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春風從古城輕拂而過,原本不停竄起的煙花停歇,瀰漫着的硝煙漸漸散去,似乎只待那最璀璨的煙花從某處竄起。
喜報已經接近尾聲,懸念最大的會元即將揭曉,全城的百姓都在翹首以盼。
當看到兩支報喜隊伍從街道那頭向着江西會館這邊而來的時候,蹲守在這附近的百姓很是激動,頓時是奔走相告。
“嚴兄,嚴兄,會元的喜報來了!”
戴北辰從街道興奮地跑了進來,還跑掉了一隻鞋子,在江西會館的門口就大喊大叫起來,結果上臺階時又摔了一跤。
這個聲音傳進會館大堂,從裡面走出幾個舉人,地上的戴北辰邀功性地指着西邊道:“有兩支報喜的隊伍向着這裡而來,他們方纔說會元的喜報在此,莫要擋道。”
會元的喜報!向着這裡而來!
衆舉人聽到這些訊息後,卻是沒有表現得過度歡喜。
因爲外面這條街道的下一個衚衕是江浙的餘姚會館,會元的熱門人選毛惇元便在那裡。如今兩支報喜隊伍齊聚,卻不知道是誰是會元,誰只能屈居第二。
“那個毛惇元算什麼東西,他能拿第二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怎麼可能爭得過我!”嚴東海身穿着雪白的袍服,衣服上鏽着華麗的圖案,持着一把畫扇從裡面走出來,滿臉倨傲地說道。
“嚴兄所言甚對,恭賀嚴會元!”戴北辰的反應最快,當即滿臉討好地拱手道。
“恭賀嚴會元!”
“嚴會元,賦詩一首,何如?”
“對極,此時當以詩助興,流傳千古!”
……
大家亦是反應過來,紛紛對他進行祝賀,毅然將他當成了會元郎。
嚴東海看到一支報喜隊伍從衚衕口急促而過,向着隔離的衚衕而去,便已經知道,這個會元百分百屬於他的了。
“今朝風光不足誇,他日狀元戴紅花。”
嚴東海看着一支報喜隊伍拐了進來,便是靈機一動,指了指那幫報喜的人,然後又用扇子點了點頭頂,得意地吟了兩句詩。
“好!”
衆人聽到這話,齊齊是拍手稱好。心裡亦不免得佩服,這當真上一人狂人,這個會元都已經砸到頭上,竟然還能一臉不滿足,已經想着做狀元了。
其實大家似乎都猜錯了,嚴東海心裡還是很滿意的,不過張狂纔是他的性格。看着報喜隊伍臨近,嘴角噙着一絲微笑,準備迎接他最光彩的榮耀,再吟出那驚妙絕倫的兩句詩。
只是事情出現了一些意外,原來這竟然是兩支報喜隊伍,一支停在會館門前準備報喜,另一支則繼續朝着那條窄道而去。
嗤!嗤!
還沒待大家回過神來,一個報喜官差看到窄道上擋着路的那些繩索,從馬上抽出一把鋼刀,朝着那些繩索便砍去。
一根繩索被砍斷,便失去了固定作用,戲臺上的一面紅簾布隨即徐徐落下,躲在簾布後面準備演出的戲子亦是愣住了。
“爾敢!”
嚴東海看到此形此景,當即厲聲喝斥,眼睛亦瞪得滾圓,這可是爲了他慶祝會元所準備的,如何能被這小小的官差砸壞掉。
報喜的官差卻沒有停下,刀起刀落,一根根繩索被斬斷,一面面紅色布簾落下。他代表的是朝廷,懷中揣着喜報,底氣亦是很足。
卻有好事者事後賦詩:“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刀砍盡攔路繩”。
有人忙是勸住嚴東海,生怕他暴發公子脾氣。這戲臺確實是佔道,如今攔着報喜官差的道,根本就是不佔理的事情,哪怕嚴閣老都不好爲他出面。
嚴東海氣得牙齒咯咯響,想着一會再找他算賬,便是揚着下巴揚準備接他的喜報。
“捷報江西嚴州老爺,嚴諱東海,高中戊午科會試第三名貢士,金鑾殿上面聖!”
報喜的官差已經翻身下馬,在江西會館門前大聲地喊着。聲音很是洪亮,似乎是要讓周圍的人都聽到,這裡有個叫嚴東海的舉人高中貢士前三甲。
“恭喜嚴老爺!”
“賀喜嚴老爺!”
“嚴老爺,你方纔的詩猶如詩仙在世,我等必將爲你傳唱,恭喜恭喜!”
……
前來圍觀的老百姓圍了上來,跟着嚴東海紛紛道喜,露着燦爛的笑容想要賞錢。
嚴東海卻是徹底愣在當場,滿臉震驚地喃喃道:“我怎麼……才第三?”
本對會元志在必得,卻完全沒有想到,那個會元不僅給人搶走了,而且他還不是第二名,還要屈居於二人之下。
其他人亦是呆住了,眼睛複雜地望向嚴東海,這次臉怕是丟大了。事前口口聲聲的會元不僅沒有得到,反而只落得第三名。
有人已經反應過來,紛紛朝着衚衕裡面望去,敢情潮州會館出現了一位比嚴東海還要厲害的牛人。
“走,那裡還有好戲呢!”
“裡面好像是潮州會館,有人高中三甲啊!”
“這麼厲害,那是貢士第二,還是會元啊?”
……
圍觀的百姓懷揣着濃濃的好奇,相約一起又往着衚衕裡面跑去,繼續湊着熱鬧。不過亦有些百姓選擇往餘姚會館而去,想到那裡圍觀新科會元。
那條狹窄的過道顯然無數滿足他們通行,但這些百姓可管不了那麼多,一幫人直接從戲臺跑過來,一隻只帶着泥土的鞋子踩在那鮮豔的紅簾布上。
掌櫃原來想要制止,只是手伸到一半,又重重地落下了,這個爲着慶祝會元而設的戲臺已然成了一個笑柄。
“喜報來了!”
潮州會館這邊的人才走出門口,便遠遠看到一個報喜官差斬掉繩索衝了過來,如何不知道他們師兄的喜報已然送到了。
林晧然正坐在大堂中,聽到“喜報來了”,懸着的心微微落下。只是才落下的時候,又聽到那個輕脆的馬蹄聲向這奔來,不由又重新懸起。
沒有到揭曉的那一刻,他亦是不敢掉以輕心。
幾匹快馬已經到了會館門口,三個官差翻身下馬,爲首的官差捧着喜報快步走上臺階。
不管是站在會館門口的人,還是坐在會館大堂的人,似乎都停止了呼吸,目光緊緊地落在那位手持喜報的官差身上。
砰!
卻不知是誰,這時在會館院子裡點燃了煙花,一串煙花直串上半空,然後綻放出無數的金光,漫天撒下,彷彿給這座破舊的會館灑上了一層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