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燈會,難得的亓三郎早早的下朝,回到內院換了身雲紋刻絲暗紫直綴襖。着析秋換了百子千孫石榴紅裙。罩同色撒花綢面對襟襖!讓梳了同心髮髻。又着額鏈又點花鈿的。
析秋好笑不已,看着鏡中玉面粉腮的自已。透過鏡景看他,“這是要帶我看燈會不成?”
婦道人家不是沒有出府看燈會的,可今兒這個時間。少不得酒肆包廂已滿。難不成讓她拋頭露面?
“猜對可要報酬?”他挑眉看她。析秋趕緊搖頭,“不要!”誰知他的報酬是什麼?不要爲好,大多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已。
他低笑着將一枝梅花白玉簪子從懷中取出,款步近前。勾脣笑看鏡中美人如花。大掌將簪緩緩插於她的髮髻。點了點頭,似相當滿意,“戴着吧!”
析秋摸了下難耐的脖子。嘟囔看他,“難不成你有訂好灑肆包廂?”
他淡笑看她,取來煙綢披帛爲她披上。執她纖手,對着一旁的藍衣依舊未有過多的好臉色,淡聲吩咐。“着人備好所需,一會出發去齊寶來!”
“是!”對於自家男主子一直沒有的好臉色,藍衣也十分無奈。行了禮,趕緊的一溜煙退了下去。
析秋看得好笑不已。擡眸睨了他一眼。“我已着人重採露一罈,介時全給你可好?”
“一回珍!”頭回親釀自是不會太嫌熟,卻是難得珍貴。
析秋笑着辯道,“頭一回可不是我所釀,乃借他人之手。這二回可是我親手所釀,你確定要拒?”
兩人相攜出了內。綠蕪拿來裘皮大氅給兩人披上。析秋套了護腕又拿了湯婆子。可一手仍閒着出來抓着他的大掌。
他回握着她,將她的纖手包了個嚴實。兩人這才相繼的出了暖,向着院外而行。
只聽他這才淡淡而道:“既是如此。那便全留吧!”
析秋抿嘴暗笑,兩人相攜漫步到二門處上了馬車。
上車之際,析秋說了句,“要不去南寧正街將硯青兩人接來?”元宵燈會的熱鬧,可得讓她們好好一觀才行。
卻見對面之人臉色微黑。聲音淡淡。“你且安心賞燈就是,兩小傢伙,自有安排!”
年節時難得的長休都未得獨處機會,如今好容易有了。豈能讓兩小兒破壞?
析秋好笑,不過想想。這也算是另類的浪漫,當即也未再多說的隨了他意。
待到了他所訂的那間酒樓包廂。析秋倚着靠窗的美人榻上,取下帷帽。偷掀了窗戶縫隙,偷看了一下街道上的人潮涌動。
此時天色尚早,街上人潮雖多。花燈卻並未高掛。析秋看了一下。倒失了點興致。
亓三郎坐在圓桌旁斟茶自飲,對她解說道:“齊寶來坐落於秦河旁邊。我們所在的包廂,待天一黑。正好,想看熱鬧在正面窗。想看遊船放燈就在側面的窗口,介時你可兩邊看看,也可解解悶兒!”
析秋哼了一聲。坐着幹看有什麼趣?內宅天地長年就巴掌大點。出行也是坐在廂房看。哪及跑跳來得有趣?
析秋暗歎一聲,索性關了窗。閉眼抱着湯婆子似賭了氣,“不看。看了也是眼饞!”
他淡笑搖頭,知她在鄉間能跑能跳。如今卻要被束縛這般多的規矩,自是有些不個不爽利的。
“你若不看,不若我們回去?”正好如今要加勤一點。明郡王已暗中給他報過喜了。看來懷孕一事已然確定!
析秋不知他意。聽說不看,又覺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能浪費。終是起身,向着另一窗口行去。對外守着的藍衣綠蕪兩人喚道:“着了店家上最好的小菜來,本奶奶餓了!”
“是!”
聽她如此說的亓三郎。手執杯盞至脣,眼中笑意滿滿。
……
還不到真正春暖的天氣,天黑得很快。才申時三刻不到,就已透着麻黑。燈火通明如長龍的長街。一眼望不到頭的是各色大亮的花燈。
再低頭看去,人潮涌動的百姓中,有爲看花燈擠着人潮不停向前探着頭的。有小兒拿燈坐於高大父親肩頭的。也有小戶之女面帶輕紗相互拿燈低語的。熱鬧的街頭還伴隨着唱戲、舞棍的雜技之類。
有小夥看到心怡的姑娘會故意大聲說了話。或是失禮上前拱手捉揖討要荷苞。
析秋看得滿眼帶笑,只覺這個年歲的孩子都還在情竇初開的時侯,卻因保守的民風,只能互交信物。
再轉眸細看,百姓面上倒是罕有愁苦之色。大多爲想得便宜花燈,猜着燈迷絞盡腦汁,那模樣倒也憨態可掬!
析秋看罷兩眼,便轉了身。去到另一個窗口,看到河面上早飄滿了星星點點的荷燈。不僅如此,那秦河中央還有花船四五艘。船上公子高聲飲唱。對詞作詩。船上歌女輕彈琵琶,求賜墨寶。
析秋感慨,落坐回榻,見對面之人卻執書相看。疑惑相問,“你不愛看?”
“每年無新意,加之已過了好奇之齡!”
析秋黑線,艾瑪,你過了好奇之齡,那她算什麼?以着自已心理年歲長他好幾年的情況。要不要這麼打擊人?
見她不滿,他放書於榻,“我着人給你帶盞燈來可好?”
“又不能去放!”
他神秘一笑,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對外小廝耳語幾句。這纔回屋。
析秋問了他一嘴,見他不說,倒也沒了興趣再問。亞乒腸技。
待兩刻鐘後,小廝拿了盞仙女飛天的河燈着藍衣拿進。
亓三郎伸手接過,遞於了她。“想寫什麼!”
“你讓我去放麼?”
他搖頭,“人多!”
析秋抿嘴,想了想。伸手接過河燈,卻並不書寫。將蠟燭放於上面點亮。雙手合攏的閉眼一下。然後睜開,將燈遞於他。
既他不讓她去,想來定是他代自已前去纔是!
他淡笑接過,隨後讓她戴了帷帽。這才大開了窗戶,一個飛身跳下。
析秋看得大驚。趕緊的扶窗向下看去。
卻見他在快要落在水面之時,將那盞仙女河燈一個鬆手,輕丟放在了河水正中。再一個藉着水面點腳,向着就近的岸邊飛去。
仰頭,看着她的眼中笑意滿眼!
析秋“切”了一下,雖姿勢很帥。可她還以爲他可以像電機演的那樣,再從水面飛回來呢!
無聊的等他回來。析秋起身,“回府吧!”
他將要頷首,外面藍衣來稟:“少奶奶,佟府堂少爺求見!”
堂少爺?佟硯墨?
析秋愣了一下,他來做什麼?想了想,終是揮手讓他進來。
待着一身墨綠竹紋直綴襖的佟硯墨進到包廂。先是有禮的給兩人行了禮。喚了聲,“堂姐,堂姐夫!”
析秋擡眸細打量了他一翻。因回門之時並未細看,如今看來,卻是長高不少。十二歲的少年,既是比她還要高出少許,單鳳眼中有着點點陰鬱。整個人雖氣質尚可,卻峰芒太露。
亓三郎伸手讓他入坐,隨手給他斟茶一杯。待他暖茶下肚,這才淡淡開口,“你如何尋來的?”
“剛看堂姐夫飛身放河燈的時候,不巧讓硯墨看個正着,便尋着方向跟了過來!”
析秋瞟了亓三郎一眼,再看佟硯墨放在桌上的雙手已經悄然緊握起來。
再然後,他做了個讓兩人同時訝異不已的舉動。
只見他快速起身,大力的一撩衣襬,在那拱手抱拳。滿臉真摯,“我知我最沒資格說這話,也知當日父親拿着把柄,讓二伯答應我們上京想謀高門的目地。如今雖我有學富,卻不知是不是自已的真本事。能得這高位想來定是父親犧牲所求……”
“所以呢!”析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阻了他接着說下去的話頭。
卻見他猛然擡頭,眼眶衝血不已,“當日母親失蹤,二伯說可能逃去了別處,也有可能被堂姐夫暗中暗害。我的戶籍聽他們說是拜託王大學士走通關係所定。”說到這,他哼笑一嘴,“我也愚蠢得可以,這短短不到十天之期。這戶籍跟準考的身份既全部落齊,進考場前,二伯母還讓我放心,說不會白白犧牲了爹爹!現在看來,我真是蠢得可笑!”
析秋看他,“你倒底要說什麼?”
他擡眸定眼看她,又掃了眼亓三郎。磕頭下去,咬牙哽咽,“沒有別的,只求堂姐、姐夫能網開一面,能暫拋仇恨!幫我尋尋母親可還活在這世上!”說完,他低低嗚咽難抑,“這個舉人,當得好生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