罷。我遠征而走只能是事實。”他低眸看她,大掌輕撫着她黑亮的髮鬢,“將弟弟妹妹放沈鶴鳴那去,蕭衛跟藍衣必須寸步不離你。”
他嘮嘮着有些放她不下,低眸見她大得出奇的肚子,不由得眼露溫柔的輕撫一下,“定要乖乖的,可是聽話?”
析秋想笑,奈何眼中卻溼得厲害。再忍不了的側身欺入他懷,“你且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已的。”
“嗯。”
窗外的蕭衛低低的敲着窗戶道:“爺,時辰不早了。”
析秋不捨的離了他的身,將一件猩紅大氅給他披上繫好,“我且送你出府可行?”
“可!”
待將她亦是整裝好後。兩人相攜着向着院外行去。
彼時全府的人皆已起身,亓三郎先去清漪苑拜別了母親。又去到前院書房跟鎮國侯秘談了一會。
待兩人再次出來,天光已經麻亮了。鎮國侯領着全府上下爲他踐行。待臨走之時,鎮國侯冷聲道:“切莫丟了我鎮國侯府男兒的膽氣,上陣殺敵,不得做縮逃孬,種。”
“兒子謹記父親教晦!”亓三郎一臉肅穆的拱手行了個大禮。隨一個大力,躍上了身邊站着的俊黑大馬。馬蹄高揚嘶鳴。亓三郎卻一個狠力將鞭子甩於空中,低沉喝道:“駕!”
馬如離弦之箭。不過眨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析秋傷感的抹着眼淚。明鈺公主見此,趕緊的止了自已的眼淚,走過去拉了她的手,“別哭壞了身子。當得爲他好好保重纔是。”
“嗯!”析秋點頭,雖是這樣回着。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亓容錦消失的身影,有些疑惑。難不成真要去打了仗?
……
辰時末,藍衣進來給她說了城外的熱鬧場景,“雖莊重,但也熱鬧。將士們步伐鏗鏘有力,百姓夾道歡送。有的人家,甚至還提了那雞鴨前去賄賂伙頭軍,只盼着對兒子、兄弟這些能好點!”
說到這,她既是好笑又是感動。都知這一去怕凶多吉少,做父母的不能以命抵了命,只能想着法子讓兒子少吃些苦了。
析秋心不在焉的聽着,心思卻早已隨着亓三郎的遠征飛遠了……
明子戍得了洪誠帝再次醒來的消息。
待來到長生殿,彼時的洪誠帝待他跪拜起了身。隨問道:“可是準備出發?”
“兒臣想着如今朝政無人,父皇身子需得靜養,不能勞累。不若,另派了大臣前往江浙?”明子戍看着他試探的將話問出了口。
洪誠帝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用着渾濁之眼看他良久。寢殿突然變得寂靜起來,諾大的宮殿中,既是到了落針可聞聲的地步。
明子戍心頭有些個小小的跳動緊張,思慮着是不是說錯了話,想着要不再說兩句好話挽挽?
剛想張口,卻聽得洪誠帝一陣輕咳,“朝中無人?咳……”
明子戍不敢接話,快速的向着龍牀跪去,想給他順了背。卻不想被洪誠帝一把揮掉,指着他的手指有些微的抖動,“憑着你一句朝中無人,就將朕置於何地?朕做了幾十年的皇位。難不成既成了虛設?咳咳……”
“兒臣不敢!”明子戍趕緊的跪着拱手道:“兒臣不過是心疼父皇罷了。”
洪誠帝在那接不上話,咳聲越來越急,似要咳斷了氣般。外面聽到咳聲的魏忠,趕緊的小跑了進來,倒了溫水遞了過去,“皇上你且喝口水潤潤!”說着的同時,又轉身去給他順着後背。全程明子戍跪在那裡,只敢拿眼焦急的看着洪誠帝。
洪誠帝待水潤了喉,閉眼、仰頭平腹了一下喉中癢澀。半響,他啞着嗓子揮手讓他起身,“這事兒既是定下,就得好生給朕辦妥了。不過一月半月,朕還撐得住。要記住,百姓纔是你江山的最大助力!”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嗯,跪安吧!”
“兒臣告退!”明子戍眼中一陣明明滅滅。待出了長生殿,整張臉陰沉到了極致。
回到東宮着來謀士相商,正好有人前來報了亓三郎的行軍路程,“依着如今的行軍速度,明日即可出了京都地界。”
明子戍蹙眉一下,“可是他本人親自領軍前行?”
“探子來報,暗中潛伏的人一直緊盯着,絕不會出了錯。”
明子戍揮手讓那人退了下去,又問向昨日那位謀士,“先生昨兒說若亓三郎出兵是真,那麼這事兒可去三分疑。如今,先生又當如何看待?”
“太子不若假意出行?”謀士拱手出列,“只要不出京都地界,這樣一來,亓三郎不管是真出兵還是假出。就算事情有變,一切都來得及,畢竟宮中的禁衛還有尉僉事把持着。”
皇帝信任的亓三郎明日便可出京都地界,介時就算他假出兵,想要趕往回來也不一定來得及。
“不到萬不得已,本太子還不想行最後一步。”名正言順跟篡位可是兩個概念。加之洪誠帝如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極高,稍做不好,就會留下罵名。顯然這不是他想要的。
“太子殿下英明。”謀士們皆拱身唱諾。
明子戍則快速回神道:“那本太子明日就啓程前往江淅一帶!”
“是!”
……
太子出行江淅,羣臣相送。朝綱也再次回到了洪誠帝手中。因帝皇精神不濟,整日昏睡,根本無法正常處理朝政之事。不得已,只得提了幾位輔助大臣前來暫理朝政。
洪誠帝本想傳了明子煜一起,耐何這廝對於鬥雞異常的癡迷,成日裡忙着挑雞養雞,氣得洪誠帝大罵其太不爭氣。
彼時,隱在京都城民宅裡的明子戍,聽了這個消息後,倒是鬆了口氣。只要明子煜沒有這個心思去爭,這事兒就好辦一半。
下響又有探子來報,說是亓三郎已於今日辰時出了京都地界,一路北上,並未看出不妥。
“這是真要出兵?”明子戍蹙眉,有些看不懂了。
……
月底,在亓三郎走後的第七天,析秋的心越發的慌得厲害。命了蕭衛每日裡暗中跟着硯青上下學,析春則被她給喚到了自已的院中,與她同吃同睡。
府中的一切也井然有序,鎮國侯每日裡出府尋了舊部下吃酒賞梅。大房聽說蔣氏看中了一小戶人家的女兒。雖是小門小戶,但身家清白,女子溫婉形象好,已經決定要定下了。
爲着此事,蔣氏還特意來找過明鈺公主,無非是想請她幫個忙,前去幫着說道幾句。耐何明鈺公主對給大房漲臉之事,很不願給了面兒,直接老實不客氣的給拒了。惹得蔣氏在鎮國侯面前沒少告了小狀。
日子一天天流水的過着,就在析秋以爲這事兒是不是還要拖下去之時。土聖投劃。
十二月初二的這天,天將黑,侯府的大門,就被宮中前來傳信的小太監們敲響了。
進們的第一句話便是,“快快喚了侯爺公主。”待衆人急急聚在前院以後。小太監又急急道:“皇后命公主跟三少奶奶即刻進宮侍疾!”
話落,明鈺公主腿腳一軟,析秋心髒驟然急降慌亂。在回院準備的時候着人去喚了硯青過來。
待三姐弟聚在暖閣,析秋一臉肅穆的看着兩人道:“我長話短說,一會你們跟着藍衣去往沈鶴鳴沈大夫處!”
“二姐,是不是要出什麼事了?”硯青畢竟在外跑着唸書,對於坊間傳聞啥的還是聽過兩嘴的,“皇帝真要駕崩了,是不是要有大事發生了?”
“胡說什麼?”析秋斥他,“切記禍從口出。”
硯青閉了嘴,析春則揪着前襟衣服看着她問,“二姐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皇宮比外面安全!”析秋凝眼。隨不再說話,轉身着了四個一等婢女進來。又對藍衣耳語幾句。
藍衣想要反駁,卻見析秋面色一寒,“這是命令!”
藍衣聽罷,只得閉嘴,再不作了辯解。
析秋將綠蕪跟蕭衛留在了蘅蕪苑,“我帶着春杏進宮,藍衣你們切記要暗中出府,不可驚動門衛、婆子,可是明白?”
“婢子明白!”
析秋點頭,轉眸看着綠蕪。只見她滿眼堅毅的給析秋福了個身,“少奶奶既管放心將這院子交給婢子,婢子便是拼了命也要護得‘少爺’‘小姐’全身而退!”
“有勞了。”
“爲主子效命,婢子死而後已。”綠蕪堅定的搖了搖頭。
析秋則無奈的嘆了一聲,隨命着他們前去準備。着藍衣跟春杏二人陪她走着過場,去往二門處坐車。
彼時府中兩房人全出現在了二門處,亓容錦在看到析秋也要跟着去後,眼神不經意的閃了幾閃。
待看到他們一行人坐車出府,亓容眯眼盯着那消失的馬車看了一會。隨趕緊的一個轉身,向着府中後門行去。待出了府,一路向着京中某處,狂奔而去……
馬車行出侯府巷子,藍衣便跳了車。幾個跳躍間,又重回到侯府府的某一處院牆,緊接着一個快速飛身,跳進院裡。
彼時等在那裡的蕭衛,將穿着普通棉衣的析春跟硯青交給了她,“且小心行事!”
“嗯!”
蕭衛幫着將兩人提溜着送出了牆外。待看到藍衣帶着兩人隱在暗夜裡快步走遠後,這才轉身重跳回了侯府院牆。避過府中護衛,回到了蘅蕪院,隱身藏於了暗處。
而蘅蕪苑裡的綠蕪則一直緊守在暖閣門口,暖閣裡有兩個小小人影印在了窗戶紙上,交頭接耳的似正在說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