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堂衆人羨慕的目光中,他來到了首桌,師兄本想讓人給他加座。
虎妞端着飯碗,屁股滑下凳子脆聲地說道:“哥,我的座位讓給趙東城,我去找牛如花,她還拿着我的錢呢!”
他不由得苦澀一笑,分明是這個丫頭將那箱銀兩塞給娘子幫忙保管,但如今這話讓人產生小小的歧義,好像是他娘子有佔她銀兩不還般。
不過他心裡亦有些感激虎妞,他並不認識這張桌子上的人,而坐在師兄旁邊無疑是最好的位置。
只是落座之後,看着在座的大人物,他心裡有些發怵。
這裡都是大明的京官,哪怕不是官身的李雲虎,亦是廣東鼎鼎大名的第一富商,在官場亦有極深厚的人脈資源。
師兄很擡舉他,又重新介紹他道:“這是我的師弟趙東城,字路航,去年若不是給牛銀山捉了婿,怕亦能撈個進士的功名。亦可能是因禍得福,今年的競爭稍微弱一些,路航或許能撈到一二甲進士呢!”
同樣是介紹,但他發現大家對他的態度截然不同,都在認真地傾聽。特別那位五品官員亦是溫和地望向了他,還朝他微笑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卻是知道,一切都是因爲師兄的緣故。師兄對他如此親近,其他人才不敢小瞧於他,都得賣師兄的面子。
這個酒席的氣氛很好,大家相互敬酒。
楊富田很擅於交際的人,在活躍着酒桌的氣氛,最後還發起了一個酒令:“某有一令,不能者不可飲!……回字不透風,口字在當中;口字推上去,呂字贏一鍾。”
話剛落,寧江嘴角噙着一絲不屑,接着便大聲地說道:“田字不透風,十字在當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贏一鍾。”
師兄讓他接這個酒令,他亦沒有給師兄丟臉,用的是:“困字不透風,木字在當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贏一鍾。”
這個酒令自然難不得師兄,師兄用的是:“囹字不透風,令字在當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贏一鍾。”
最有趣的是張偉,張偉用的是:“曰字不透風,一字在當中。”在大家以爲他是答錯的時候,卻見他端起酒一飲而盡道:“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鍾”。
這個出乎意料的方式破解酒令,讓到大家當即鬨堂大笑。
卻在大家酒足飯飽之時,寧江突然開口詢問道:“師兄,我今天聽到一個消息,《談古論今》二期已經印製好了,這事是不是真的?”
他先是一愣,不明白寧江爲何跟師兄打聽。
但旋即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的緣由。這《談古論今》是翰林院出品的,師兄自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所以才向他打聽消息。
師兄卻是笑而不語,拍手叫來了一個結實的手下。
那手下抱着一捆書冊,便給他們每人分派了一本書。正是他今天剛剛買到的《談古論今》,不過又有些許不同,因爲這竟然就是《談古論今》二期。
他亦顧不得多想,將書翻開閱覽起來,頓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首鬆詩好,後面的內容亦是不錯,特別是張居正的策論,當真是妙筆生花。其他翰林的文章,亦都是難得之作,每篇都堪稱精品。
看着這本書,他確實二錢實在是太便宜了,起碼得賣上二百兩。
“好!這書編得太好了!”
“這《蜀鄙二道》太精妙了!”
“這張編修的文章當真是字字珠璣!”
……
大家在翻閱着這本書的時候,亦是拍案叫絕,對着這書讚不絕口。
只是讓他不解的是,大家在興奮之餘,都是一臉敬佩地望向師兄。但他卻已經很確定,這書沒有一篇是出於師兄之手。
他聽着旁人說《蜀鄙二道》厲害,亦翻到後面的《蜀鄙二道》。通讀整篇文章後,他又是一陣陶醉,真是一個生動又形象的故事。
卻不知道是何人,能夠有此大才,寫下了這種寓意深遠的寓意故事。
突然間,他若有所悟地擡頭望向師兄,這篇文章並沒有署名,結合其他人的目光,沒準這篇文章就是出自於師兄之手。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大家才如此崇拜師兄。
他正想要向師兄求證的時候,那位翁大人意猶未盡地放下《談古論今》,便要跟着師兄告辭。
師兄亦是很給面子,當即親自將翁大人送到了會館門口。師兄卻沒有馬上回來,又跟着翁大人在門口聊了起來,卻不知道是在商談什麼事。
讓他意外的是,李雲虎像是突然來了精神,將先前帶來的同夥請到了偏廳。看着他們的舉止,他覺得這些人還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他已經覺察到了一絲異常,這個宴會恐怕不是喝酒吃菜那般簡單。另外,以他對師兄做事風格的瞭解,肯定不會無緣無故邀請這麼多人過來,定然是在謀劃着什麼重要的事情。
還是不打擾吧!
趙東城很想跟師兄敘舊,但卻知道時機不對,而且他這個小舉人定然幫不上什麼忙。考慮了一下,便選擇回房間,不過手裡還攥着《談古論今》,打算再好好地閱讀。
他打小對翰林院就十分嚮往,或許是這個原因,影響了他去年的決策,毅然選擇放棄赴考。只是他不敢對一甲進士有奢望,只希望能以庶吉士的身份進入翰林院。
藉着大堂的燈光,他穿過院子,直接返回到房間中。
房間的油燈很敞亮,虎妞還在這裡。
小大人般地坐在桌前,正跟着娘子邊吃着飯邊聊着天,看到他進來亦是淡淡地望一眼,卻聽她脆聲地說道:“還能爲什麼事呀!我哥主編的《談古論今》二期出來了,自然是要準備開賣了!”
“開賣的話,怎麼找這麼多人過來?”牛如花吃着瓜子,不解地追問。
“我哥沒請這麼多人,很多是他們自己湊過來的,我哥總不能趕他們走吧!”虎妞勺起一口飯,一臉認真地解釋道。
他的大腦嗡地一聲,身體佇立當場,震驚地望着手上的《談古論今》二期。敢情他的師兄比他想象還要厲害,這《談古論今》竟然是師兄的手筆。
一念至此,他終於明白大家爲何用那種目光望着師兄了,師兄果然是一個令人膜拜的神人,而且總是能給人創造驚喜。