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知道官場險惡,想要多做一些事情,那便要承擔更多一些的風險。
操辦這種大型的燈會,實則並不會獲得多少政治資本,對升遷一點益處都沒有。相反地,一旦發生火災等非自然事故,卻難保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在這官場便是如此,通常想要做實事的官員通常都走不遠,因爲極可能會因爲某個事故而落得罷官或外放地方的下場。
徐階上臺以來,爲何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雖然他確實需要將主要精力放在剷除嚴黨的事情上,但實質做事便要承擔風險,免不得會威脅到自己首輔的寶座。
夏言當初便是太想做事了,想要推動朝廷收復河套。正是如此,這才被嚴嵩抓到了機會,從而將這位去而復返的首輔徹底抹除。
林晧然終究不是徐階,他不想尸位素餐,身上跟虎妞同樣流溢着正義的血液。他寧願多操勞一些,擔當一些不算太大的政治風險,亦要給北京城的百姓帶去歡樂。
在他的認知之中,人活着,並不是僅僅吃飽便足夠了。
面對着胡霖的詢問,林晧然微微一笑地反問道:“胡通判,那你認爲本府尹這般佈置這一場燈會,圖的是什麼呢?政績?此舉怕是有胡鬧之嫌?聲望?百姓恐怕會覺得本府尹要藉機撈銀子呢!”
“是下官失言了!”胡霖的那些疑惑蕩然無存,深知林晧然此次當真是一片公心,長施一禮道:“順天府能有大人主政,此乃順天府百姓的福分也!”
在這一刻,他是真正折服於這位上官,知道這位上官確實是一位願意爲百姓做事的好官,亦無愧越來越多百姓給他冠予青天之名。
“僅憑我一人之力,縱使有心想要爲百姓做些事,那亦要你們鼎力相助才行!若是京城的百姓此次真能過上一個歡快的中秋佳節,便是你和我及諸位同屬的功勞!”林晧然從來不攬功,而是正色地說道。
跟着很多剛愎自用的掌印官不同,不論是昔日擔任雷州知府或廣州知府,還是現在的順天府尹,他都願意將功勞歸爲大家同享。
胡霖感受到林晧然的一片苦心,以及那一份沉甸甸的推心置腹,當即恭恭敬敬地長施一禮,並鄭重地許諾道:“下官定不負大人所望,必將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如此甚好,有勞胡大人了!”林晧然知道胡霖亦是一心爲民的官員,便是拱手回禮道。
雖然當下的官場黑暗,但他始終認爲好官還是不少。從雷州府衙到廣州府衙,再到順天府衙,便是讓他發現很多有剛正之氣的好苗子。
這些都是讀聖賢書出身的官員,且地方官的競爭力沒有那麼大,其實很多官員都像胡霖這般願意爲百姓做一些實情。
而他並不是吝嗇的人,亦願意對這些有能力且願意做事的官員進行提攜,像昔日的雷州通判戴北河便給他運作到雷州知府上了。
胡通判剛剛離開,孫吉祥便抱着一堆訴狀從外面進來。
今天又是一個放告日,順天府衙將會對外接收訴狀。跟着雷州府衙和廣州府衙不同,順天府衙不僅接受順天府百姓的訴訟,還會受理全國的刑事案件。
隨着林青天的聲名遠揚,全國各地一些百姓亦是紛紛上告,前來順天府衙進行申冤。像河北、山東和山西離北京城並不算遠,這些百姓都願意到京城來。
孫吉祥將一捆訴訟放到書桌上,對着林晧然恭敬地說道:“東翁,今日一共收取一百零九份訴狀,其中刑事訴狀有十三起,而外地上告的有三起,請大人過目!”
林晧然接過外地上告的三起刑事案件,便是認真地翻閱起來。
他深知千辛萬苦赴京上訴的百姓,通常都是身負着冤情,且這些人在京城亦是處處不便,故他會優先處理這種案子。
很快地,他便將這三起外地的刑事案子都看完了。
前兩起訴訟都是指責地方官員的審判不公,是犯人的親屬上京申冤並要求翻案的。這種案子通常要到刑部取來卷宗,從地方官的判決中尋得破綻,便會要求地方重審或提審。
後面一起訴訟,則是地方官府不受理案子,狀告人這才跑到京城來鳴冤。
地方官不受理的案子,通常都是兩種情況:一是狀告人所提供的證據不足;二是被告人在地方上擁有很大的勢力。
林晧然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歪,現在什麼案子都敢於插手,便是仔細地翻閱起這個案子,從而權衡要不要接手這個案子。
這個案子的性質很是惡劣,山西的一名童生陳貴狀告富戶楊寬強搶其妻王氏,並殺害其岳父一家三口,案件涉及到了強擄人妻,殺人害命兩大罪狀。
當然,任何案子都不可能僅憑被告之人的一面之詞,便強行插手案子,且定被告人的罪,同樣需要拿出人證和物據。
林晧然看完訴狀後,便是沉聲問道:“孫先生,這事關一家三口的人命案,當地官府爲何不受理?”
“當地府衙說是山賊所爲,所以並不受理陳貴的訴訟!”孫吉祥剛剛簡單地對申訴人做了一些詢問,便是老實地答道。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地蹙起,深知這種沒有真憑實據的事情,確實比較容易推諉,便不動聲色地繼續詢問道:“那這強搶人妻之事,當地官府爲何又不受理呢?”
“官府認爲此案爲陳貴誣告,其妻王氏已然身死於城外的河中,而其妻王氏的頭是被東嶽大帝將頭移到楊寬小妾夏花所致!”孫吉祥苦笑地道。
“簡直荒謬!”林晧然自是不信鬼怪之說,憑着多年的斷案經驗,知道這個案子恐怕真有冤情,當即便是詢問道:“狀告之人可還在?”
“方纔我讓他稍等,此時應該還在!”孫吉祥跟林晧然早已經有了默契,當即便是認真地答道。
林晧然有心着手處理這個案子,便是直接吩咐道:“將人帶到三堂,我想對苦主進行問話!”
“是!”孫吉祥當即點頭,便是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